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美食不可辜负(散文)
一个幽深清凉的山洞,足足有三四层楼高,洞里,有缓缓流淌的清流,清流中,有大约十几条娃娃鱼。
身材犹如泥鳅,却比泥鳅大得多,滚圆而修长。大头,扁平而宽阔,鼓起来的双眼,圆圆地睁着,犹如顽童的眼睛,闪烁着晶亮而淘气的光芒。吻端两侧的鼻孔,轻轻翕动,好像捕捉微弱的空气。四肢,粗壮有力。前肢短而扁,后肢细长。有的,缓缓游动,游动起来,灵活自如,宛如一艘微型潜水艇,在清流中自由穿梭。有的,静静地趴着,犹如酣眠的婴儿。
看形象,确实应该是娃娃鱼,但是颜色与我们前几天在神农坛博物馆的水族馆里看到的娃娃鱼颜色不一样,那里的,是褐色,这里的,却是暗黑色。
在神农坛看了娃娃鱼之后,同行的郝先生就好几次提到,他年轻时候,在青海湖,曾经吃过野生的娃娃鱼,味道特别鲜美,至今难忘。他说的时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时候,吃野生娃娃鱼不犯法,如今,野生娃娃鱼被称为“淡水中的大熊猫”,已经很稀少,要吃野生娃娃鱼,犯法,得坐牢。所以,他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兴致勃勃地听,却压根儿没想到我们还会有品尝娃娃鱼美味的福分。
我和夫人走进山洞,是受郝先生的夫人施女士的邀请。这个山洞,离我们居住的民宿很近,也就二三百米远的路程。本来,我和夫人已经进过这个山洞,也看到了娃娃鱼,看看,也就是看看,还是没有想到它们能与舌尖美味联系起来。我们走了之后,郝先生和施女士也进了山洞,他们看了之后,咨询了一下,获悉是养殖的,能吃。郝先生就来了兴致,让施女士给我们打电话,邀请我们前来品尝娃娃鱼。
山洞里,我和我夫人以及郝先生的爱人施女士,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娃娃鱼,走进来一位将近四十岁的女士,施女士问她,“娃娃鱼多少钱一斤啊?”
她微笑着回答,“一百二。”
“可以现做?”
“可以啊!”又是肯定性回答。
走出山洞,山洞外面有凉棚,凉棚下面有三四张餐桌。还有一张大招牌,招牌上写着菜谱,其中,就有娃娃鱼。凉棚后面有几间简易房,应该是餐厅和厨房。
郝先生坐在凉棚下面,看我们仨出来,对施女士说,“你和俊(我夫人的简称)一起去挑一条吧。”
不大一会儿,两位夫人和一位男人一起返回来。
那男人大概四十多岁,与他交谈中,知道他本就是当地人,曾经当官兵,退伍后,又走南闯北,最终,回到家乡,自主创业。这个山洞,就是他开发的。洞里不但养殖着娃娃鱼等稀有鱼种,还藏着自酿的米酒。洞的最上层,还开辟了几间茶室,既可以喝茶,还可以唱歌打麻将,是休闲的好地方。
那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网兜,兜里有一条娃娃鱼,挺大的个子,一问,“三斤七两。”
我就表示怀疑,“吃得完吗?”
他憨憨地笑着,“没问题。”
把娃娃鱼送进后厨,两个夫人又和那男子一起去山洞南面的大养鱼池。那里面养的鱼种更多。我和夫人来的路上,就看见有一辆专门运送鱼类的卡车,正往鱼池里卸鱼。
他们三人返回来,洞主手提的网兜里,有许多条手指头一样长短粗细的小鱼,叫小土鱼。一斤八两。这鱼,价格更贵,一百三一斤。
让我们看小土鱼的时候,他接了一个饭店的电话,让送娃娃鱼。接完电话,他就忙着开车去给饭店送娃娃鱼去了。看起来,他这里,应该是个稀有鱼种的转运站。
后厨的厨师,就是在山洞里和我们交谈的那位女士。傍晚,天气有些凉,我们坐进餐厅,等待那位女士在后厨做菜。
等待期间,我在手机上查了查,不查不知道,一查知奥妙。原来,娃娃鱼通常生活于海拔100——1200米(最高达4200米)的山区水流较为平缓的河流、大型流溪的岩洞或深潭中,生活的溪流温度一般在10——25℃之间,高于或低于这个温度,它们就不能正常生存,甚至死亡。即使养殖,也必须在符合海拔高度和水温的山涧溪流中。也正因为需要如此苛刻的环境条件,再加上人类捕捞,所以,现在,野生娃娃鱼已经很少。怪不得,娃娃鱼会被称为“淡水中的大熊猫”。
它们的体色,也会因为居住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以棕褐色为主,变异颜色包括暗黑、红棕、褐色、浅褐、黄土、灰褐和浅棕等。我们看到的两种体色的娃娃鱼,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在餐厅里等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大大小小,六道菜,陆续端上餐桌。
娃娃鱼,盛在一个盆子里,鱼肉切成碎段,肉乳白色,带着黑色的外皮。汤汁,浅酱色。小土鱼,一种食材,做了两道菜。一样是小土鱼炖豆腐,汤奶白色,略浅黄。一样是煎炸小土鱼。还有凉拌黄瓜,清炒小白菜,清炒西兰花。三荤三素,荤素搭配,摆满桌子,颇为养眼。
叨一块娃娃鱼尝一尝,类似于鲇鱼,也许是火候用过了头,比鲇鱼的肉略显粗糙。肉无刺。黑皮含有胶质。大概是没有添加大量的调料,所以,保持了食材原有的味道,略带鱼腥味。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味道鲜美,毕竟吃的是一生中从未吃过的山涧珍惜之物,而且,关键是,娃娃鱼的肌肉中含有许多种天然活性物质,能促进人体生理代谢,增强免疫功能,具有很高的食疗作用。所以,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小土鱼,比娃娃鱼做得可口。吃起来,类似于小黄鱼,味道鲜美。煎炸的,鲜香,酥焦,入口即化。炖的,酥软,鲜嫩,即使里面的白豆腐,也沾染上了土鱼的鲜美。
三个素菜,用油比较少,也尽量保持了食材的原味。
主人还端来了自酿的米酒,我不能喝酒,却闻到了米酒的甜香,施女士喝了,连连赞叹:“好喝!好喝!”
