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学余隙语(散文随笔)
①南京南(2024.3.3)
一直很不喜欢南京。网路上总看到江阴的愤青莫名反感无锡,大抵我也算是愤青的一员吧,对南京总也提不起好感来。
事实上无锡东到南京南不远,只要一个多小时,但去的次数不多,统共就四次。
第一次是小学的结业游,时间太过久长,脑汁绞尽也只能记得三天两晚的行程,大大小小的景点走遍了,空手去满载归。细想来,见货买货,逢坑必跳的恶习原来那时候就已是有了的,多半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些年总也改不掉也就不足为奇。
再来就是艺考的两次集训,每次都要到南京的总部去。亲友遍天下的父亲每次送我到总部前必得约上其好友,在南京左一圈右一圈的游遍了,才肯把我放下,回无锡去。南京风光确也精妙,只是常腹诽,梧桐大道的梧桐不过稍稍粗壮,夫子庙不过是大号南禅寺,秦淮河也只是翻版南长街罢了,不过尔尔。缘何就这样多的游人前仆后继呢?
最近的一次在高考后,说是要去南师大面试,实则只是本有的出行计划在南京稍稍歇了个脚,面试一结束就马不停蹄踏上旅程。或许正是由于这随意的态度,所以没考上吧?
在成年前的很多年里,去南京是我少有的离开无锡的机会。除开近在咫尺的苏州,去的最多的就是南京了。父亲母亲是不爱折腾的性格,虽然不会限制我的消费,但总疑心我的安危,再三恳求之下也只是退后一步,三令五申,耳提面命,只能呆在市区,别说出省出市,江阴宜兴甚至稍偏远些的乡镇都是不允的。一点点大的无锡哪里经得住逛呢?一年两年三年,早摸的清清楚楚,每次出行都得变身泼猴,抓耳挠腮,总也想不出一个新奇的好去处。
念大学后,终于摆脱了父母的视线,即使父母不允,躁动的心还是带我去了许多地方。从来无比憎恶父亲出行时动辄就要领我见一圈长辈的恶习,但事实上即使总一个人出发,但目的地早知会了朋友在车站机场候着我“大驾光临”。才终于理解父亲常挂在嘴边的“所谓旅游,就是一个人来到另一个人熟悉的地方”。耳濡目染的伟力,大概就在于此处。
这次到哈尔滨来,抽空去长春看了高中的同桌。无限感慨,寒假后再相见会是在长春。地铁分别的时候,就像周末约着吃顿饭,各自回家罢了,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哪里能想到再见面要到好几月后呢?
高铁来的时候,瑟缩的冷风里,播报声平静地讲“由南京南开往大连北的列车即将到站”,旁边人的大爷颇有两分诙谐的笑道,“南京南到长春,那可不得十几个小时啊”那尾音拖得极长,东北人似乎基因里就流淌着诙谐,稀松的话也能讲得让人忍俊不禁。
勉力笑了两下,到底是没笑出声响,我离家已是这样的远了。
②我与数学(2024.3.8)
一直不喜欢数学的。无论是小学时候考得好,还是初高中挣扎的苦楚。总也不喜欢的。
小时候可以学的好,鉴于并不高的难度,偶有的巧思都能成为自得的乐事。到现在还能记得幼儿园入学的时候,一次学会了所谓的竖式计算,说服了因我年龄不够始终不允我入学的校长。
母亲总夸我聪明,我只觉得不算什么,后来证实确也如此。之所以会对此啧啧称奇,只是在于眼界的局限。
初中时总犹疑老师所说的无锡市里多的是数学满分的,我总不信。直到念高中,一问才知,甚至我的同桌数学都是接近满分。说来惭愧,高中三年,名师请了,题也做了,对数学总是少爱怜多怨怼。
这不得不说我的数学老师了,一位彪悍的苏北女人。第一次课上大家就深知她的彪悍与泼辣,即使很用心的想要留下慈爱的印象,勉力的柔声细语,但那句“别看我身高只有一米五,我气场却有一米七”一出,一切只在不言中。
学姐同我讲她不是个好相与的,早在她那届就有大把的学生因为高二不想见到她,被迫弃理从文。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开学七天内,我的作业本就被丢到地上就能有三四次。做作业时不够细致,又仗着自己暑假里超前学习提前完成未学的课业,往往就要招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那时我还不懂她的苦心,只揶揄她的不近人情。明明只是些微的小差错,缘何到她嘴里就是要毁掉一生的致命伤呢?明明一个文科生压倒理科生考到年级第一是怎样的殊荣,怎么就只换来一句“题目简单而已”?
