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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草舍】一路热夏(散文)


作者:凌泽风 童生,548.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97发表时间:2024-08-13 06:56:04


   风从远方吹来,带着涌动的灼热和黏腻的陌生。
   路边的树摆动着,一片片阴影在树的一摇一晃中裂开细小的口子,放出锋利的阳光,复又迅速遮住了。一簇簇枝叶交叠着沿路拢在一起,形成老街特有的粗犷与厚重。风过,它们微微摇动。如同躺着的偷懒的人,动弹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静止。它们有的结着半大的果子,枝叶似被攀折过;有的躲在阴影里,不长高也不抽枝,像是野生动物的幼崽中,被遗弃在了某个角落、自行舔舐伤口的最瘦弱的一只。
   这是一条超龄老街,街道两边自由停积起两列汽车,站得高或者远一点看,仿佛城镇人掌握规则后不约而同开启的拼积游戏。间或有开走的车辆,尚可供路过的人穿行。路中间仅剩双向二车道的间距,车辆的来往挨挨挤挤,慢慢悠悠,走过这一段即瞬间加速而去。
   人行道掩在树的阴影里,枝叶伸出来,逼仄,密集,还有就近的居户在缝隙里自行牵拉的晾晒绳。
   路,仿佛越走越窄。
   你从老街的紧实里快步穿过,踏进完整的晨光中。从路口往上看,天空张开了净澈的蓝,云气轻盈地游走,阳光直射而下,这一刻的夏简简单单,却又明明晃晃。与此同时,生疏的愉悦从心头蹿起,恰似脚下豁然开朗的路,一路向前,倜倜傥傥地奔腾而去。
   夏日的早晨就是这样,可以突如其来地“狙击”你,也可以瞬间为你蒸腾去一身浮躁,以铺天盖地的热烈与激昂,推着你前进。
   和老街直线相连的前方是一个开阔的十字路口,穿过红绿灯径直走,另一头,是一条在修的新路。左右两侧同样是绿化带,不同的是,左侧属于在建广场的一角,右侧与一片半开半封闭的联排别墅毗邻。
   一踏进这里,视线瞬间被接管。明亮的绿,串联起葱茏的铁线草、鸢尾花、山桃草、小叶栀子和白蜡树、紫薇、银杏……组合成摆动着太阳因子的鲜朗与新奇,又带着深浅浓淡充盈的舒适与丰富。
   路其实没有不同,只是沿路有花盛开。
   风再次来的时候,万物耸动,夏天醒了。
   再往前,有一片移植不久的植物群,它们在一位园林工人挥动的水管下,一边承受高温的试探,一边接受痛快的浇灌,竭力汲取营养与水分,也散出植物和泥土混合的鲜腥气息,展露出人类喜欢的样子。女工人穿着一件沾湿了前襟的绿色制服,迎着太阳挥汗如雨地拖着水管沿路向前,水管很长,一头连在路边打开的水阀上,她要照顾到每一株花草,但似乎有些吃力。有时她会戴一顶宽檐的帽子,在忙碌与转动之下,有如分屏踏水的女侠。草地上自然成形的小径,是她脚下延伸的,缀满芳香、坚持与勤劳的印记。
   草木碧树,大约是园林工人为这座城市乃至这条长路举起的季节的旗帜。
   为降低光照强度,以防水分蒸发过快,一部分灌木和草本绿植还披上了一条黑色网罩,在风里,它们如同一片暗色的星河,却泛着莹莹的光,正挂在那位女工人的心尖上。然而,即便细心护理,仍有一些绿植一天坏过一天,先一步枯黄,死去。过些天,它们大约会被人连根拔起,补上新的一茬。
   正是三伏天,工人需早晚分两次来到这里,全部浇灌一遍。她身上穿着的制服的绿和被浇灌的绿并不一致;一致的是,她和它们都在努力地活着。
   这一段路不长,从老街走过来,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你需要经过这里,到另一边的写字楼上班。松一口气的你,好似从一个巨大的彩色气泡,即将投入下一个巨大的气泡。
  
   二
   被密密层层的绿意迂回环绕的路边不远处,有别墅在热闹地装修,刺刺啦啦,玎玲咣当。接近正午,太阳在空中燃烧,探出滚烫的触角,别墅之间的柏油路旁,裸露在阳光下的黄杨和金叶女贞正哀吟着蜷缩起被灼伤的枝叶。
