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人世间】我陪姥爷喝酒斗蛐蛐(散文)
下了飞机刚走出机场,就看见我姥爷,站在机场外举着一个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我的大孙女回家!”的牌子,踮起双脚翘首张望着。那一刻,我飞奔向姥爷。
和姥爷一同去了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把旅行箱放进酒店房间,我就和他一起回了家。姥姥正在厨房忙着,听见开门声,急忙迎了出来。看见我一瞬,她愣住了。她揉了揉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了句:“太像了,和我的茉莉简直一模一样。”说完,上前紧紧拥抱了我。
姥姥让我脱鞋上炕,然后端上一桌子我爱吃的菜,还有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面。我对姥姥说:“有酒吗?我陪我姥爷喝一杯。”
姥爷一听乐了,急忙打开酒橱,取出一瓶五粮液嘴里说着:“陪我喝酒的人终于来了。”我给我自己倒满一杯酒,也给姥爷倒满一杯,然后我俩就喝起酒来。
以前母亲在世时,我们一家来姥爷家,都是母亲陪姥爷喝酒,父亲不胜酒力,喝一小口酒就会脸红脖子粗,再喝一口就会醉了躺平睡觉。所以,姥爷了解父亲的酒量也从不攀父亲,每次喝酒会让母亲陪着喝。母亲酒量好,喝几杯酒就和没喝一样。其实姥爷也能喝酒,只是从不贪杯,每天只喝一小杯。所以母亲每次陪姥爷喝酒,也只是喝一小杯。母亲说:“只要我爸高兴就好。”
姥爷有两大爱好,一是每天一杯酒。再一个就是这样的季节,姥爷喝过酒之后,喜欢抓蛐蛐斗蛐蛐。东北的荒郊野外,田间地头,每年这个季节,蛐蛐很多。村里抓蛐蛐的人也很多,抓完蛐蛐放在罐头瓶里,吃过饭后,都三一群俩一伙的,出来斗蛐蛐。母亲和父亲在世时,经常给姥爷抓蛐蛐。每次喝过酒的姥爷,兴致都很大。但母亲去世后,姥爷变得萎靡不振,很少再抓蛐蛐也不斗蛐蛐。
姥姥生育了三个儿女,母亲是老大,她下面是两个弟弟,我的大舅二舅。大舅和二舅虽为男子汉却滴酒不沾。在这个家里,只有母亲和姥爷喝酒,而且都很有酒量。我对酒也从不抵触,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姥爷喝酒我在一边看着,常常会趁姥爷不注意,偷偷抿上一小口,然后会急忙吃一口饺子。那时,觉得饺子和酒简直是绝配。经常偷姥爷的酒喝,哥看到了喜欢告状,告诉了父亲,父亲只是笑笑说:“我闺女随她妈,这是遗传到位。”
如果哥告诉了姥爷,姥爷也会笑着说:“好,好呀!我大孙女随我闺女呀!”
久而久之,我也爱上了酒的味道。那时姥爷一喝酒,我不仅看也会和他说:“姥爷,以后我长大了,我陪你喝酒。”
这时母亲都会说上一句:“你姥爷有我陪呢,用不着你陪。你只管好好学习吧,考上医学院,当个医生就行了。”
姥姥也说:“喝酒有啥好呀?辣心辣肺的,影响智力,还影响考医学院。”
那时我不知道,考医学院和喝酒有啥关系。过后,姥姥告诉我,如果当初我母亲考大学,考完第一科,中午如果不陪我姥爷喝那一杯酒,或许就不会只上个卫校了。但那天,可是姥爷的生日呀?姥爷那天也高兴,非让母亲陪着喝一杯。母亲也是为了让姥爷高兴,就也没有推辞。姥姥说:“都是酒害了你母亲。如果那天你母亲不喝酒,一定会考上医学院当个医生的!”