我不明白,直到考试时常常因为粗心的差错上不去高分。我懊丧不已,她只说:“你这就像治病,药也拿对了,也按时吃了,最后被口水呛死了,多可惜啊。”那是我第一次认真考虑她的话,不再是只当做更年期妇女的聒言。
不过这改观并不长,我还是很讨厌她总拿我们同她苏北老家的女生对比,“你们这个年纪,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讨厌她对我每次提出的新奇解法嗤之以鼻。讨厌她时时做河东狮吼,金刚怒目。在教师节时,还特地写了首《夜叉》讥讽她。她也不恼,只是笑盈盈的收下了。
到今天,在大学的高数课堂上,对看高中时做过无数次的题目和同学皱下深深的眉头。我兴冲冲的跟她分享,原来高数不过如此,她只说那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是啊,那些时候,总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每天都很努力的刷题,很多很多。复杂的计算总是算不对,于是逼着自己算了一遍又一遍。原来虽然她总说我“不努力,不刻苦,不认真”,原来我的努力她是知道的。也对,以我这样轻佻的性子,要不是她辛辛苦苦的打压,大抵早就自傲到九霄云外,哪里还能静的下心学习呢。也不会有高考时的数学力挽狂澜,补了历史英语一落千丈的缺。
在中传面试的时候,题目是《我的一位奇葩高中老师》那时我写的是高一的男数学老师,是一个改邪归正的混混。现在想来或许这位女老师也是奇葩,明明从苏北一路走来让她生出一颗殷切的关爱学生的心,偏偏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这样说来,当初那篇《夜叉》写的倒也妥帖:
“夜叉怒目人惊惧,游巷出街百鬼宁。
不求广塑金身像,只愿人间多太平。”
③一碗白米饭(2024.3.21)
去年信誓旦旦地讲,要改掉拖沓的臭毛病,想是痼疾难脱,脑子里不自觉就堆成小山丘,一桩桩单拎出来可以写上三天三夜,时间紧迫,只揉在这一篇吧。——题记
前些天跟舍友们去吃饭,左等右等餐也不上,对着白米饭就吃起来。舍友震惊极了:“看来你确实是饿了,空口都能咽的下白饭!”其实并不然,我很喜欢吃白饭。
高中念的并不是顶尖的高中,虽说基础设施还是要超出现在的大学些许,但饭菜着实做的不大美观。多半是一坨一坨的黏糊,实在难以下咽。虽说三楼的芦庄超王记盛名之下确实维持了些许水准,但排队半小的时光对高中生来说确实是紧俏到不得不望而却步。所以跟饭搭子吃饭时往往还是在一二层,眼看着一坨坨不可名状的东西不知从何下筷。
饭搭子是高中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比我要高出半个头来。我减肥的朋友们总很羡慕他,明明顿顿都要吃下半头牛,却甚至比我还要瘦一些,基因的奥妙大概就在此。其人有一些些的木讷,虽然天天待在一起,还是时常不解他脑袋里转不过弯的想法。我这两口饱三口撑的胃,吃饭时常要等他,看他牛嚼牡丹般,一盘两盘席卷下肚。哈哈,用牡丹形容那样的餐食大抵是不妥帖,希望牡丹花神原谅我这小小的冒犯,毕竟不期就要去看那株四百余岁的紫霞仙。
又扯的远了,其实只是想说,每次在等待的时光里,菜是难以下口的,又吃的不多,只能一口米饭含在嘴里反反复复的嚼。确实像生物书上写的,能品出一些些甜味来。
周三去上课的时候,出租车的司机听我跟朋友讲了两句话,就问我是不是江苏人。一问才知他的祖父也从无锡来。他说他祖父一辈子也没改掉无锡口音,改不掉吃甜甜的排骨,改不掉吃挂面。我才知道我们常说的面,原来在这也有了新的姓名。他还讲他的祖父很爱吃米饭,太湖香米确是佳品,我也常常惦念。
最近常常不快乐,虽然春天已是到了,忧悒的愁绪却多了些。消费较之前是翻天覆地的上涨了,从一月两三千涨到一两万,生活质量却越来越低,叫人黯然。总是不懂,印象里富庶的太原怎就这样破落。少见高楼,道路也是修的千奇百怪,七上八下,只教我呕吐晕眩。明明是省内数一数二的学校,怎就发配到山沟沟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飞鸟也懒遗矢,只与古墓相伴。
颇有些常侍君王一朝贬到天边的苦楚来。更别说鸽子笼一样的宿舍,局促到难以伸展的小床,给人的也从不是容膝的安适,只是盖棺的无力。
于是急不可耐的约了朋友碰面,来回奔波六小时,虽然只呆了四小时,但一起放肆的笑笑闹闹,如此也能获得一些些的欢愉。
请原谅我的自私,只在难捱的时候才想到同你们碰面,不过也别恼,老天从不吝惜果报。这雨夜,淅沥的雨丝直要愁杀游子。到太原还要三小时,在这并不十分安稳的高铁上,我想寻一碗米饭慢慢嚼,终也是不可得了。
④到平遥去(2024.3.16)
计划了很久去平遥,虽说早就议定了谁做攻略,谁安排行程,实际上去时只是背上包,上了车,哪管什么规划呢?
