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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戏”说老何 ——河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何中奇的戏里戏外


作者:天真先生 童生,686.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2649发表时间:2010-04-08 18:15:48

天地大舞台,人生一场戏。是经常听到的一句感慨。细品,这后半句是颠倒话。溯本求源,戏演的是人生,自然是戏如人生。反过来看,就人生如戏了。所以,好戏,是因为演好了人生;精彩的人生,也一定有“戏”。不过,有的戏,演在舞台上;有的戏,演在舞台下。舞台上演的,未必都是好戏;真正的好戏,也未必都在舞台上。芸芸众生里,舞台上、下都有戏的人并不多,两种戏又都精彩叫好的,更是凤毛麟角。凤毛麟角,是说少的稀罕。稀罕归稀罕,还是有的。好友老何,就算得上是这样一丝儿凤毛、一星儿麟角。尽管,老何只是小舞台上的“大名角儿”、大舞台上的“小名角儿”,但是,舞台和角色不在大小,演的精彩就好。只要是个“角儿”,只要有好戏,就值得说道说道。
  
   戏后戏:一本证书话沧桑
   爱戏如命的老何,人到中年,却被戏“演”了一回。
   咋的嘞?
   前不久,已经离开戏曲舞台近三十年的他,竟意外接到一本证书——河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证书。三十年前,就在戏曲舞台上唱响豫、晋两省,并被《山西日报》、山西电台等媒体专题报道的老何,却一直没有那本认证他戏剧家身份的证书。三十年后的今天,他早已不是戏曲舞台上的演员了,却被批准、吸收为省剧协的会员,成了地方上的戏剧家。这不是怪事吗?这样的例子,不仅在河南省戏曲界少见,恐怕在全国都少见。听起来新鲜,看起来稀奇,说起来本身就是“戏”。对于老何本人,那就更是戏外“戏”了。
   这究竟是一出什么“戏”?
   迟到的戏?还是错位的戏?是喜剧?还是闹剧?
   老何身边的朋友都为这出戏尴尬。恐怕资深的戏剧理论家也难以为这出戏定性。
   只有老何本人美滋滋儿的陶然自醉,宝贝儿似的揣着那小本本儿,呼朋唤友,纵酒相庆。
   老何呀!你得意个啥?不就是个省级剧协会员吗?那可是一扒拉一大片呐!何况,你还是年近花甲、迟到了30年才拿到,咋就不哀叹自己生不逢时呢?
   酒兴上来了。老何又像往常一样,即席抒情,举杯就唱:“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唱得自己满含热泪,唱得朋友们泪落酒杯。
   撒过性子,老何才稍稍平静下来说:“我是真高兴啊!不是因为这戏剧家的名头,也不是为了什么荣誉。是我觉得,自己这就算是认祖归宗了。在戏里活了一辈子,终于拿到梨园家族的‘户口本’了,能不高兴吗?”
   话后,是孩子得到玩具后那种满足的笑。却又笑得满座唏嘘。
   人家老何都不觉得什么,别人还好说啥?就别扫人家兴了!人家那么入戏,还是让他好好在自己的戏里快活吧!好在,戏是矛盾的艺术。矛盾的人生更有戏,这大概也是老何戏里戏外都是戏的缘故。离开舞台多少年了,还依然与戏不离不弃,举办一个又一个戏曲活动,培养一批又一批戏曲新人,率领弟子获得一个又一个国家、省、市奖项,自己也因此获得教育部颁发的优秀艺术教师证书……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戏外戏的精彩,他被河南省戏剧家协会批准为会员。可能,还是因为完全沉浸在舞台上、下的戏里,他也就忽略了许多在别人看来是委屈和矛盾的东西。看来,人呀!一旦入戏,就忘了自己,即便有矛盾,也一样着迷。
  
   戏前戏:小“何”渐露尖尖角
   热热闹闹说了半天戏,总得介绍一下咱这出戏的主角儿老何吧!
   老何,何许人也?
   老何大号何中奇,今年五十有七,嵩山脚下登封市人。说老何的戏也罢,戏说老何也罢,还都要从早年的老何说起。哦,对了!那时候还是小何呢!