姥姥语气坚定,所以母亲严厉禁止我喝酒,即使抿一小口也不行。在母亲的严厉监督看管要求下,即使是过年过节,我们回姥爷家,母亲也不许我和哥沾一口酒……
母亲去世时,我开始肆无忌惮酗酒。一箱白酒拿到母亲墓地,我和姥爷喝得昏天暗地。姥爷对瓶吹,我也对瓶吹。那时我总以为,只要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才会没有想念没有伤心痛苦。可结果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也丝毫没有阻断我对母亲的想念。只要一闭上眼睛,一些往事,都会如放电影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会看见母亲直勾勾望着我说:“闺女呀!怎么又不听话了?不和你说过不许喝酒吗?医学院不考了?不想当医生了吗?”这种话就如母亲在世时,经常和我说过的话一样。反反复复在我眼前回放,时常折磨着我让我痛苦流泪。母亲没了,我上不上学有啥用?我活不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有一天,姥爷在母亲墓地哭诉失去女儿的痛。那一刻,我才懂得了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的亲人。姥爷一边喝酒一边自顾自地说:“茉莉呀,你太自私了!你知不知道你生前为了你们那个家,玩命超负荷工作,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结果福一点没享着,你就走了。你是没有牵挂地走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老爸心有多疼!以后你让我咋活下去?谁还会陪我喝酒呀!”
望着姥爷花白的头发如乱草,捶胸顿足地哭诉母亲,我心疼到无法呼吸。是啊,母亲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心情谁能承受?他已经失去了一个至亲的人,如果我再要死要活的,有个三长两短,姥爷可怎么活呢?姥爷说母亲自私,不管不顾地不注意身体而失去生命。这句话,严重地刺激了我。我如今醉生梦死地作贱自己,不也是自私的表现吗?我绝不能在这么自私下去!我要振作起来,代替我母亲坚强地活下去!在姥爷有生之年好好陪伴他,让他快乐地度过自己的晚年。有了这种想法后,我擦干了眼泪,搀扶起姥爷对他大声喊道:“姥爷,我妈她不要咱们了!你还有我呢!以后我来照顾你,我要为你养老,陪你喝酒!”
姥爷回东北后,我也回学校上学了。我说到做到,只要学校一放假,我都会坐一宿的火车,回东北看望姥爷和姥姥。父亲有空了也会赶回去,去陪伴他们。姥姥每次看我回来了,都会给我煮好饺子,做一桌子菜。然后泡上一壶酒,我会和姥爷喝一杯。
这次我回东北,看东北道边有许多蛐蛐草,就采了许多。姥爷看见我拿了不少蛐蛐草笑了,姥爷说我母亲小的时候家里也穷,也买不起什么玩具。一到这个季节,他都会抓一些蛐蛐,逗母亲玩。母亲和他一人一个蛐蛐,直到一只蛐蛐败了为止。如今母亲不在了,也没有陪他斗蛐蛐的人了,他也就没有心思抓蛐蛐,斗蛐蛐了。其实我知道姥爷更喜欢斗蛐蛐。那年,母亲结婚后,在东北住的日子,为了讨姥爷高兴,都会拿着手电筒和父亲一起给姥爷抓蛐蛐,然后把罐头瓶里放一些黄土,压实。放一些辣椒粒,一些高粱米粒,和姥爷一起斗蛐蛐。家里的瓶瓶罐罐就有十多个……
陪姥爷喝过酒,我拉着姥爷和姥姥拿着手电筒和罐头瓶,去了田间小路,抓回了五只蛐蛐,姥爷兴奋地说这些蛐蛐都是三只箭,特别是喂一些辣椒子,在含一小口酒喷一下,蛐蛐的战斗力会更强。
说完,姥爷把一个罐头瓶里放了辣椒子,一个蛐蛐兴奋呲牙吃起来。吃过辣椒子的蛐蛐,被辣得来回乱串。姥爷含了一小口酒喷了一下,蛐蛐不那么躁动了。然后,姥爷把另一只吃过辣椒子喷过酒的蛐蛐,放进罐头瓶里,两个蛐蛐对视着。姥爷和我一起拿着蛐蛐草,像赶鞭子一样赶它俩。不一会,两只蛐蛐就互相咬起来。我和姥爷一起用蛐蛐草,撵它俩一边喊着:“斗呀!斗呀!”
一轮战斗结束,姥爷的蛐蛐胜利了,而我的蛐蛐被干掉了一只腿,落荒而逃。姥爷大声笑着说:“有我大孙女陪我喝酒,斗蛐蛐,我好开心呀!”姥姥则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停地抹着眼角流出的眼泪,嘴里磨叨着:“我闺女茉莉,也是这么和她爸斗蛐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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