平遥不过是小城,早年间蒙昧地将他与《平凡的世界》的作者路遥混淆在一起。总不懂“遥”分明不是一个多适合用以命名的字,“遥者,远也”哪有人愿意在名字里加上遥远分别的谶言。
带着奇惑与犹疑,细数沿途稀疏的田垄,在计程车的颠簸中来到平遥古城前。空气中是淡淡的硝烟味,好像北方的城市晨起都有这样的一种味道,说不上要去怎样形容,不是烟火绽开时刺鼻的火药味,倒像是寻常人家土灶里燃尽的草木灰,淡淡的,让人心安。
早听说平遥古城是保存最完好的古城,这话倒也不假,斑驳的墙面、褪色的琉璃瓦、生出野草来的檐角无不阐释着古城的厚重。只是无论多厚重独特的历史,在如织旅人的冲刷下都只黯然失掉底色。且不说满街的淀粉肠、妆造店,就说所谓的醋坊、平遥牛肉能有几分真材实料?满街满街的人,横冲直撞的观光车抑或是招揽游客的导游直让我晕眩。这些人皆有大才,步行即可的旅游路线他要力荐你坐120每人的观光车,再介绍你重金聘一位侃侃而谈胡编乱造的“满腹经纶”的导游来。其舌灿莲花的精妙,妙语连珠的本领足以让任一辩论队的首席辩手汗颜。
七拐八拐的走到巷陌深处,古城内仍有居民居住,少了游人旅客的喧闹,雪糕也就甘愿自降一半身价。大抵是少些人气,淡淡的硝烟味在此浓烈了些。脑子里忽然有了奇妙的想法,或许这气味才是古城真真的灵魂,俗人难见,只在巷角稍稍现出影踪。也只有静下心来的人才能一窥古城的精气神——不是熙攘的人群,不是琳琅的工艺品,是若隐若现的一缕炊烟,是檐角孤立的野雀儿。这是古城为自己留的一片净土。
听大爷说,平遥本名“平陶”为避讳而改的名称。自西周兴起的古城,只因发音同北魏太武帝名字相同就失掉原名上千载。不过“遥”字倒也妥帖,古城历史之遥,声名之遥,便是同自己也是越来越遥了的。国人的那一套套玄之又玄的理念也就在于此了。
归途的列车上,在国际聊天的软件匹配到了一位移民旧金山的香港人。聊天的主题是今天最开心的事情。他说:“我最开心的是从家走到海边的路上”我的答案也就从去平遥旅行变成到平遥的路上。
最开心的不是旅行本身,而是旅行的路上,因为目的地可能让你大失所望,但在路途中总是满怀憧憬。早迈过了精力随年纪增长的孩提时代,与其静等“遥”字的魔咒腐蚀己身,踟蹰不前的忧虑远不如下一刻就出发,毕竟,我们永远不会比今天更年轻了。
⑤思考在高空(2024.3.31)
三姑家的侄女满月宴临时改了日期,原说赶不及就算,但耐不住思乡思亲,几经周折,高价买了到常州的机票,恬着厚颜向导员告了假。
开假条的时候,导员大抵是见熟我这张脸,问完我的名姓,自顾自酸溜溜的开腔:“放开了请好了,以后把请假次数登记起来,多的就取消评优评先资格”声音不大,但办公室实在安静,清楚的落到耳中。其时只想着,我从未想过要评优评先,取消就取消罢了,不搭噶的。那股酸味还是同朋友提起,才细细品味的到。
天公不作美,碰上军事演练,四点钟的航班一直拖到八点半才起飞,落地已是十点半了。赶不上最后一班高铁,只能在机场门前的马路上给父亲通电话。父亲刚喝了酒,打发了哥哥来接我。
跟哥哥一直不亲近,虽然母亲常说小时哥哥对我如何爱护照料,太大的年龄差却不屈不挠横亘我俩之间。我一二年级的时候他就跟着爸爸跑业务,我还念初中的时候,我的侄儿就呱呱落地。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苏南的夜晚是寂静的,静谧到可以听到远处青蛙的叫喊声。四下无人,有路灯照明,倒也不显得如何惊悚。百无聊赖,扣着手机,学那首无数次在肥皂剧里听过的《lastdance》。也所幸四下无人,没人责我扰人清梦。
十一点二十,哥哥到了,如墨的夜里,黑车并不很好找寻,他也不恼,折腾好久总算坐上车。眼皮已是在打架了,即使过了十五好几天,窗外的月亮也还算圆,忽的想到年前哥哥跟风把车尾的s400的标识换成s480,在老家拥挤街道艰难蠕动时,一稚童指着车便惊呼“vocal,迈巴赫,还是480”车速实在太慢,车窗又正好敞开,本该模糊声音实在来的清晰,大家都勉力装作没听到,却一个个难压住嘴角的笑意。
生活还在不断燃烧我们的激情,肯定会有更多的情怀需要去倾诉,期待更多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