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流年】马作的卢飞快(散文)
一匹黑色骏马,“嘚嘚嘚……”,扬蹄飞奔,带起的沙土,四处飞溅。马上青年,膀阔腰圆,一眼看上去,就是孔武有力的猛男,穿黑衣,披黑斗篷,更显威风凛凛。
骏马疾驰,旋风一般,飞卷到观众席前。那黑衣青年一个旱地拔葱,身体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臀部刚贴近马鞍,身子又猛地向下一坠,一脚蹬紧马镫,一手抓住马鞍,悬空平躺,和马身平行。
人和马,飞奔到转弯处,突然之间,马失前蹄,失去了平衡。只听得“呼嗵”一声,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我不由自主“呀……”了一声,不曾想,“呀……”声如洪钟齐鸣,却原来,是观众席上所有观众一起惊叹。
众人的惊叹之声未落,只见那黑马就地一个翻滚,迅猛站了起来;又只见,那黑衣黑斗篷男青年也鲤鱼打挺,挺身而起,然后,抬起身,一弓腰,又跃上马背。接着,人与马,一步步加速,飞奔而去。
望着人与马的背影,观众席上掌声雷动。
7月1日下午,两点半以后,呼伦贝尔大草原里,新巴尔虎左旗,新巴尔虎部落马场,正在举行小型蒙古族那达慕马术表演。刚才惊险的一幕,正是马术表演中瞬间发生的小插曲。
这个插曲,惊心动魄。惊心动魄之中,彰显了骏马训练有素随机应变,更彰显了骑手健壮的体格、精湛的骑术、无畏无惧的胆略、剽悍勇猛的禀赋。
整场表演中,除了这个小插曲,其它的表演都很成功。
骏马飞驰,来如风,去如电,真的是“马作的卢飞快”。
马上骑手,各显其能。
有的突然将整个身体垂直倒立,有的在马背上展开双臂像燕子一样飞翔,有的绕着马鞍做三百六十度旋转。
在风驰电掣的骏马奔腾之中,几位骑手,相继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捡起地上的蓝色哈达。
在上下颠簸的马背上,几位手持弓箭的骑手,对准箭靶,“嗖”的一声射出长箭,箭如霹雳,“啪”的一声,正中靶心,真的是“弓如霹雳弦惊”。
几位男骑手,争抢地上的绵羊,马头攒动之中,争抢十分激烈。结果,两位骑手共持一只绵羊,最终,绵羊被一位名叫巴特尔的骑手牢牢地攥在手中。名叫巴特尔的骑手,又将绵羊送到一位年轻女骑手面前。结局是,一男一女,共同举起绵羊,即宣告巴特尔抓羊胜利,也宣告他收获了美好爱情。
诸多男骑手中,有两位女骑手。一位,年龄应该在二十岁以下,身材小巧玲珑,鸭蛋脸,浓眉大眼双眼皮,身穿紫袍,脚蹬长靴。另一位,二十多岁,身材丰满,银盆大脸,身穿黄袍,亦脚蹬长靴。她们也都各自表演了马背直立、飞燕展翅等动作,展示了精湛的马上功夫,彰显了蒙古女骑手的巾帼风采。身材小巧的那一位,就是和巴特尔共同举起绵羊的女骑手,她动作连贯,技巧娴熟,更显女性的英姿飒爽、妖娆健美。
整个那达慕马术表演中,骏马霹雳奔腾,骑手剽悍勇猛。人与马,共进退,同驰骋,齐飞舞,动作和谐,配合默契,两个生命,融为一体。融为一体的两个生命,不但配合默契,而且,彼此珍惜。那匹黑马倒地的瞬间,将身子向摔倒在地上的骑手的另一侧倾倒,这训练有素的动作,避免了对骑手的伤害,体现了一匹马对一个人的关爱和体贴。
更精彩的还在后面,是一场草原上的马战情景剧。
凶猛外敌入侵,抢占领地,掠夺牛羊。在部落首领的带领下,部落里的青壮年,勇敢迎战,奋勇杀敌。
先是沙场动员作战的场景。“萨满”敲击萨满鼓,向部落战士传达萨满神号召抵抗侵略的旨意。部落首领慷慨激扬,发出动员令,又指令巴特尔领队出战。马上战士,振臂呐喊,声震云霄,列队出征。这情景,自然让我想起辛弃疾笔下所写的“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沙场上,两军对垒,先是一对一搏杀,再是三三两两对战,最后,两军混战,来犯敌酋被巴特尔生擒,其他敌人,纷纷战死或落马受擒。部落战士虽然也有伤亡,终归大获全胜。之前被来犯之敌掠夺的牛羊,悉数收回。
