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爱你孤身走夜巷(小说)
一
我是一缕不知疲倦的风,上天入地翻山越岭四处流浪放荡形骸,但我讲武德讲规则不乱来。在无边无际的自由中偶尔也感到困惑,因为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到底怎么生成的我?我遨游天空穿梭旷野,有时也会晕头转向,有时也会一步一个问号。
2024年4月的江南带着春的最后温暖,一步一回头地踏进了5月的阴雨天。连日的阴雨中,我闷闷不乐地徘徊在随处可见的烂尾房之间。风,也渴望有个温暖干燥的栖息地,也喜欢岁月安宁。
从前,村村有庙宇。现在,似乎烂尾房更多。烂尾楼可比庙宇通透光亮。风也喜欢采光好的空间,也喜欢花香鸟语的氛围。毕竟,谁都不愿意成为臭水沟里的一般阴风。
这一整片的烂尾别墅依山傍水建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面向大海,欧式造型,外墙还没修饰就已经烂尾了。雄伟的灰色骨架在常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后,显得灰不溜秋,象一个灰头土脸的怨妇。尖尖的屋顶指向天空,仿佛欲与天公试比高。那一个一个敞开着的落地窗户,在夜色下象一个个欲海无边的黑洞。但我喜欢透过这些“黑洞”,去发现洞外璀璨的星空(这是中国的柏拉图l老师常说的一句康德名言)。
这个夜晚,我看到一个流浪的女子住进这山风呼啸的烂尾别墅。因为我是风,可以零距离察看她,只见她35岁左右的花样年华,可怜她眼神迷茫,蓬头垢脸,衣衫褴褛。然而这些破败的外表都无法掩没她的天生丽质。那端庄高贵的鼻梁,樱桃嘴,弯弯的柳叶眉,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只可惜不是秋水明眸,而是一潭死水。
她就跟这烂尾楼一样,有着高贵美丽的骨架,却少了有血有肉的精气神。
在这四面透风的荒芜夜色里,我第一时间意识到她会遭遇危险。我是一阵风,我能为她做什么呢?尽我所能吧。蚊子嗡嗡围绕着她,我一阵风吹跑了蚊子。两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进来,没等他们发现她,我就一阵龙卷风把他们刮到一万米外的沙滩上。随后有个流浪汉颤颤巍巍着进来,一副饥寒交迫的可怜样。他先是一个人老老实实的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咬着煎饼吃着火腿,等他填饱了肚子,似乎有点那么个温饱思淫欲的意向。我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瞧!果然他象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冷漠的双眼突然冒出绿光,涎着脸,迈着光头强的步伐正悄悄地挨近那猎物女子。说时迟那时快,我又一阵龙卷风把他刮到山脚下的草垛上面。
我绕着这烂尾楼呼啸了一阵子,低吟浅唱着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然而,如今社会的这些流浪汉实在不配称做寒士,大多数是游手好闲破罐子破摔的家伙,他们只要稍微干点活,也不至于当流浪汉。
嗨,自从遇见这女子,我是不停地发飙发癫。天啦,我也不愿意这样啊。
我是风,能够渗透一切,可惜无法渗透人的思想。她一声不响,所以我也无法知道此时此刻她在想什么。她全然不知道可能遭遇的危险,就象不知道自己的美丽一样。
她的美是一种善良的美,这气质难以言喻,形象一点吧,比如:就象减肥后的贾玲,就象王丽坤(我指的是外形)。
我是风,我不追星,但我偶尔也喜欢那些看起来善良的外形美。
夜半时分,她睡着了,睡得很沉,发出喃喃的呓语。随后这呓语越来越大声,渐渐地从哀求变成呼叫,仿佛刚才那些坏人入侵到她的梦乡里。我又来一阵猛烈的风吹醒了她,她从地上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梦游者一般环视着四周,怀疑是什么风把自己刮到这里来的。
我使劲的吹拂着她的头发,好让她脑门清醒一点。她倒是“嘘”地惊叫了一声又陷入痴呆的状态。嗨!精神处于问题状态的人,你怎么提醒她都没用。这也不怪她,人啊,是可怜的复杂动物。
