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意场上经营白酒二十多年的姚生，是我二十多年前就认识的企业家朋友，多年来习惯称他“老姚”。他祖籍广东，是2000年政府从省外招商引进的投资商，在工业园区投资建酒厂，取名“四川蜀王酒厂”。
　　 老姚今年五十出头，1.73米的身材，聪明绝“顶”，双眼透露出广东人特有的机灵与敏锐。多年来走南闯北，辛劳奔波，他圆圆的脸庞上已被无情的岁月刻下了沧桑的印痕。因早年家穷，小学没毕业就弃学经商，历经市场的摔打磨练，他的“蜀王牌”系列酒，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终于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近来一连串的烦恼事，令他伤透脑筋，用他的广东普通话来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霉透顶啦！
　　
　　 一
　　 前一段时间，他在家乡东莞投资修建康养中心，购买了上海“光明牌”空调100台，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批空调安装好开通电源后居然不调温！老姚没有听完康养中心周主任的报告，就火冒三丈，气呼呼地拨通了上海光明空调机制造厂东莞维修站张站长的电话，请求他立刻派师傅来查看处理。
　　 张站长开车赶到康养中心后，经他带来的几位技师检查，发现是空调机安装上墙时，没有遵循操作规程，损坏了内部的一个配件所致。
　　 张站长对老姚说：“姚总，现在你要我们维修站来调试安装好，我初步算了一下，每台最少需要支付配件更换以及安装、材料等费用700元，100台空调机就需要7万元哦！”
　　 老姚一听，如同遭遇晴天霹雳，不禁失声吼道：“什么？！还要我出7万元？抢人吗？你们的空调刚安上就不调温！我看你们卖的就是次品嘛！我要投诉——”
　　 张站长说：“姚总，天下没有见过象你这样不讲理的老板哈！你要想调试安装好就要出钱，不出钱就另请高明！”
　　 说罢便转身叫了身边的几位技师：“走！我们打道回府。”几个人跟着张站长坐上小车走了。
　　 望着远去的小车，老姚当场就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跟在身旁的助理许林给他建言说：“他们这样收费太离谱了！姚总，我看只有向他们总厂去反映，或许还会有转机……”
　　 许助理这话提醒了老姚，他转念一想：“对呀！可以跑一趟上海总厂去投诉呀！我们刚安装上墙的空调机就不调温，不是次品是什么呢？这样或许还会免除点费用……”老姚把想法告诉了助理。
　　 许助理听后一楞，轻声地对老姚说：“姚总，你这样说恐怕不妥吧！……”
　　 老姚反问了一句：“怎么不妥喃？”
　　 “这批空调的问题是安装维修费太高了！而你的说法从道理上讲是说不过去的呀！人家怎么会一次推销那么多次品呢？”许助理执着地坚持说。
　　 许助理就是这种性格直率的人，之前他在一家保险公司做办公室主任，因办事讲原则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公司机构改革，他就提前离岗了。来到蜀王酒厂后，他待人处事还是那种性格！
　　 老姚不耐烦地说：“许助理，不必多讲了，就按我的口径去办！你准备收拾一下，近期就和我跑一趟上海空调总厂。哼！我就不相信……”
　　 “好嘛！我马上去准备。”许助理这才知趣地说。
　　 于是，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时钟刚过八点半，老姚和他的助理两人就赶到了上海光明空调机制造总厂大门。许助理在门卫室办完登记手续后，两人便径直匆匆来到总厂销售部。
　　 部长李军接待了他们。老姚和许助理情绪激动地向他反映了东莞康养中心购买的那100台该厂出产的空调所谓的“质量问题”。
　　 年轻的李部长稳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听完老姚和许助理的陈述与补充。听罢他才缓缓地拿起许助理递过来的投诉文字材料，轻轻地翻了翻几页，然后紧锁一下眉头，慢条斯理地说：“不可能呀！两位？我们堂堂一家上海国企，怎么会推销100台次品？你们的产品购货发票带来没有？我们可是查得出来的哈！”
　　 老姚急忙地答：“因走得忙，忘记带了——”
　　 李部长收住话语，看了看面前两位惊慌的神态，虽说那时已是初夏的天气还不太热，但可以从老姚和许助理的头额上明显看得出来都已冒出了一丝汗珠。
