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星】姜大明立功(微小说)
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本来那时部队个别干部作风不正,不说当兵得花钱,到部队提干、转志愿兵,也得花钱,就连在部队入个党也得送礼花钱。
据说某地驻军战士姜大明,很想入党,申请书写了一份又一份,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姜大明一急,又连夜写了一份入党申请,第二天亲自拿上去找指导员。
指导员见他递上的申请书,说:“你都交了十几份申请了,都在我这搁着,咋又来交申请书?”指导员说着,手拍着姜大明的肩头,继续说,“大明同志,这入党可不是做作业。你字写的工整,你写的申请书多,就体现你积极进步?不,得以实际行动干,才行。你没听人说,众人眼里有杆秤,你高你低、你好你差,大家都瞪着眼看着你。你去,同志们都在看着,我和班排连长也都在关注着你。”
关注关注,观而不注。眼看一同参军的战士,有的入党,有的提干,有的提前转业安置工作,都娶了老婆当了爸。可我……姜大明心里嘟囔着,走出指导员办公室。一路往回走着,扳着指头算算,离转业只有半年多了,到如今连个党员边儿还没沾上。加上家里来信催,朋友来信问,弄得姜大明连信也无脸往家寄。
“关注关注,关注他娘那个脚!”姜大明心里骂着,他不禁“叭叭”拍着胸口牢骚着说,“我姜大明入伍后,守纪律听使唤,样样工作抢在前,哪点不如他们?这分明不是班排长的问题,是他指导员压根就没下我入党的米。”
姜大明越想越气,越气越恼,越对指导员怀恨在心。这一恨,他怒从心头起,火从胆边生。恼得随手从路边抓起一个石头蛋子,朝指导员办公室方向掷了出去。
不偏不斜,只听当一声,打在路上那个多年不用的沼气池盖上。
姜大明吓得心腾提到了嗓子眼上,这要让指导员听见出来看到了,说他故意发牢骚,他入党的事就完全没希望了。姜大明提心吊胆一看,还好,指导员没听见出来,也没别人看见,他提起的心扑通一落。正侥幸地往回走呢,忽然扭回头朝指导员的办公室一看,说奶奶的,无毒(度)不丈夫。姜大明心里恨恨地说着,心一狠,当即决定,非设法治治指导员不可。
为治指导员,姜大明挖空心思想法子。从棒打到脚踢,从动刀枪到扔炸弹,一一想过,但又一一排除。
千虑必有一得。姜大明突然想起那天石头落到那个沼气盖上的事,顿时眼前一亮,哎,那多年不用已盖死的沼气池,不正在指导员每天晚上去营房检查的那条路上吗,我何不……
这念头在姜大明脑子里一闪,他又立刻闪回,不能这样。姜大明又一想,怎么不行,我将那盖子暗暗揭开,让指导员晚上失脚掉下去,我随即就喊着跳下去救他。这样既教训了指导员,也出了我一肚子恶气,我又救人立了大功。正好引起大家关注,不就为我入党创造了条件。
想到这儿,姜大明得意地一笑,心里说,这就叫一箭双雕,不,这可是一箭三雕!
又一个夜晚终于来临了,新月初挂,繁星闪闪,姜大明横下心,揭开那沼气池盖子,然后贼也似地躲在暗处看着。
可人心都是肉长地呀,姜大明躲在暗处,心里却七上八下,一时矛盾重重。是啊,这沼气池有多深,里边废沼气还有多少,再说他小时听大人说,红薯窖常年不用,盖的时间长了,猛然揭开,人下去就会使人缺养室息。何况这封死多年的沼气池。若营救不及时,万一闹下人命,不但天理难容,一旦查出,故意杀人,那可是要偿命的呀。
想到这儿,姜大明脊椎骨骤然一凉,再也不敢往下想了。他狠狠照自己的后脑勺“噔哧”擂了一拳:“难道我为了入党、为了解恨、为了工作、为了谈恋爱说老婆,能拿着别人的生命当儿戏吗?天理何在?道义何在?我、我姜大明,他妈还算人吗?盖住,我马上去盖住!”
姜大明在心里这么说着,起身就要去盖那沼气池的盖子。
没等姜大明挪步,突然听见了“扑嗒”“扑嗒”的脚步声,朝他揭开地沼气池这边走来。姜大明闻声,如雷贯耳,他不由自主地就犹豫起来:要是恰巧碰上指导员,那其不是网蔸装猫娃——蹄爪全露出来了吗?
想到这儿,姜大明收住了脚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线。瞪圆双眼向沼气池口一瞅,入眼看见一个身影,那身影不像指导员的身影,那身影越走越近,越近越清,隐约看见是一个老人的身影,模样似乎有点熟。
姜大明急忙伸脖子瞪眼仔细一看,这一看,姜大明惊得差一点儿没啊出声……
大家知道来人是谁?是姜大明他爹呀!他自己搞的鬼自己知道,他能不惊吗?
有人会说,这太巧了,他爹来这儿干啥?
儿是父母的心头肉啊,再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姜大明当兵在外。姜大明一嘴吃个破鞋——底在他肚里呀,他一连接到家里十几封信,自己却却一封信也没往回寄。定是他娘思儿心切,娘一急就催他爹到部队来看看咋回事。
果然和姜大明想的一样,他娘见他一封信不回,就催他爹来部队看看,他爹知道儿子不回信,所以就没写信告知,就按照儿子信封上的地址,搭车来部队上了。
他爹下车时,天色已晚。问着找到姜大明驻地,天已大黑。加上他人老眼花,尽管门岗给营房打了电话,说姜大明不在,门岗走不开,只好给老人领到去营房的路口,朝营房一指,说大伯,那就是营房,你直走就到了。但大明他爹人老眼花,加上路又不熟,竟直朝那沼气池走来。
眼看他爹朝沼气池走去,姜大明惊得不由大喊一声,爹,你站住一一便飞步朝沼气池跑去……
姜大明跑上前一把没有拉住他爹,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沼气池里。姜大明一见,歇斯底里喊了一声爹,便纵身一跃,“通”一声跳入沼气池中救爹。
沼气池绝对没有游泳池好玩,也没有水井好受。姜大明沉下浮上,不一会就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再加上那一股强烈扑鼻的气味,他只觉心里发呕,两眼发黑。
姜大明使上吃奶的劲儿奋力救爹,刚将他爹举出沼气池口,他自己只觉大脑“嗡”的一声,就啥也不知道了……
姜大明突然一炸醒来,眼前竟是一个白色的世界!大明惊呆了:“啊,我、我咋躺在这儿呀?”
这时,姜大明想坐走来,但他怎么也坐不起来。他一看,自己被女护士的手使劲按着。只听女护士说:“别动!别动!”
姜大明闻声,冲着护士,说:“我、我这是咋了?”
护士用羡幕地目光看着他,说:“同志,你可立大功了!”
姜大明闻听“立功”二字,顿时心头一喜:“什么?我立功了?”
护士向他点头“嗯”着,将他如何救人晕倒沼气池中,被指导员救他遇险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姜大明这才恍然恢复了记忆,原来是自己救爹晕于沼气池中,指导员为抢救他而受珠链!顿时,美大明脸红脖子粗。
突然,姜大明身上象装上了无数根弹簧,他腾地从床上弹跳起来,喊着:“指导员在哪儿?我这就去看他!”
护士眼眶涌出两汪泪水,声音低沉地说:“指导员现在生命垂危,正在急救室抢救……”
“啥?正在急救室抢救?”姜大明闻听,顿时懵了过去……
护士一见,慌忙扶住他,喊着:“同志,哎——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