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宁静】泛舟草海(散文)
六月末,腾冲多雨。烟雨蒙蒙,云雾缭绕,像一幅山水画卷。卷轴轻舒,那一片绿海,格外醒目——北海湿地公园。何不趁着雨雾朦胧,去绿海泛舟?
腾冲的雨,极像刘禹锡的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我们去往北海湿地公园的路上,一直都在下雨。到了公园大门外,出租车司机见我们没带雨具,贴心地停在最靠近售票处的地方,并细心地说,沿着廊道走不会淋雨。
售票大厅里的服务员穿着统一的民族服装,色彩对比鲜明,漂亮大方。我们不会识别,轻声问:“这是哪个民族的服装?”小姑娘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傈僳族。腾冲地界内居住着二十五个少数民族,其中世居少数民族以傣族、回族、傈僳族、佤族、白族、阿昌族为主。高黎贡山脚下,怒江江畔,傈僳族居民更多一些。
湿地的种类很多,沼泽属于比较典型的湿地,作为一个生态系统,湿地对于保护物种、维持生物多样性具有难以替代的生态价值。它就像人的肾脏一样,调节水分平衡,所以人们在把森林称作地球之肺的同时,也把湿地称作地球之肾。北海湿地从规模上讲不算太大,比不上黑龙江三江湿地那般浩瀚。但北海湿地名气不小,就像杭州西湖比不得青海湖的浩渺,却比青海湖盛大——成名太早,繁华显赫。北海湿地的名气来自明朝旅游达人徐霞客,他把这一湾碧水草海写进《徐霞客游记》里,算是雁过留声、青史留名。
“海子大可千亩,中皆芜草青青,下如草浮结而成者,亦有溪流贯其间……”我读完徐霞客的文字时,雨已经停了。验票,入门,转弯,一抬头,我竟一下子扎进仙境了。
一黛青山,逶迤天际边,刚刚被雨水浸湿,此时便舒张腰肢绵延地尽显葱茏妩媚,像一位出浴的美人。不由得感慨大自然的神奇,隆起的大山不全是崇山峻岭、壁立千仞,有时也会柔美地映入眼帘。似乎是觉得这山美得还不够味,一朵朵白云飘动过来,悬在山腰上,要么一动不动,要么缓缓飘移,浓郁时遮蔽半座山,只留山顶尖尖的黛青色,飘散时便影影绰绰地衬托山之峻峭。烟雨蒙蒙,云雾缭绕,好一幅山水画卷,诗意与画意交织的韵味自然流淌,像一位气质清冷的美人,让人遐思无限。
山脚下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绿到极致,绿得游人恨不能投入其怀中。这就是徐霞客笔下的千亩海子,一个火山喷发后形成的堰塞湖。说起海子,最出名的莫过于九寨沟了,一个个堰塞湖都不大,散落在群山间,五彩斑斓。然而,与北海湿地相比较,还是眼下的千亩海子更有气势,摆脱了小家碧玉般的精致,还原了大自然的瑰丽与浩荡。大片大片的草甸犹如绿色的地毯,漂浮在水面之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草甸之中,生长着各种各样的珍稀动植物,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一个丰富多彩的自然世界。
像这样静谧宽阔的湖面,泛舟才能体会到乐趣。我和妻子从游船码头上到一条小船上,沿着一条水道向湖心驶去。说是湖,其实除了几条交错的水道,几乎看不见湖面,因为湖面上长满了绿色植物。以莼菜为最多,密密麻麻的一片连着一片,偶有紫色的花儿点缀其间,那是北海兰。北海兰别名鸢尾兰、燕子花、紫蝴蝶等,每年四、五月的时候,整个北海湿地放眼望去,仿若一大片一大片紫色的云霞铺在草甸上。我们来的这个季节已经过了北海兰的花期,只有个别迟开的花儿仿佛轻声叙说昨日的繁盛。北海湿地保护区共记录植物三百三十多种,除了莼菜、北海兰,还有凤仙花、野菱、金荞麦、海菜花等植物,它们都是北海湿地生态系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不同的季节里,尽情释放各自的美丽。