   小何可是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来八个月,就没了娘。那是1953年,新中国也还是幼年,国贫家弱的。开小饭馆儿的老爹,一人拉扯着他和姊妹几个娃儿,自然,日子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何老爹戏瘾挺大,也挺会苦中作乐的。因为家住县城,又离县里的剧团近,便有事儿没事儿拉着孩子老往剧团或戏场跑。那年月,卖羊肉汤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何老爹却时不时挤出些小钱儿,帮剧团或困难演员,解决点儿小问题。他自己虽然不会拉不会唱,却能心甘情愿的帮那些会拉会唱的。往大里说,那可是真叫热心戏曲事业!当然,也可能有小心思,为落个好人缘,看戏方便。不管是大思想还是小心思,能帮人家办实事,就是真够意思。譬如1960年闹灾荒,登封县百花剧团散班,剧团司鼓赵五洲是个刚刚结婚的小伙子,一下子找不到事做,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何老爹便又是粮票又是钱,帮他小两口去新疆伊犁农四师72团豫剧团找工作。感动的鼓师两口子眼泪嘀嗒。
   有这样一个老爹,少年的小何,自然没少跟着蹭戏串场子。小何生性机灵,讨人喜欢,到了戏场,演员们争相逗他,这个教他唱两句戏词,那个哄他拉两下弦子,指指点点、笑笑闹闹,不过是哄哄孩子,找找乐子。不想,一来二去,竟把少年小何熏染的浑身戏味儿,不知不觉就扎下了薄薄的艺术功底儿。
   八岁入学,靠着能唱几句戏的本事,小何愣是把一帮小同学吸引到周围,登上了孩子王的宝座。戏有这么大的魔力,小何私下学的就更起劲儿了。人有特长,犹如尖锥在囊,出头露脸,就是必然。到了三年级11岁头上,小何就参加了学校的文艺宣传队,这个宣传队由成年老师组成。队员中,只有小何一人是小学生。你说,这该多自豪、多光荣!参加宣传队不久,他便第一次登台演出。人生的第一次,谁都不会忘记。他清楚的记得,那是在中岳庙大殿前的月台上,舞台好大好排场!自己一出场,就跟戏里的小皇上登基一样,好不威风,好不风光!
   “旧社会,最难熬,农民头上三把刀:一把刀,最凶残,地主靠着蒋政权……”
   当时没唱,而是说的忆苦思甜快板。不过,说的精神抖擞,清脆响亮,赢得台下掌声一片。现在老何想起来,当年的童音和掌声还时时清晰的回响在耳畔。
   渐渐地,小何在宣传队不仅是个小小“角儿”了,还成了乐队伴奏的小小“腕儿”,成长挺疯的。不过,苦恼的是,却没有一件像样的乐器。伴奏的家伙什只能凑合着来。没有笛子,找根竹竿,烧红锥子烙几个孔,就成了。有些时候,老师甚至取个破算盘上的算珠,贴上薄膜当伴奏乐器。小何问老师,这乐器叫啥名。老师苦笑一下,只能临时取名“鼓风笛”。这样的乐器,音准什么的,当然是不能挑剔了。
   一次,小何到二哥家玩儿,发现墙上挂着一把二胡。尽管,那把二胡没弓、没弦、没琴皮,几乎是个废品。小何却喜出望外,从二哥家借出来,向宣传队的老师借个破弓子,拾掇拾掇装上;又找来废电线,烧掉外皮,用里面的细铜丝做弦子;再拿用过的日记本黑塑皮裁成琴皮。一把二胡算是又获重生了。音啊调啊什么的,自然讲究不来。后来,小何听老师说蟒皮是制作琴皮的上好材料,就带着一个邻家玩伴儿,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嵩山捉蟒去了。山林里转悠大半天,也没有找到大蟒,却发现一条乌蛸蛇正往洞里钻。小何一心想着琴皮,早已忘了危险,冲上去就拽住蛇尾巴,拼力往外拉。乌蛸蛇已经大半钻进洞里,哪里肯出来,更无法掉过头来攻击捉它的人,只是拼命往里钻。小何竟与乌蛸僵持不下。玩伴儿却吓得缩在一边,不敢靠近。人蛇大战多时,小何突然有了主意,采取一拉一送、一缓一扽战术,终于大获全胜,拽出一条断头乌蛸。终于有了像样的琴皮。回来向爹透漏战果时,爹都惊了一身冷汗,骂他为了乐器不要命。