黑夜过去迎来黎明。她饿得肚子咕咕叫,我就拼命吹动路边的龙葵草,连根拔起,再吹到她面前,她伸出黑不溜秋的脏手,摘着龙葵果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我又从山上吹落野草莓……我还发现一棵结着桑葚的桑树,使劲浑身解数把这些果子吹到她面前,让她享用。我知道这些都无法填饱她的胃口,于是又从不远处的路边摊刮了一块煎饼到她面前,她眼睛一亮,拼着命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这个早晨,我象一个顽皮的孩童,不知疲倦,到处捣蛋。只为了她的早餐。看她能吃能动活出生机,我比中奖还高兴千万倍。风的使命,不是助纣为虐,就是助人为乐。这就要看你的选择和你的规则的了。
二
风是自由的,不会一直围绕着特定的人事物转个不停。5月是个梅雨季节,这些日子被雨水泡透了,我起先也跟着雨丝载歌载舞,后来雨猖狂了,我只好偃旗息鼓,躲进阴暗的角落里跟着虫子苍蝇一起哀鸣呜咽。
5月23号的夜晚,雨消停了。我漫步在北江滨公园,穿梭在周围的高大上高层次高品位的建筑群之间。那里灯火辉煌富有个性,那里雄伟壮观造型独特,有富力大厦,IFC(国际金融中心),ICC(国际商会),广电大厦,三迪希尔顿,德旺图书馆,皇冠酒店,融侨中心……我被它们的气派,被他们在夜色中散发的精英魅力感动得五体投地。
我从地面穿梭到顶楼,又从顶楼穿梭到地面。缠缠绵绵的不肯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辆兰博基尼出现在地面,走出一位高大肥胖的男人,大约四十岁出头。他恨恨地说“今晚这里的风怎么这么大呀!”又一下子又钻进车内,无声无息开走了。好象就是为了唠叨一句“风怎么这么大呀”而来的。
我仰望,我俯瞰,我平视,我从各个角度欣赏这些精英大楼,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的烂尾楼。我知道二者之间没有必要的关联,但思绪这东东就是个莫名其妙不听话的家伙,偏偏拿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放入我的潜意识中凑热闹。
我又想起刚才那个男人,于是尾随他的车子一路狂奔,直奔到那辆兰博基尼停在一栋别墅门口,我也尾随他进去了,我这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但有谁能阻挡风呢?
风,是老顽童,从亘古一直顽皮到现在。风,是昔在今在无处不在的东东,是爱管闲事的家伙。没有一件事情它不参与。它是国内国际大事以及个人诸事的见证者,它是历史的见证者。风,有声无形,渗透万物。树梢的晃动,江河的波涛,白云悠悠,都有风在参与。总之,风,推动一切,撼动一切。当然,这些都是伟大的风,划时代的风,是飓风,是超强台风,是暴风。而我,只是一缕悄悄的风,只能在树梢,在湖面,在山坡,在窗棂之间玩一些小把戏。偶尔也在枕头边玩一会儿“枕边风”的小把戏。哈哈,别误会,风是没有性别的。
言归正传,我跟着男人屁股后面,进了这栋豪宅。
“亲,老公,你回来了。”一个妖里妖气穿着粉色丝绸睡袍的女人,25岁左右,她从二楼楼梯款款下来,象一朵彩云飘下来,一路散发着浓烈的香奈儿味道。
男人张开双臂喜迎女人入怀。
“亲,老公,事情办妥了吗?”
“快办妥了。”
“她净身出户?”
“大概,差不多吧。”
“就是呗!她有什么资格分享你的成果呢?”女人在男人怀里娇滴滴说着话。
“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吉野牛爷即将上市。”
“呜哇——老公!你好牛啊!”
“好啦,一切都会过去了,这一切即将都是你的了。走,去卧室,该进入主题了。”男人脱掉西装,抱着女人上楼去了。我也尾随而上,停在他们卧室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来淫荡的尖叫声……
我趁他们颠鸾倒凤之际,在豪宅里到处瞎逛。我闯进了他的居家办公室。他的办公桌上有好多资料,电脑也开着的。我匆匆浏览过后,才知道这家伙是吉野牛爷的老板。大家知道日本吉野家的牛丼吧,那是日本有名的快餐,价廉物美,清淡又美味。美食无国界,这款美食快餐很快就在中国遍地开花,其中吉野牛爷这家做的牛肉洋葱盖饭最好吃、最贴近日本吉野家的牛丼,吉野牛爷不仅做牛肉盖饭,还做吉野野菜汁,跟日本的伊藤园野菜汁分不出两样。
这男人什么时候去日本取经呢?我带着疑问打开天眼查,搜索吉野牛爷。只查出这家伙名叫刘立国,再也查不出所以然。
办公桌下面的一个废纸篓吸引我的注意力,那里面好象有一张被撕碎的照片,我把它鼓捣出来,再拼接起来,天啦!竟然是那个烂尾楼里偶遇的流浪女子。于是我带着七上八下的心情返回卧室门口,倾听里面的窃窃私语——
男:我那老婆,即将是前妻的了。说可怜也可怜,当初是她在日本打工,学到做牛丼的烹饪技术,也学到伊藤园的榨野菜汁技术。她传授给我,让我发财,如今她一无所有。我确实心里有点不安。
女:谁叫她耍泼耍赖?你可不要心软哈!