　　 “这样吧，你们稍坐一下，我查询了解一下，给你们一个合理的答复！”李部长说完，一边站起身移步走出会议室，一边从衣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东莞维修站张站长的电话。
　　 不到五分钟功夫，李部长便从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回到了会议室，慢慢地坐到沙发上，带着微笑说：“姚总，情况弄清楚了，当初是你们东莞康养中心为节省每台空调机150元的安装和材料费，派自己的工人去安装，由于他们不懂安装操作规程和技术，造成了空调机一个部件损坏。现在要我们的师傅去纠正的话，就需要每台至少700元的安装费用，这已是我们给出的最优惠价格了。”
　　 老姚见李部长直接挑明了原委，一语点中问题的要害，便急忙申辩说：“收费太高啦！李部长，我们是贵厂的忠实用户，以后还要购买你们的空调，你能不能每台给我们优惠优惠呀？……”
　　 李部长答道：“我们的收费是整套包干费用，包安装调试好，这已经是很优惠的价格了。姚总，早点维修好，康养中心早投用，就早见效益。你们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我们再联系。我现在还有一个会议，就恕不陪你们了。”说完便起身要离开会议室。
　　 见李部长已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很无奈对视了一下。老姚对着许助理使了一个眼色，顺口回应道：“好！部长你忙，不客气！我们回去再考虑考虑。”
　　 两人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会议室。一路上，老姚连一句话都没说。他暗暗地为当初节省那150元一台的空调安装费，下令叫自己的工人去安装，结果造成如此大的经济损失而深深地自责和后悔:哎……
　　 当天，他和许助理便连夜赶动车返回了四川酒厂。
　　
　　 二
　　 这天，老姚正坐在酒厂办公室沙发上，为7万元的空调维修安装费发愁。突然，办公室彭主任进来报告：“甘肃一家代理商要求下架退货。据他说是因在百度网站和微博账号上，看见一连串针对姚总和酒厂相关的帖子，比如：‘姚总是大骗子！设圈套诈骗代理商\'‘蜀王酒厂专门进行套路诈骗\'”云云。
　　 老姚听完彭主任的话就发火了，他说：“怎么会这样？你快去叫许助理马上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谁干的？”
　　 经查，原来是半年前北京一位叫刘洪的老朋友推荐的河南郑州的代理商吴斌干的。
　　 老姚气不打一处出来说：“吴斌这个骗子，赊销老子30万元的酒，就黑吃我10万元的货款，还倒打一耙，在网络上大肆污蔑造谣，坏我的名誉，小许，赶快联系律师打他官司！”
　　 很快，李律师驱车来到了酒厂，与老姚、许助理等高管们一起讨论起案情原委，商量对策。
　　 大约是在半年前，经北京一位在白酒行道上的老朋友刘总推荐，一位来自河南郑州的年轻小伙为“蜀王牌”酒做代理商，此人名叫吴斌，据说上层人脉关系很广。
　　 当时，刘总当着老姚的面，拍着胸口保证说：“老弟！吴斌代销你的酒，一定会销路旺，前景广！”
　　 “好！就请老朋友帮我联系他，我和他面谈在郑州设立酒水代销点事宜。”
　　 老姚就是这样秉性的人，讲义气，办事耿直爽快，他和刘总有多年交情，又见刘总打包票，便立马拍板。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老姚和许助理早早地就在一家高档豪华的茶楼等候吴斌了。
　　 吴斌，现年38岁，1.78米的个头，圆圆的脸庞，浓眉大眼，透露出几分狡猾。他着一身深黑色中山服装，颇显老成。
　　 主客双方一会面，吴斌就利索地从黑色手提皮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老姚及助理，笑着说：“幸会！姚总。”
　　 老姚接过名片，贴近一看：“CCTV民声与法维权中心主任吴斌”白底黑字格外醒目。
　　 老姚一见就兴奋地说“啊，你就是刘大哥推荐的吴总呀！幸会！幸会！请坐！”他用手指着身边的许助理介绍道：“这是我的助理小许！”说着，便伸出双手握住吴斌的左手用力摇了摇。
　　 他身边的许助理连忙站起身给吴斌递送一杯刚沏的茶水说：“吴总，请品茶！”
　　 吴斌操着浓郁的河南普通话说：“久仰姚总大名！通过刘总牵线，我早已品尝过姚总的酒品啦——酒味醇厚、窖香浓郁、净爽甘美、回味缠绵久长，是难得的好酒啊！”他一边夸着，一边伸出大指拇比划着。
　　 老姚满脸都堆出了笑容说：“吴总过奖！过奖啦！”。
　　 吴斌接着说：“和姚总相识，注定是俺们命中的缘份啊！姚总，我除了在央视履职外，还在国家政府高峰论坛担任秘书长。”
　　 “哦！是吗？”老姚惊疑。
