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赠书(随笔)
一
那日,忽然接到《江山文学》编辑部的一则短信通知,告诉我一位作者要把他的一本新作寄给我,但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便委托《江山文学》编辑部联系我。看了短信,虽然觉得意外,但不乏快乐。惊喜之余,便把邮寄地址发了过去。
我之所以感到意外,在于那个作者并非之前的文学挚友,倒是一位陌生的老人。我们在江山的文璞社团有所交集。而且,这种交集也仅限于文字接触。那时我编辑过一些他的文章,也曾为他的文章感动过,写过一些编辑按语,推介他的文章。但并没有直接交流过,更谈不上对话与见面了。可能这位老先生对我的编辑有所认可,出于一种感激之情,把他的文集寄给我。
没几日,便收到了寄来的作品。那是一本大三十二开的精装版文集,时代出版社出版,厚厚的、沉甸甸的。书名《耄耋心声》,署名朱炳初。翻开文集,墨香扑鼻而来,扉页有老先生的手书碳素笔字:“沙默编辑惠存赐教,朱炳初赠。二〇二四年夏至于京华朝阳区军休十五所。”字体娟秀遒劲,前面几个字笔画微微有些曲折,我能想象得出,那出自老人颤抖的手。后面的字就沉稳起来,足见功力扎实。全书近百万字,收录了作者诗歌、随笔、散文等近二百余篇作品,反映了作者的军旅生活,以及对老战友的怀念和追忆,对祖国、军队、家乡、亲人的深厚情感,对人生、生命的态度等等,洋洋大观,让我惊羡。
我欣然一笑,把赠书敬重地收藏起来,这不仅仅是对老人的敬仰,也是对文学的尊重。
二
提到赠书,一生中收到不少。
几十年前,专职从事文化管理工作,业余时间也经常写作,得以结识一些文化学者或作家,譬如作家石钟山、闾丘露薇等等一些较有名气的作家,还有一些地方上的作者,大都收到他们的赠书,只是由于时间长久,又曾几次远距离迁徙,不少都遗失了。前几年从南方回乡之后,曾经清点过,许多赠书都不见了,即使是自己出过的两本书,也没剩下几本,多少有些遗憾。
前两年,一位南方的文友,求一本我出过的古体诗歌集,我翻遍了书架,居然找不出第二本。正在我为难的时候,她打来电话,兴奋地对我说,她在网上按照书名搜索,居然在一家旧书书店里发现了一本,并以几十元的价格定购了。我为自己不能满足她的要求,以及不能为她书写赠书题字而道歉,她却笑了,说不要紧,只要有了书不在于形式。我为她的宽容和通透感到欣慰。
我收到的赠书,更多的是来自于地方上的朋友,譬如诗社的诗友,大学的校友、文化界的朋友等等。一次,一位朋友辗转送我一本书,我外出开会,他就让工作人员放在我的办公台上。我外出回来后,发现一本米黄色封皮的书籍摆放在办公台的一角,便拿起来看看,署名让我一惊。竟然是我在大学读书时的一位老师,我感到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了,不知他怎么想到了我。
他是古代汉语讲师,后来晋了教授,毕业于很有名气的北京师范大学。那时他年轻,也很自负,讲课滔滔不绝,好像是山东口音。而我很喜欢古代汉语,也调皮,常在课堂上提问一些问题,给他出难题,也曾就一些古代汉语知识的理解与他讨论过,他总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而我又初生牛犊不拍死,为此就争执起来,各不相让。后来回想起来,很是惭愧,觉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他还记得我。
那是一本学术专著,是关于古代汉语的,书名我忘记了。虽然那是一本很朴素的简装书,但却给我带来许多回忆和思考,当然,也有一种愧疚。那天,我曾抚摩那本书静坐许久,脑子里一直浮现他的身影,中等个子,肩膀粗壮,黧黑的脸庞,地方口音浓重,语速很快,直到被敲门声打断。
还有一位曾经陌生的朋友,在某机关任副秘书长,虽然同在一幢办公大楼里工作,平时见面也没打过招呼,后来在印刷厂里经常碰面,才彼此点头示意。之后,他也是通过朋友送我一本他的现代诗集,薄薄的本子,浅蓝色的封皮,简洁精致。我才明白,原来他经常去印刷厂,也是去校对文稿,准备出版。我曾翻看一下,他的诗歌简短精巧,宛若珍珠,玲珑剔透,很有意境。
文学,是一股潜流的地下水,在人们的内心涌动,即素未平生的两个人,也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共鸣,那就是文化磁场的吸附力。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赠书都是一种尊重,是对文化知音的一种善意,更是文化传播的一种重要渠道。每每收到一本赠书,我的内心总会浮起一股幸福感,成就感和亲切感,也会抚摩着书皮开心地微笑起来。
赠书,不啻一种令人陶醉的文化交流。
三
赠书,作为一种文化交流方式,由来已久。
据记载,鲁迅先生《小说史略》印本二百册,大部分用于寄售,剩下一部分,约五十册的样子,分别赠送朋友和同事,当时的文化名人包括胡适、郁达夫、徐志摩等人都收到了他的赠书。
其实,更多的当下人,出书的目的大凡不是为了赚钱,因为靠稿酬生存的人毕竟极少。人们更多的是为了推介自己的作品,让自己的才华和思想情感得到更为广泛的认可,体现自己存在的文化价值,以及人生的意义。毕竟,著书立说的方式,是一种伟大而高贵的文化行为,从古至今,都受到社会的普遍尊重。
当然,我们更应该从人生的角度来理解出书与赠书的文化行为。出书与赠书的最终目的,是传播文化,通过阅读来增长知识,了解世界和人类自我。所以,只有读书,才是对出书者和赠书者最大的尊重。宋危稹有一首《赠书肆陈解元(其二)》的诗说的很有意境,诗云:“兀坐书林自切磋,阅人应似阅书多。未知买得君书去,不负君书人几何。”把书闲置一边,不去阅读,应该是对作者最大的不敬。所以,每每收到赠书,我都会快速浏览一遍,看看主要内容,之后选择感兴趣的地方认真阅读。即便没有时间完整去读,也会时不时地取出来翻看一下。
朱老先生的赠书,虽然反映的是我陌生的军旅生活,但充满了浓郁的军人之情,表现了一位老军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革命情怀,展示了一颗平凡而伟大的灵魂。无疑,这深深感染了我。
虽然,我也步入了老年,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没那么老,因为文学从来不会老。同时,在朱老先生面前,我也不敢言老。据此,我在笔耕之余,还是期待收到朋友们的赠书,包括现在在文学网站里的文友们的赠书,这见证了他们的成长与成熟,也暗示了文学的蓬勃,我会为此发出欣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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