男:老子不会心软的,这臭女人,当街撕扯,还敢打我耳光,天大地大男人的面子最大,他妈的!……
女:她现在也够惨了吧,被黑道收拾得服服帖帖。
男: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女:你怕什么呢?整栋楼除了你和我,就是风,除非风把我们的悄悄话传出去。嗨,前几天我和闺蜜乘坐游轮的时候,发现桥洞里的那个疯婆子很面熟,好象就是你前妻。
男:不会吧。哪个桥洞,哪天我偷偷去看看,如果是她,我得叫人把她送进精神疗养院。
女:你看你,还说不心软。
男:你可得记住,我和她还差一纸离婚证,到时候也得让我那发小(xx局长大人)找得到她,派人把证亲自交在她的手上,这才万事大吉。现在她还是名义上的总裁夫人,我总不能让她到处流浪,如果被熟人认出,我还不上了热搜?嗨,这年头,这网络,真让人头大。
女:她要是死了,更好,还不用这么麻烦。
男:哪能说死就死,贱人命贱。
女: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黑道办不了的事情。
男:你呀,鼠目寸光,胆大包天!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就没有人会追究?她虽然是福利院出身,没有娘家亲戚,但也有警察和爱管闲事的一些人,他们要是来追究,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这,我突然间发飙了,又变成一股龙卷风,势不可挡地撞开卧室的门,把这对惊慌失措的赤裸裸的丑男女连同他们的床垫子一股脑儿刮到楼下去,去死吧!然而,死不了,因为是二楼。狗男女双双双腿骨折,下半辈子两人恐怕要在轮椅上臭气相投了。
由于路见不平而干了一件大坏事,我心虚了,疲软了。我有气无力离开那栋豪华别墅,返回半山腰烂尾楼那里。发现那个美丽的邋遢女人不见了。
三
我四处寻找那可怜的女子。风,没有去不了的地方。我终于在福湾的一个破厂房里找到她了。看见几个猥琐的彪形大汉正在侮辱这可怜的女子……我一声怒吼,又化作龙卷风,把几个家伙一个个卷走,卷到湾边大桥下面的泥滩叫他们啃泥巴去了。
我轻轻抚摸着这可怜女子,轻轻梳理她的一头乱发。她睁大惊恐的眼睛,喃喃自语:“风啊,难道你有灵性?处处跟着我,帮助我。风?我的天使?看不见的天使?!”她越说越激动,竟然流下晶莹的泪滴。
“啊!她能说话了!她终于正常了!”我兴高采烈地欢呼雀跃,我多想告诉她,我是旷古的风,从亘古穿越到现在,我一路豪情万丈,专门路见不平一声吼。可惜,无论我怎么述说,她都听不懂风的语言。
她掏出藏在内衣里面的手机,开机,重启,上网。突然眼睛一亮,叫了一声:“天啦。”
原来,她从手机上看到刘立国的相关事件……她为之精神一振,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认认真真梳理着头发,梳成一个漂亮的丸子头。然后慢慢走进公共厕所,洗手又洗脸,换掉了被刚才几个流氓撕烂的脏衣服,然后从破包裹里拿出干净的连衣裙,再然后把破包裹破衣服统统扔进垃圾桶里去……一顿收拾,她变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的了。
她轻轻地说:“接下来,我该回家了。”
我尾随其后,想看看她回的是什么样子的家?总不可能是烂尾楼或者桥洞吧?会不会回男人的别墅去?想到这,我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她果然回到别墅里啦,她一边摸着扶梯一边自言自语:“这是我自己的家,臭男女最好就此销声匿迹。然而,他们还是会回来的,或者坐着轮椅回来。”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忧虑,但坚定不移的信心压倒忧虑。于是她立马请来物业师傅更换了大门的智能锁。老师傅高兴地看着她,“好久不见了,你总算回来啦,妹子呀,你真不容易呀,以后多多保重自己,爱护自己。”
“谢谢师傅,我会保护好自己。”她泡了一杯绿茶端到师傅面前。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别墅大门传来车子喇叭的声音。是刘立国和他的情妇来了,那辆兰博基尼的豪车也停在门口,他们打开两边车门,双双放下折叠轮椅,他们现在只能用轮椅代替步行来到大门前,刘立国伸出大拇指准备开门。
女子从窗户瞧见他们,顿时紧张万分。她深情地呼唤:“风,亲爱的风,我的守护天使!伴随我一路走过来的风,我相信你是有灵性的,请你再帮帮我,教我怎么对付门口那两个恶人。”
于是我再次强大成龙卷风,冲向那两个惊心动魄的恶人(相信他们现在见风就怕),我把他们刮到一万公里外的撒哈拉沙漠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