   开着挖机的室外团队和室内装修人员同步作业。区别于其他别墅门前统一的以树为景的装饰,这一栋,门前以原石堆叠出两处不规则的小小假山,搭以人工培育的小巧景观绿植,在不对称中雕琢出别具一格的艺术气息。一旁高高堆起的装修材料在杂乱中反射出刺眼的光。
   在别墅的后面,还有一块专属的花园用地,有较少的户主用来种植,但大多都选择砌成板正的水泥地,仅留沿着围墙的一条细窄土地,供日后自由发挥。这一块即便杂乱吵闹,但广场、长路、绿化带已日渐成型,会吸引不少路人前来一探究竟。
   12点一过,你和同事结伴经过,要去不远处的食堂吃午餐。如同好奇的路人一样,你也对别墅区的事情充满兴趣。以至于空闲时,偶尔会躲在树或房子的阴影里,张望这条路上发生与即将发生的事。
   再过一会儿,工人们陆续停下工作,简单吃过午餐后,在四周都是玻璃的房间里,找一个看起来稍微干净的位置,挤在一起睡个午觉。他们大多光着上半身,身上滚着细密的汗珠,全身上下呈一种健康的暗沉肤色。有的衣服上沾满灰层与污垢,裤腿也长短不一,有的卷起,有的似乎撕扯坏了。他们仿佛从不担心皮肤与砂石、灰层的直接接触……大约是长期干重活的人,已习以为常。他们共用一个不能摇头的风扇,在呜呜嗡嗡中将就着,一个午后已很快到来。按时开动机器,利索地各司其职。
   浮动不定的夏,就这样在一条拼命堆砌绿色和修修建建中充满泥土和灰尘的路上,以及毫无停歇的蝉鸣声中,掀开向前的时间线。而符合现代人审美的别墅,大约是建筑工人们为这座城市举起的泛着光芒的峻挺旗帜。
   据说,这里的联排别墅售价一路下行,陆续的广告和活动效果都不太理想,售出得并不多。开发商另辟蹊径,按分区一栋栋陆续装修,计划装修完出租。但打零工的人管不了这些,他们不挑时间,也不挑活儿,只要有事儿干,就绝不闲着。
  
   三
   傍晚,像一场开放式的结尾。不知疲倦的人收拾好一应事物,踏着仍旧滚烫的水泥路陆续归去。你也收笼起微笑之下的一切,松松闲闲地往回走。
   路边,维护植物的工人业已按时到来,如同上好发条的一个物件,躲在太阳已席卷不到的一隅,里里外外地帮草木浇去火气。十字路口的一侧,沿路没有高楼遮蔽,仍处于太阳的烘烤中。转过弯,是一条人群密集的街,餐馆、花店、生鲜超市等一应排开。
   一辆小型货车停靠在路边的阴影里,一个满脸朴实的大叔在一把象征性遮阳的大伞下兜售水果,他选择了这处尽量不影响他人的角落,叫喊着蹲点,在几个简易的架子上摆满了香瓜、葡萄。大叔灰色的T恤下摆往上卷起,热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困扰。一个满脸堆笑的女人半蹲着身体正给他打下手,整理水果,收拾垃圾筐,招揽客人……香瓜品相并不太好,但种类不少,每个品种处,都有削开的一个供以试吃。
   路过的车与人不少,熙熙攘攘,停下来问价购买的人却不多。
   大约下班回家是忙碌的一天中最愉悦的时刻。你走到路边停了下来,看看天,也看看人,热热闹闹,恍恍惚惚。这时,从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多岁趿着拖鞋的男人,在摆着葡萄的架子边站定选择水果,他尝好口味后,挑了几串,不知因什么与那个女人争吵了起来。当然,说是争吵,是那个买者声量过大。周边已有人停下来,站在较远的地方观望。女人为息事宁人,不住地道歉,并愿意赠送一些水果,大叔也在一旁打圆场。
   待那人提着葡萄上车,走远,周围的人陆续恢复了正常秩序,你也走走停停地靠近,试吃了一块香瓜。在勾动味蕾的甜蜜和馨香中,随意挑选了两三个买下。称重、装袋,自动抹去重量的零头与价格的零头,大叔爽快地递给你。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尴尬或难堪,你自然也毫不在意。操着一口外地口音的他俩,一切不疾不徐,却让你感受到了最小单位的市井生活气息。
   相对而言,你比较习惯在路边向用货车拉着水果的人买东西,因为比超市里的新鲜、口感更好,也便宜许多。
   这条不是主干道的路,也一样拥挤、车辆堆积,小贩似约好的一般在此刻云集起来,排成长龙,以小吃为主,将各自的招牌亮出来,颜色、大小不一,一眼望去,却一目了然。恰似为这座小城也为周边的居民举起了五彩缤纷的生活的旗帜。人们三三两两地靠拢,开启了又一晚的热气腾腾。而不论是本地的还是外来者,大多商贩都热心、实在,让夏的酷热也仿佛消减了几分。
