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麻木的无名指(散文)
前段时间,左手无名指的第二个关节处莫名冒出来一个包来。更可气的是,这家伙越长越大而且越来越红,越来越疼,直至手指不能弯曲。开始我每天观察这家伙的进度,想看看它究竟要有多大的威力展现,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这个妖不捉不行了,于是我去一家医院找个“孙悟空”看看。
说实在话,现在想找个“孙悟空”比以往容易多了,起码不让你在长长的某个小窗口办卡,填表、输入一大堆数字,还有甚至祖宗八代的所谓既往史了。如今只需排个U形队伍拿着身份证就可以搞定,当然确保了个人信息相对准确,需要报销,还需要医保卡什么的。
轻松来到“孙悟空”的诊室,“悟空”小心地拿着我的左手无名指左看看,右看看,上按按,下掐掐,最后决定先拍个正侧位片,再做个局部彩超,最后再查个出凝血时间,查个术前9项等等血液检查。此刻,在我内心深处有个隐性的图书馆,既大又全,它用全世界的语言诠释着我内心的孤独。
拿着长方形的单子,我看见明亮而宽敞的走廊上,窗口与窗口对视,窗口与窗口相恋,窗口与窗口相互渗透,窗口与窗口相互销毁。
我还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辨别出电梯沉闷的自语:给我减负!给我减负!给我减负!
那些与我擦肩而过摇摇晃晃的,踉踉跄跄的,步履紧促的,仿佛没有头颅,没有肩膀,没有脊柱,没有春天,尽管外面已经是山花烂漫的季节。
我和他们一样,我不会再嘲笑任何一朵花的落下,因为有的已经落下化作春泥,守护着平安。可我还在,还没有离开;我不会哀叹,因为我也看到他们的爱情、亲情和友情。
“需要打一支麻醉药,仅仅是蚂蚁啃噬一下。”护士妹妹轻声细语。
轰轰隆隆,轰轰隆隆,我的思想仿佛是地壳运动,强烈的震动着。左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一下,但是瞬间就麻木了。此时,我知道,手指就要被替身了,关节上的山包将被融化,皮肤变得麻木不仁。
我静静地看着无影灯下,无菌巾洞里被消毒液覆盖的手指,感受着手指被手术刀一层一层划开我的皮肤,肌肉,筋膜和血管。隐隐约约,我看见世界没有了墙,没有了门,没有了锁,却留下一串串钥匙。每一把钥匙都不能打开紧闭的门,无论四周的敲门声都多么的紧急。
“仙人掌,金枪鱼,老槐树,铁渣子?”一个探针悄悄地问。
“不是,都不是。”我一一否定着。
“那是什么呢?怎么会刺伤神经呢?”另一个探针反问道。
红色的血液开始在纱布上聚集,涌动,像一幅梵高的不知名的油画,远处的治疗车上也是繁殖力超强,一会一个小小的白色世界。我的心开始出现小鹿的叫声,由远到近,声声入耳。
唉!是小鹿,我听到了鹿鸣。
又像是狗吠。汪汪、汪汪、汪汪,久久地回荡。诡异,荒凉,激烈。
上升,上升,我的眼泪开始下滑。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我不停地扭头看着无菌巾下的故事,等待着故事结尾的最后一句美好的结局。
故事结束了,整个章节什么都没有说。精彩片段在我的面前一一止步,然后纷纷转身走进冬天,留下全部的岁月瘢痕在无名指的关节处敲打出回音。
我不甘心故事的结尾,可是故事确实结束了。它们消失的过程更复杂,更不容易被发现,它们的经历更曲折,更不可想象。
浮云落日,鸟飞天涯,天苍野茫,新月临下,我或坐或卧,或拉或伸,每天,试图握一握麻木的手指,却发现手指麻木地没有半点感觉。
幻境中,一枚洁白的戒指轻轻套在无名指上,鲜花和掌声见证了美好的时光,铿锵的誓言久久回荡在耳边:“从今日起,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