
【文韵】姥爷的私房钱(散文)
姥爷和姥姥属于自由恋爱,相亲相爱了一辈子。但有时候,也会因为姥爷私藏私房钱而吵架。姥爷不是一个爱钱的人,他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但为啥还要藏私房钱呢?
这还得从母亲说起,母亲是家里的老大,她下面有两个弟弟,也就是我大舅和二舅。在这三个子女中,姥爷他最偏疼的是我的母亲。当初姥姥生下母亲时,姥爷乐呀!爱酒的他一口饺子一口酒,喝得他是红光满面。他兴奋地掏出老一辈传下来的一个金手镯,摆在母亲身边说道:“以后我的所有财产,都是我闺女的!”
母亲上学的时候,喜欢喝村里小铺里卖的饮料汽水,姥姥不让喝。姥姥不是不舍得花钱给母亲买,而是觉得汽水这种饮料,它咋也没有白开水,绿豆汤好。母亲可不那么认为,她就觉得同学们都喝我也要喝。所以她就瞄准了姥爷,每次姥爷去学校接她,她都会缠着让姥爷给她买。姥爷禁不住母亲央求,都会给买回一瓶两瓶的。有一次,姥爷还不顾姥姥反对,给母亲买了一箱汽水,每天母亲上学就给拿一瓶。姥姥见到了,就埋怨他不该给孩子买不健康的饮料。说过姥爷几次,姥爷仍然是我行我素,根本起不了啥作用。姥姥一生气,就没收了姥爷兜里所有的钱。一个月就有数地给姥爷一少部分打酒和抽烟钱。
姥爷爱酒,不喝酒怎么行呢?姥爷也有烟瘾,哪能说戒就能戒得了的呢?每次他去学校接母亲,母亲再管他要买饮料和零食时,姥爷都会面露难色,摸着空瘪瘪的兜只好哄骗着母亲离开。时间久了,看见别的家长接了孩子都给孩子买饮料小吃,姥爷就觉得有愧于自己闺女。他后来开始由抽盒烟改抽大烟叶,省下的钱给母亲买饮料,买小零食。大烟叶抽起来烟味很冲,抽完烟后,房间里难免会留下难闻的烟味。他每次去接母亲,母亲都会捂着鼻子嫌他身上有烟味。就说:“爸呀!你能不能别再抽这难闻的烟呀!”母亲还告诉姥爷,她来学校上学,有几个同学都笑话她,说她身上有股难闻的烟味。
姥爷听了母亲的话,有一天就狠狠心开始戒烟。刚开始戒烟,姥爷抓耳挠腮的,实在忍不住就点了麦秸杆抽,结果呛得一个劲地咳嗽。母亲看见姥爷咳嗽,就懂事得急忙跑上前给拍打后背,并心疼地说:“爸,不行你就别戒烟了。我以后不要吃零食喝汽水了。”并拿来姥爷给她买的零食给姥爷吃。
那一刻,姥爷被母亲的话语感动了。他说:“就冲我闺女对我这么好,我也要把烟戒掉!省下钱给我闺女买最好的!”姥爷终于戒了烟,把省下的钱,给母亲买她爱吃的零食和饮料。
一天,母亲回来和姥爷说她们班的同学都喝娃哈哈牛奶。并把同学喝完的盒,拿给了姥爷看,姥爷为此特意拿着盒,去了小铺问了价钱。回来后,姥爷就和姥姥商量给自己闺女买娃哈哈喝吧。并说,学校的孩子都喝。姥姥说:“娃哈哈有啥好呀?它不也是牛奶吗?咱们去前面老孙家订牛奶,给孩子喝比啥不营养呀?”
姥姥的话没有商量余地,姥爷知难而退了。但他不甘心看母亲失望的眼神。因此他开始攒起了私房钱。那年,姥爷负责每天家里的做饭买菜。他每次去市场买菜,都会捡最便宜的菜买,以前花钱大手大脚的姥爷开始讨价还价了。省下的钱偷偷存起来,放在厨房柜子顶上。每天拿一些,给母亲买她喜欢吃的零食以及喝的饮料。姥姥看母亲每天零食不断,就觉得奇怪。每次问姥爷哪来的钱给孩子买零食买饮料呀?姥爷都会倔倔地说:“是我自己省下来的烟钱,我就给我闺女买东西了,谁都管不着!”姥姥看姥爷确实也不抽烟了,也相信了姥爷说的话。
母亲学习很用功,从小就有个愿望就想做一名穿白大褂的护士。因此高考时,母亲考上了卫校。在上学期间,姥爷每个礼拜都会去学校看望。那时姥姥和姥爷正开了一个饺子馆,由于姥姥经营有方,再加上信誉又好一直生意都很好。饺子馆生意好,姥姥和姥爷每天都忙碌碌的,无论再忙姥爷都会一个礼拜,坐公交车去市里看母亲。每次去,都会给母亲装一饭盒饺子,外加母亲爱吃的红薯干还有一些饮料和水果。姥爷晕车,每次去都会在肚脐上贴姜片外加一片膏药,尽管贴了这些,到了地方,姥爷也会吐得稀里哗啦的。姥姥就劝姥爷:“闺女,一个月就回来了,你何必在乎那几天呀?”
