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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金文.启航】我妈是个“戏魔子”(散文)


作者:晚秋枫叶 举人,3361.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90发表时间:2024-07-22 15:09:54
摘要:她唯一的爱好就是看戏。当时看戏都是露天剧场,妈早早带着孩子去剧场占地盘。孩子多,拉着大的,抱着小的,像母鸡领着几只小鸡一样往剧场赶。她还喜欢说这句话:“误了收秋打夏,不能误了琼才掛画”

【金文.启航】我妈是个“戏魔子”(散文) 我妈是位端庄精致的女人。她一生爱干净,做人做事很讲究。尽管我们家孩子多,家里总是整理得有条不紊,窗明几净。尽管房子小,进门总是有一种洁净温馨的气氛。记忆中,我家炕上的被褥总是叠成一个大方块放在土炕的一个角落,有棱有角,像军人的床铺一样。炕上的粗布炕单子永远是平平展展。只要我们兄妹起床下炕,谁也不准再上炕。放学回家,一溜儿顺炕沿站着。五、六十年代,北方的农村最怕冬天,有多大的房子,也是做饭的这间卧室生火,客厅与其它卧室都是冷冰冰的,无法停留。那一溜炕沿,既是我们写作业的写字台,又是吃饭的餐桌。
   我妈很讲卫生,我们兄妹六个穿戴整洁,五姐妹的发型都是一致的,齐耳短发上,靠右边梳一个小辫子,过年或走亲戚一定要插一朵好看的小绒花。
   因孩子多,衣服鞋子都是手工做,我妈没时间逛街、串门、聊闲话。她不是纺线织布,就是缝衣做鞋,一日三餐要按时做,两只手从没闲的机会。晚上总是熬夜到12:00,逢年过节,更是彻夜不眠,赶着给我们缝衣做鞋。不管多累,也要让她的孩子们出门穿戴得干净整齐。
   我妈唯一的爱好就是看戏。当时看戏都是露天剧场,吃过午饭,妈早早带着几个孩子去剧场占地盘。孩子多,拉着大的,抱着小的,像母鸡领着几只小鸡一样,急急忙忙往剧场赶。她还喜欢说这句话:“误了收秋打夏,不能误了琼才掛画”。挂画,是一个蒲剧段子。琼才是一名男旦角,唱腔好,还跳得高。两三个椅子叠起来,翻个筋斗就跳上去了,作挂画状,下面的观众使劲拍手、叫好、吹口哨,还有人往戏台上扔水果、糖块什么的,也有少数扔零钱的。这个时候,剧场里是最热闹的时刻,也是我妈听戏最入迷的时刻,我与大哥大姐三个大孩子,趁机离开。从密密的人缝里钻出来,到剧场后面买油糕、汤圆、麻椭吃。有一个饭摊很特别,开戏前后,看客围得水泄不通,我们个子矮,从人群下边钻进去,看到一个师傅拉着风箱,火苗呼呼窜出来,炉灶台上架一只小锅,有人递上五分或一毛钱,师傅就往小锅舀一勺或两勺汤,风箱拉得更欢,火苗窜得更高,小锅沸腾起来,他往汤里倒上鸡蛋液,忽然“嘭”的一声,措手不及,人们都吓得后退,师傅却从容地递一碗醪糟汤给客人。唉!这个炮,至今是个谜:北方叫醪糟,南方叫米酒,南方的米酒加热就能喝,北方醪糟为何要响一声炮才能喝?
   我们兄妹三个没喝上醪糟汤的原因:炮一响就吓得跑很远。于是手中攥着的五分钱硬币,捏得出了汗,只好买个糖葫芦,在戏场周围转悠。偶尔往戏台上看一眼,琼才的《挂画》已演完了,三个垒着的椅子也搬进后台。远望,戏台在灯火光中,漂渺得像一座仙山楼阁。
   戏台上,一个黑衣女子正在咿呀呀地唱,一块木板从中间挖个圆洞套在她脖子上,胸前一个大大的“囚”字,双手双脚被镣铐锁着,女子踉踉跄跄在戏台上来回走着,后面跟着白脸上画着黑道、戴个帽尖耷拉的帽子的老汉,手中拿个棍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唱。两人对唱,好像是对话,那女囚就给他跪下,好像求他,还让他从女囚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一会儿,那个架在脖子上的木板取下来,女囚称他为“爹爹”,哈哈!古人也行贿受贿。
   哥说,这个戏是《玉堂春》中的一段,叫《苏三起解》。对!哥爱看书,他知道的故事很多,哥说啥我们都点头。我们转悠了一会儿,哥忽然说,快!听见妈唤我的名字哩。于是,我们猫着腰穿过密密麻麻的观众,向妈的位置移动。“挡住我了!谁家小孩不看戏胡乱窜!”有人在数落我们。我看见妈头上的紫红头巾了,她聚精会神地看戏,我们悄悄过去坐下,妈竟然没觉察到。俩小妹瞌睡在妈腿上,口水流在妈裤子上,爱干净的妈浑然不知,她太入戏了。
   苏三哭诉被诬陷的经过,妈哭得泪流满面,伤心至极。
   苏三大哭着喊“冤枉”,凄惨的声音冲向云霄。妈气得咬牙切齿,骂那“挨千刀的”牛贩子妻子与奸夫诬陷好人。妈沉醉在戏文里,完全忘记这是在剧场看戏。
   小时候,我很不理解妈,怎么我就摊上个“戏魔子”妈呢(戏魔子即戏迷),大家庭人多嘴杂,对妈这个嗜好多有微词,我也跟着大家说妈的不是,为了讨好妈的反对派,我甚至不叫她妈,不与妈说话,不跟着妈去看戏。
   我爸却不随大流,不嫌弃妈是“戏魔子”,还会驾着马车送我妈到曲亭镇舅舅家。曲亭镇戏班子来的勤,大到赛神祭祀,小到婚丧嫁娶,戏院里总有演出。妈是景家二小姐,舅不爱说话,但能感到对姐姐与外甥们的亲情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景家是大户,烟街门一条街大多户姓景,景家解放前开过卷烟坊。如果不是我的姥爷抽大烟抽空了家底(土改时划成下中农),舅家就会是地主成分,这么重要的社会关系,中学大学的大门一定把我们兄妹拒之千里外,就不会有现在的学历,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了。
   我的妗子,妈的弟媳,是位知书达礼的贤惠长辈,在娘家是独生女,读过书,与舅是同班同学,恋爱结婚。妈带着孩子住在舅家,妗子每次都是热情款待,做最好的饭菜。每天早早做好饭,等我们吃完,妗子扛着板凳,送我们到戏院占地方。上午晚上各一场戏,一次都没迟到过。后来,妈老了,走不动了,舅舅会打发他的儿子,妈的侄子套着马车来接姑姑去看戏,妗子一如既往地给大姑姐做好吃的、扛凳子、占地盘、陪大姑姐看戏。
   妈爱看戏一直持续到老。我们姐妹嫁了人,女婿讨好丈母娘的最好礼物,就是接她去看戏。所以,老妈的晚年是幸福的,她的嗜好一直被亲人认可。在剧场,她可以随着剧情或哭或笑,释放情绪,心情永远舒畅。老妈前半生的坎坷人生苦,都释放在露天剧场了。
   我的“戏魔子”老妈离开我们八年了,享年九十三岁。面对老人家的遗像,我终于理解了老妈所做的一切。老妈长寿的秘诀,除了老爸的宽容厚爱,更在于她是个“戏魔子”。
  