   你接过属于你的、三个已显沉甸甸的香瓜,好似一种切实的丰收。
   跟大叔道完谢,你向着对面的小区,踏进蜿蜒的石板小路,慵懒地回家。身后,一门之隔,阳光沉落,喧闹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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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条路,你也走过,我也走过,他也走过,但是季节不同,心境不同,观察的角度不同,能够带来的体验和感受亦有不同。作者选撷取的画面,充斥着满满的人间烟火气,也透露着一座城市的繁华。作者通过行走一条路,在一个夏日,看似随意,也是借助新颖的角度,细细地观察,力争把眼前的事物和景象,一一罗列,在炎炎烈日之下,呈现一种真实一种绝妙的生活姿态。生活并非一路欢歌,生活也并非一路激情满怀,毕竟生活的底色是简单和纯粹。我们跟随着作者的视线,似乎有种恍惚的感觉,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熟悉,仿佛世界就在身边,宛若跟着作者的脚步,一步一步丈量城市的长度和生活的热度。盛夏,藏不住的炎热在作者的笔端之下,我们还可以看到花开,可以欣赏白云的流动,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树木,间接又让我们感受到心静自然凉的味道,所谓心境就是体察感受到生活的自身带给心灵的冲击之后,最终回归生活的本质。夏安。【编辑:储凌风】【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40813002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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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茅店月        2024-08-13 11:29:04
  文字和情绪的掌控比之前更加自由,或许是被生活历练后的成熟睿达,大毛,继续坚持。
回复1 楼        文友:凌泽风        2024-08-13 17:11:55
  多谢社长大人的鼓励。也期待你的大作。
2 楼        文友:沧桑琴语        2024-08-13 15:44:42
  生活在高温的日子里,依然进行得热火朝天。那些路边的风景,路过的人群,都在以各自的形态,度过这个季节。风同学的文字绵密而细致,扎根于寻常人间的烟火中,由此开出枝繁叶茂的深情与悲悯。无论是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还是这个世界上物种的繁荣兴替,都有那种活着的喜悦与热烈。这种生活的态度,是当西不多见的。也是这篇文章的价值所在。夏日炎炎,记得避暑!
回复2 楼        文友:凌泽风        2024-08-13 17:12:33
  感谢老师的精准点评。问好。
3 楼        文友:沧桑琴语        2024-08-13 15:46:05
  纠正:“西”应该为“下”。
4 楼        文友:储凌风        2024-08-13 20:48:59
  一路没有欢歌,至少可以买到红豆豆冰激凌。
   暑热,还是悠着点。
   不过经历过火热的生活之后,内心的动荡就会减少很多。
   清净,宁静,才是心灵的最终归宿。
做一个明媚的女子,不趋势,不招摇,宁静淡然。
回复4 楼        文友:凌泽风        2024-08-14 08:51:37
  感谢老师的辛苦编辑,并留评。8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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