   1968年,国家变了政治气候,登封县所有中小学停课。小何也结束了快乐的学生时代。年仅15岁的他回到生产队,当上了民兵排长。说是排长,任务却是带着一个“兵”天天上嵩山,放队里的30多头牛。
   牛在山坡上自由啃青。小何常常骑在一棵歪脖儿柿树上,吹呀拉呀唱呀……柿树成了舞台,牛群是永不厌烦的听众。有时候,他唱过几嗓子,牛还会在远处哞哞的应和几声……
   这天,他正在柿树上自拉自唱的高兴,忽然跑过来几个村民。他以为是附近村民不允许在这一片儿放牛了,便从树上乖乖下来,等待呵斥。不料,竟是北庄大队的群众来请他排练节目,慰问村里驻军的。考虑到小何两人放牛在山洞吃住,生活艰苦,北庄大队还特意给他们送来面粉,作为补助。
   小何自然是喜出望外,给放牛的同伴儿交待一番,自己就立即下山,正式出任小导演了。一场慰问演出下来,他的名声也在十里八村传开。一个舞台下的“角儿”,开始渐渐露头。
   这以后,小何的社会角色不断发生变化,幸运的是:这些角色又大多跟他的戏曲特长紧密相关,尽管不在专业的舞台上,也照样是一路走来一路唱。
   1969年冬,他作为生产队抽出的唯一人选,参加焦枝铁路大会战,依然是宣传队成员,白天参加施工,晚上演出,为工程队鼓劲;
   1971年,他以自己的文艺特长被特招为国营企业工人,成为登封县采矿厂宣传队队长;
   1976年,又被聘为巩县、登封两县联办高中的音乐教师。带领学生三个月排出学生版《朝阳沟》全场,参加县里汇演,一举夺得第一名。
   ……
  
   戏里戏:戏里人生戏外情
   小何慢慢成长为大何。
   早已小有名气的大何,接触的文艺圈子越来越大,关注他的文艺前辈也越来越多。过去的万众为师加自学自练,渐渐也变成了名师指教、高人指点。郑州市豫剧团首席板胡马老三的高足弟子谢宏斌,是登封人,因为成份不好,被打发回家。大何听说了,也顾不得避嫌受牵连,主动贴上去,拜在门下。谢老师喜欢吃豆面条,大何虽然厨艺不精,却还是殷勤地抢着给老师献技。结果是:面多了兑水,水多了兑面,兑来兑去,越兑越多,和了一次面,师徒俩吃了两天都没吃完……谢老师虽然没吃上可口的豆面条,却吃出了开心和弟子求教的诚心,自然是抖出一身绝技,倾囊相授。后来,谢宏斌又把爱徒推荐给板胡名家陈金良,这陈老师那可是豫剧大师常香玉赴朝鲜慰问演出时的弦师,堪称是“金弦子”啊!有了名家亲传,加上勤学苦练,那还不是蹭蹭的长进?时日不多,他大何就跻身登封四大板胡的行列。这在登封小县,那可就是重量级的“腕儿”了。
   不久,大何又攀“高枝”,与豫剧名家任安华结为知交。任安华是郑州市豫剧三团的台柱子,曾在豫剧《红灯记》中扮演李玉和,一嗓子唱红中原,名响全国。大何跟这样的师友交往,唱功大进,自是不在话下。
   1978年夏,任安华亲自致信给大何,谈及中国戏曲春天到来的心情,同时,邀请他到省城观看刚刚开放的古装剧《红灯照》。大何也想借此现场学习学习,多多感受大家风范。机会难得,便欣然应邀。
   剧场爆满,没有戏票。任安华就让剧场工作人员特殊照顾,安排大何到剧院的灯楼里观看。
   灯楼是为舞台提供灯光效果的所在,空间狭小,灯具集中,大何置身其中,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卧不能卧,那是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为了向名家学戏,就忍吧!可是,难忍的是,那么逼仄的空间里,还必须跟一组高达12000瓦特的灯具亲密相处。三伏炎夏,再跟火炉子一样热的灯具挤在一起,那跟洗桑拿可就没什么两样了。一场戏演完,省、市领导上台接见演员时,应邀进省城蹭戏的大何却晕倒在了灯楼里……
   然而,就是这场几乎要了他命的戏,不仅蒸热他的身,同时也极大地蒸热了他的心。通过看戏前后跟任安华老师座谈,他了解到:戏曲艺术,不仅在政策上迎来了春天,戏曲本身,也彻底结束了样板戏一统天下的局面,开始百花齐放。人民群众对文化生活要求的提高,也正呼唤和催生着一个巨大的戏曲市场……大何憋不住了,再也不甘心在舞台下单恋戏曲艺术了。他要登台,要登上真正的戏曲舞台!把真正的戏曲艺术送给老百姓,送给被样板戏桎梏多年,需要真正戏曲艺术滋润的人们心中!