在神农架的大山里面,在一个山洞洞门外,两个家庭,四位老同学,喝着洞主自酿的米酒,品尝着山中美味,便让人想起来苏轼的名句:“人间有味是清欢。”是啊,人生世间,吃得有滋有味,也是一种清雅恬淡之乐。
苏轼本就是一位美食家,他在《老饕赋》中曾写道:“盖聚物之大美,以养吾之老饕。”对美食的热爱,不仅仅是养生之需,也是一个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我爱旅游,我知道,出门远游,有三美,一是山水自然之美,二是风物人情之美,三就是特色食物之美。山水之美,可以赏心悦目,风物人情之美,可以增长见识,当地特色食物之美,既可以感受食物的魅力,也可以感受所到之处地域文化的独到之处。
2007年春天,和夫人到云南丽江旅游,在四方街街口附近的一家米线馆吃米线。餐馆不大,却十分雅静。米线端上来,一架小火锅,锅里的汤料在汩汩沸腾。一碗米线,粗细适中,颜色白亮。十个小盘,每个小盘里都有食材或者调料,例如糖蒜、香菜、小咸菜、酱料等等。将米线和小盘里的食材或者调料加进去,很快,浓香四溢,煮熟了,挑几根米线送进嘴里,软糯,鲜美的滋味四溢于口舌之间。那是我这一生中吃过的最正宗味道最鲜美的云南米线。一道云南米线,让我牢牢记住了丽江,记住了四方街。
2017年,我们一家七口,去东北旅游,曾经在一家餐馆里吃过当地最有名也最受欢迎的铁锅炖鱼。这道菜,是东北人在天寒地冻季节里的一道温热大补的菜。一口热气蒸腾的大铁锅里,不但有湖里或者河里捕捞的鲜鱼,还有土豆、宽粉、白菜、干豆角等食材,有贴在锅壁上的饼子,荤素搭配。关键是,吃到底,都是热的,吃得胃暖暖的。当时,我们一家七口人,围坐在一口大铁锅周围,在腾腾热气之中,你一口,我一箸,吃得有滋有味,边吃,边谈天说地,家人亲情,也是热气腾腾。
今年春天,曾经在苏州旅居一周,在苏州,品尝了一些当地美食,最难忘的,就是东坡肉。蒸好的红烧肉,肉皮上,酱色加上蜂蜜色,油亮耀眼,叨一块,甜咸兼味,油而不腻,入口即化。很快,一盘子东坡肉,让我们两口子吃了个精光。因为对东坡肉的记忆太深刻,回到家乡,在一家餐馆点了一道东坡肉。端上来一看,颜色太重,没有美感。吃起来,只有咸味,且味道过咸,嚼起来,柴而硬,味同嚼蜡。很明显,食材的选择,蒸的过程,调味料的使用,都远不如苏州。同样的一道菜,因为地域不同,差别竟然如此悬殊。
2019年,在北欧旅游的时候,邮轮上,有许多美食,供游客品尝,其中,就有一些生鱼片,可以蘸调料吃。我们一行二十多个人,来自同一个小县城,都是吃惯了熟食的中国北方人,其他人,看着生鱼片,没有一个人敢于品尝,唯有我一人,止不住好奇心,想尝尝鲜。先叨一片,蘸了调料,吃进嘴里,慢慢嚼动。奇异的是,完全保留了海鲜鱼的鲜美滋味,竟然没有生鱼的鱼腥味,接着,又叨了不少生鱼片,大吃大嚼起来。其他的旅友,都瞪着大大的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通过吃生鱼片,我才深刻体验了北欧人吃生鱼片,绝非粗野伧俗,而是高度文明的饮食文化的结晶。
在柬埔寨,晚上逛夜市,有很多油炸或者烤炸小虫子的摊位,好些不知名的虫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摆在摊位上。同行的其他人,无人敢于问津,我又是好奇心驱使,吃了几样小虫子。吃起来,和我小时候大饥荒年代吃过的烤熟了的蝼蛄和蚂蚱的味道差不多。在异国他乡,又品尝许多年之前吃过的虫子,既唤起我对饥饿年代的回忆,也让我对饱经战火煎熬始终在饥饿线上挣扎的柬埔寨人民的苦难生活有了切实体验。
美食家蔡澜曾经说过一句话:好些食物,“吃起来,甜酸苦辣,和人生一样,有哀愁,也有它的欢乐。”诚哉斯言。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哀愁和欢乐,都浸润在食物中,所以,每到一地,品尝当地美食,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更能融入文化和情感的体验,也是对生活的一种热爱。
旅行途中,舌尖美味不可辜负,更不可辜负的,是我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毕竟是晚餐,我们四个人,都在七十岁以上,不能吃多,所以,娃娃鱼和小土鱼都没有吃完,舍不得抛弃,打包带回我们居住的民宿。第二早晨,让民宿的厨师热一热,美美地,又吃了一顿,然后,先坐大巴,再坐高铁,回味着美味,返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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