小船徐徐在绿色的草海里,有鸟儿不时翩跹草海之上。我和妻子压低声音悄声说话,生怕惊扰到这些可爱精灵。大多数水禽,我们都叫不上名字,那只通体蓝色羽毛的鸟儿,高昂着头,迈着大长腿,优雅地走在厚实的莼菜上,就像一个大明星正在走绿色地毯,期待着观众发出尖叫和掌声。踩在绿毯上扇动白色翅膀的,我们认识,那是白鹭。它们飞舞在天空,远山和白云成为它们飞翔的背景,而眼下的湿地就是它们的舞台。大概是飞累了吧,白鹭便落在浅水区,一动不动,像是等待爱人的到来,又像是沉思默想。我忽然想起白居易的诗句“何故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亦垂丝。”还好,我虽然年过花甲,还没有“愁多白发垂”,尽可以笑那白鹭垂白丝。
两只大点的鸭子带着几只小鸭子在河道边觅食。鸭子我们还是认识的,但这种通体黑色羽毛的鸭子,可不是一般的鸭子。它学名“青头潜鸭”,别名青头鸭、东方白眼鸭,被称为鸟类中的“大熊猫”。大小几只鸭子都在重复一个动作,撅屁股,潜水。然而,从水里上来时却一无所获。虽说湿地鱼虾丰富,但没有一条鱼、一只虾会傻等着鸭子来捕,看来不单是人类劳作辛苦,水鸟水禽觅食也不容易。
忽然,一只大鸭子浮出水面,嘴上银光一闪,妻子眼尖,说“它捕到一条小银鱼。”我赶紧看过去,果然是逮到一条鱼,心想这下子可以饱餐一顿了。然而,这只鸭子昂着头,擎着小鱼,快速游向一只小鸭子,伸头把小鱼喂到小鸭子嘴中。这一幕令人感动,“母爱”不只是人类专有,这个世界上一切生物都有这个本性,源自内心的深沉的爱。
船到湖心岛,弃船登岸,站在木栈道上就像站在水中央。视线越过大片绿意盎然的莼菜,连接到岸边成行的绿树。绿树与青山之间,是一个小村子,粉墙黛瓦透出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人类不要希冀能够征服自然,顺其自然才是王道,就像眼前的青山、湿地、村庄、绿植、禽鸟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沿着栈道向外走,就是走向湖岸了,一路伴行的白鹭,还在飞来飞去。这个时候,天空已经放晴,湛蓝重现。山腰上那些白云好像得令似的,告别山峦,云集天空,大朵大朵的,如云海漫卷。斜射的阳光洒在葱绿的湖面上,水光潋滟,波光粼粼。随着斜阳一起落入水面的,还有一抹湛蓝的天空,一团洁白的云朵。天在湖中蓝,云在水中白,水潋滟,鸟蹁跹,生命同在,相互依存。
上得岸来,看见岸边几个小孩子在划草排。仔细观察孩子们划的是竹排,把竹子捆绑好,上面点缀一些草就成了“草排”了。实际上,正宗的草排就是近岸边厚实的草甸子。我们刚到腾冲时,问酒店服务员有啥好玩的地方?服务员说,去北海湿地划草排。因为不懂草排是何物,来北海湿地的路上便请教司机师傅。他说,草在湿地上长了一茬又一茬,便形成一个厚厚的草甸子,我们小时候真的是用刀割一块就可以划着玩了,或者在草甸子上挖个洞就可以钓鱼了,就像你们东北冬天在河冰上戳个洞钓鱼是一个原理。他侃侃而谈,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回味着湿地带来的童年快乐。
如今为了保护湿地,不允许随便割草甸子。但也无妨,孩子们划着竹排,也是玩得不亦乐乎,有说有笑。在童年快乐这一点上,与司机师傅小时候一样,都是湿地的给予,都是大地的回报。
我们生活在这个地球上,成长在这个伟大的国度里,如果说有什么遗产的话,那就是古仁人留下的文化遗产,再就是大自然馈赠的自然遗产——江河湖海、高山峡谷、森林湿地……在辽阔的神州大地上,文化瑰宝与自然珍宝属于我们,更属于子孙后代,必须“守护好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和自然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