   可是,没有哪个专业的戏曲舞台,敢于试试他这个不专业的“角儿”。
   没有舞台,就自己创造舞台!
   憋疯的大何,要赤膊上阵了!
   从省城回登封不久,他就把自己的一批学生和社会上的戏曲爱好者组织起来,白天干活,晚上排戏,创建了一个戏班子——这就是三十多年后登上《中国豫剧大辞典》的登封县青年豫剧团。
   一时没有排戏的场地,就借县城西关一农户家稍显宽敞的牛棚用。排戏时,把牛牵出去;排完戏,再把牛牵回来。牛主人有戏隐,还省了清理牛棚的工夫,乐得悠哉,乐的清闲,倒不说什么。苦了老牛,每晚进进出出,不得安宁,有时候哞哞几声,直提意见;
   暂时没有乐器家伙什,就从辅导清唱开始;
   还没有整场戏的本子,就一句一句、一段一段、一场一场开始。
   ……
   边排兵布阵,边筹措粮草,边请将纳贤……平地起崮堆、空手夺刀的事,自然容易不了。真正的戏曲人生要开场,却又必须从戏外的一点一滴开始……
   听说登封红旗煤矿有人板胡拉的好,咱何团长就托人捎信儿过去,想拜访拜访,实际是想探探虚实摸摸底儿,如果真是把“好弦子”,就纳贤过来。
   人家回信儿了,说见面可以,但有个条件:矿山偏远,交通不便,况且寒冬路滑,买菜困难。他们最好能顺便捎上一车大白菜到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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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好一个“戏”说老何!洋洋洒洒万余字,戏里戏外,人生舞台,舞台人生,把一个活生生的老何说得实实在在,跃然眼前。文字老辣圆熟,不乏谐趣,真实的生活底蕴给文本增加了可读性。欣赏!【编辑:夏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00409020】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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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夏冰        2010-04-08 18:16:07
  好一个“戏”说老何!洋洋洒洒万余字,戏里戏外,人生舞台,舞台人生,把一个活生生的老何说得实实在在,跃然眼前。文字老辣圆熟,不乏谐趣,真实的生活底蕴给文本增加了可读性。欣赏!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一直在文学的路上走。目前致力于文字表达无限可能性的探索。
2 楼        文友:天真先生        2010-04-08 20:43:06
  偶然从百度上发现此文,觉得题目新奇,禁不住一读,时而一笑、时而落泪、时而信服颔首……文章情感之浓烈,犹如一坛家乡老酒,香远醉长……
   一莲幽梦
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常务理事,已出版长篇小说《永泰公主》、《少林僧兵》、《少林梅僧》等三部130多万字。
3 楼        文友:水湄莲妖        2010-11-26 08:58:23
  欣闻兄台大作《戏说老何》荣获郑州市委宣传部、郑州市文联、郑州市作协、郑州日报等单位联合颁发的纪实文学奖,恭贺,拥抱。希再接再厉,期盼新作横空出世,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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