两军战马抵近,你冲我突,辗转腾挪,首尾厮磨,扬蹄腾沙,“咴咴”嘶鸣。马上战士,贴身厮杀,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相互撞击之时,“丁零当啷”作响。喊“杀……”声,战死或者受伤的战士“啊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情景,让我想起了屈原《国殇》里的诗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近似于实战的惊心动魄的激战场面,让我亲眼目睹了冷兵器搏杀的暴烈。但是,部落战士毫无惧色勇敢迎敌的无畏气概,他们奋勇搏杀勇猛善战的凛然雄风,让我心灵震撼。
那两位女战士,也主动请缨,奔赴沙场,和气壮如牛的男战士一样,与敌人近身肉搏,不但击杀了敌人,自己也安然无恙。
情景剧的结尾,巴特尔和紫袍女战士并肩策马,手举哈达,绕场一周,和所有战士一起,欢庆胜利,也宣示他们爱情的圆满。
结局是圆满的。圆满的结局,建立在马上贴身肉搏瞬间人仰马翻的冷兵器作战过程之上。这过程,冷酷而惨烈,以牺牲无数鲜活生命为代价。
距离产生美。正是因为马上战斗已经成为遥远的历史。我和其他观众,才会心安理得地坐在观众席上,欣赏一场为了保卫家园抵御外侵而只能以暴还暴的视觉盛宴,并不时鼓掌呐喊。
走出马场,阳光灿烂,天色湛蓝,白云飘逸。草原辽阔,茫无边际,一派青翠,铺地连天。远处,丘峦葱茏,起伏连绵。白羊,奶牛,肥马,还有几只骆驼,或低头啃啮青草,或慢悠悠踱步,或安安静静地卧在地上,皆悠悠闲闲,怡然自得。游客,熙来攘往,欣赏大草原美景和蒙古族风俗民情,一个个,脸色平和,大多数,笑意融融。天地之间,宁静祥和。宁静祥和,恰是来之不易的和平年代、和平生活的真实存在。
瞭望天地之间的一派宁静祥和,我依然沉浸在刚刚结束的马术表演之中。
作为游牧民族,骑马行走,蒙古人民放牧生活的基本需求,是他们在辽阔莽远的大草原上长途迁徙的需要;在靠武力征服天下的年代,马上作战,也是他们抵御外侵和四处征战、扩张的必然选择。所以,精湛的马术,骑马格斗的能力,是他们赖以生存和征服别人保全自我的必要技能。也正因为此,在大中华民族历史上,蒙古民族曾经建立强大的可汗帝国,并一度席卷中原大地。而马上生活带来的对自由力量速度剽悍勇敢坚韧的追求和崇拜,早就化作民族精神符号,深深烙刻在一代代蒙古人民的心灵里。即使走进了和平年代,远离了冷兵器格斗,对马的挚爱,对马上生活的热爱,对马上技巧的追求,对马上格斗的怀念,依然与这个民族如影随形。这场精彩的马术表演即是明证。
大约两个小时之前,我骑着一匹赤兔马,在草原上溜达了半个小时。十六年前,我曾经在南疆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纵马驰骋,信马由缰的自由,风驰电掣的畅快,至今记忆犹新。十六年后,想故伎重演,却因为人到古稀,必须服从马场安全规定,不得不让一位年轻的蒙古族男骑手牵着缰绳,跟在他的马后,亦步亦趋。虽然又满足了一次骑马的心愿,却终归因为不能自由驰骋而心有遗憾。
观看了小型那达慕马术表演和马上作战的情景剧,欣赏了年轻骑手们精湛的骑术和激烈对抗的马战,让我直观感受到纵马飞腾的酣畅淋漓,感受到骑手们英勇善战的刚猛之美,心里的遗憾洼地,终于被一场惊心动魄的马术表演带来的激动和亢奋填充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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