   2024年7月22临汾卧牛城
   (原创首发)
  
   注:
   麻椭是一种流行于‌山西临汾洪洞一带的特色食品,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背景。它是过年时家家户户都会准备的传统年货之一,不仅味道美味,而且制作过程充满了传统的手工艺色彩。麻椭的外形金黄诱人,内部松软,外皮酥脆,香甜可口,是许多人都喜爱的美食。‌它在山西洪洞地区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是当地人民过年时招待亲朋好友的必备美食之一。随着时代的变迁,麻椭的制作技艺和风味也在不断地发展和完善,成为了一道独具特色的地方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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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内容丰富感情深沉的回忆性散文。开篇一段有铺垫烘托作用,作者从母亲做事认真持家有方性格要强写起,写母亲平时很勤劳能干,时间安排得紧,不串门不聊天,不逛街,唯一的爱好就是看戏,而且为了看戏,竟然达到了痴迷忘我的境界,写得详细而有深情,让人过目难忘。在作者笔下,我们彷佛回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艰苦而且贫困时期家庭生活的真实场景。接着写了村里人和自己对母亲看戏的不理解,父亲却大力支持母亲看戏。然后又写了舅舅全家人对母亲的热情招待并给母亲看戏扛凳子、占地方的细节等等,写出了亲情,写出了温暖,让人怀念,让人难忘。随着年龄地增长,母亲一直坚持看戏,自己也逐渐理解了母亲的看戏爱好。整个作品一气呵成,有声有色,非常生动,不仅文笔朴实,而且文风洗练;不仅内涵丰富,而且情真意切;不仅深入人心,而且意境深沉。感谢晚秋枫叶老师的辛勤创作,我们一起加油。推荐阅读欣赏,并申报精品。 【金文编辑 王金启】【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40725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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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王金启        2024-07-22 15:11:45
  难忘的感情记录,深情的温馨回忆。致敬晚秋枫叶老师,感谢老师又创佳作!
2 楼        文友:王金启        2024-07-22 15:13:22
  一篇精美散文,令人十分感动。致敬晚秋枫叶老师,妙笔生花,情深意长!
3 楼        文友:晚秋枫叶        2024-07-22 15:42:50
  感谢王社长倾情编辑,编按具体,中心突出。祝文乐。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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