姥爷说:“一个月三十天呢,我想我闺女呀!”
家里开饭馆后,姥爷更有机会藏私房钱了。因为他负责饭馆的鲜肉青菜采购,所以他可以多存一些私房钱。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作案”次数越来越多,一次竟然私藏了一千块钱。其实以前他私藏一些私房钱,姥姥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给自己闺女花了嘛!姥姥也是疼闺女的,也就不说啥了。但姥爷一下私藏了一千块钱,特别是那天姥爷和几个老哥们在饭馆喝酒喝多了,酒后吐真言,说自己藏了一千块钱,放在了家里枕头底下。他的话正好让姥姥听到了,就跑回家翻了出来。姥姥这回是火了!姥姥说:“我了解我闺女,咱们闺女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呢?”
姥爷那天没等酒醒,急性子的姥姥就给他灌了一瓢酸菜水,姥爷半醒半醉时就承认了他这个钱是准备给村里于奶奶看病的钱。姥姥听了更火了!因为于奶奶的儿子和儿媳妇是我们村里的暴发户,家里开着一个小型工厂呢。家里有二层小楼,有小车来回进出村的。那么有钱的人家怎么会没钱给老人看病呢?姥姥之所以对他们家还有些意见,那年二舅高中毕业,在家闲呆着也没事干,姥姥就和于奶奶说想让她带句话给自己的儿子,让二舅去她儿子儿媳的工厂上班。结果过了好久,于奶奶给回话说,她儿子儿媳厂子不招村里人,说本村人不好管理……
姥爷醒酒后告诉姥姥,他之所以要帮于奶奶是上次他去学校看我母亲,母亲和他说于奶奶的孙女和她在一班。她那天管母亲借钱说她奶奶总是肚子疼,她父母也舍不得花钱领她奶奶去医院看。只是给买一些止疼药,可是她奶奶总是不好。她想等她放月假了,回村里,领她奶奶去医院看看。她父母虽然有钱,抠缩,每个月只是固定给她有数的钱。她没有多余的钱,给她奶奶看病。
姥姥听后一个劲抹着眼泪,把钱给了姥爷,姥爷拿给了母亲,母亲给了于奶奶的孙女。
姥爷偏疼我母亲,母亲和父亲结婚时姥姥坚决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不是父亲家里穷,而是父亲的妈太厉害,姥姥怕母亲嫁过去会受气。母亲看姥姥不同意就让姥爷劝说姥姥,姥爷就禁不住母亲再三央求,就三番五次给姥姥做工作。并一再保证,即使以后母亲嫁过去了,他也会时刻关注,盯着。老何家稍有对母亲不利的他都会去拼命。
母亲结婚后,姥爷时不时地会给父亲打电话叮嘱父亲一定要善待母亲。姥爷还经常去母亲的单位送一些吃的,然后给母亲拿一些他存下来的私房钱。
我们来承德的时候,姥爷还特意请父亲来家里炒了一桌子菜,酒桌上,姥爷特意叮嘱父亲,去承德后就不要让母亲出去工作了,即使工作还是干护士吧。如果缺钱他可以把酒戒了,攒一些私房钱偷偷给母亲汇去。父亲连连点头答应着……
我们到承德后,母亲瞒着姥爷姥姥去了工厂干起了重体力,却骗姥爷和姥姥说还在干护士工作。每次问到钱,母亲都说,父亲现在是国家干部,挣钱不少,一家人都够花。但姥爷也会时不时给汇一些过来,让母亲买一些自己喜欢吃的,就当是零花钱了。而母亲却把这些钱,用在了家里的开销上,自己从不舍得花。
母亲去世时,姥爷和姥姥专程来承德。他俩匍匐在我母亲墓前,老泪纵横。姥爷还从贴身兜里掏出一沓钱哭着说:“茉莉呀!我的好闺女!我攒私房钱是为啥呀?不都是为了你吗?这回你走了,我还攒私房钱干嘛呀?”说完,他把手里的钱抬手扬起,那些钱飘洒着,飘洒在母亲的坟墓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