　　 吴斌立刻又从随身携带的黑色手提皮包里拿出一份印有“政府督查高峰论坛文件（政督字180号）”红头字样的材料递给老姚看，并煞有介事地说：“我近来太忙了！我们政府高峰论坛正在筹备一场大型民营企业家峰会……”
　　 老姚激动惊喜地插话：“吴总，看来你认识的的企业大咖一定不少哦！”
　　 “那是小意思啦！姚总，代销你的酒已是万事具备，只欠东凤啦！今天与姚总相识，真是相见恨晚哪！”
　　 老姚说：“是啊，现在有了这层关系，就要好好发挥你的人脉关系，开创我们生意合作的双赢局面哪。”
　　 吴斌微笑着说：“姚总啊，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呀！”老姚听着并微微点了点头。
　　 吴斌端茶饮了一口接着说：“我在河南郑州市有100多平米的经营商铺，现在正好没项目还闲着。姚总啊，我就盼着与你合作，咱们先签订300万元的酒水代销合同，你看怎么样？”
　　 老姚：“这个好说！价格上我给你最大优惠，但数量上我们先摸着石头过河嘛，我考虑先代销30万元的酒水你试试，但按照行规，你要先付60%的酒款，怎么样？吴总。”
　　 “姚总，我们是朋友初次见面，就明人不说暗话！其一，你让我代销你的酒，依我的条件，我要看你给我的代销价如何？其二，我家里现有五个小孩，当然还不是一个妈生的。所以方方面面我都要照顾，因此目前负担还比较重，暂时还拿不出钱来交预付酒款。但这30万元的“蜀王牌”系列酒，我向你姚总保证，凭我的人际关系，最多半年就可以全部销完，届时就一并结清酒款。怎么样？”
　　 许助理在一旁贸然插了一句：“吴总，你没有现款呀？这个恐怕就不好办了！”
　　 老姚接过许助理的话说：“吴总，代理商预交货款这是行规。我们对所有的代理商都是按80%来预收酒款的。但考虑到你和刘总这层关系，你起码至少要预交一半的酒款。而我给你的代理酒价，是按照出厂价的一半来计算的。这已是最优惠的代理商价格了。不信，你问问许助理。”
　　 吴总眨眨眼、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姚总，我认定代销你的酒啦！不是我吹牛，凭我的关系，你这30万元的酒水，我保证半年之内就给你卖完。你看要是签订代销商合同实在有困难的话，那我就以打借据赊销的方式，按你的这个优惠价给你赊销如何？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老姚侧过头望了一眼许助理，想了一下说：“以这种出具借条赊账做代销商的方式，还是头一回遇到，许助理你看看喃？”
　　 许助理迟懝了一下说：“我看，要是要的；只不过不仅要吴总签个字，而且还需要他老婆签字画押才行！”
　　 吴总风趣地回道：“只要一个老婆签哈！”
　　 老姚不禁笑了起来问：“吴总，未必你有好几个老婆呀？”“姚总，点到为此，点到为此。”他双手向姚总作揖说道。
　　 老姚拿起茶桌上的手机移步走到茶坊外，给老家东莞市“蜀王牌”酒经销部的负责人张经理通电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回到茶座上坐下，看了看吴斌说：“好嘛，吴总，那就先按此办法试一下。现在是四月份，你本月底就到我老家东莞市经销部办理出货手续，由经销部派人送酒去郑州你家商铺。许助理，你马上给吴总经销部张经理的联系电话与地址。记住：吴总打欠条提30万元的‘蜀王牌\'系列酒，他们夫妻都要在欠条上签字，并要注明到今年10月30日结账。”
　　 许助理语气干脆地回话:“好，清楚了，我马上去办。”
　　
　　 三
　　 在此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合作业务有了实质性进展。
　　 吴斌和妻子马燕于四月底到东莞“蜀王牌”酒经销部办理了30万元酒水的借条手续。经销部张经理将“蜀王牌”系列酒罗列了一张品种与数量表，交给吴斌过目同意后，就安排业务员孙建押车送货，陪同吴斌夫妇到了郑州。孙建协助吴斌及妻子在自家的铺面，代销经营起“蜀王牌”系列酒。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10月中旬。
　　 这天上午，东莞“蜀王牌”酒经销部年近六十的张经理早早地就上班了。她习惯性地坐在办公桌前都要查看工作备忘录，当查看到吴斌夫妇出具的30万元酒水借条时，发现吴斌夫妇出具的借条上载明的还款日期就要到了，于是，顺手拿起手机拨通了吴斌的电话：
　　 “喂，吴总呀，你那里的酒卖得怎么样啊？结账日期再过一周就要到了，请你作好准备，到时我们派人到你那边办理结账手续吧？”
　　 吴斌回应：“张经理呀，是这样，目前市场疲软，酒还没有销完呢。结账的事到时再说。”说完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