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猫祭(散文)
我家的猫死了,我们都很悲痛。老妻更是啜泣不止,一边哭一边就絮絮地诉说着对猫的不好。
我家的猫应是夭折,它还很年轻,是英年早逝。
今年开春,它来的时候,还是一只小猫,我们都唤它“小猫咪”,调皮,却可爱着。我们特意为它在网上购买了“猫粮”。慢慢长大了,它就有了一副斯文的面相,亦迈着大步走路。它总是爱跟着人,人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你一不小心,就踩着了它,它立即“嗷”地一声,向远处跑去,可是过不了我大一会儿,就又嬉皮笑脸地跑了过来,像只甩不掉的尾巴,在你身前身后甚至脚下绕着。你要是外出了,它会“沓、沓、沓”地迈开步子先跑出大门去,像恋恋不舍地送着你,直到你走远了,它才返了回去。你要是在院子里站下来了,或是坐在小板凳上干着活儿,它就会蹲在你的身前,仰头看着你,不时用舌头舔舔你的手,用脚爪蹭蹭你的腿,还“喵喵”地叫上两声,表现出一副幸福喜悦的神情。
天气晴朗的时候,太阳暖暖地晒着,猫就倚着屋角卧下来晒太阳,眯眯地,微闭着双眼,阳光在它身上闪闪烁烁地跳跃。你要是从它身旁走过,它立时就睁开眼,跳起来扑向你,给你来一个“小恐怖”,然后就为你表演它的绝技。它圆圆地滚一个翻身,看看你,再滚一个翻身,再看看你。你若是站住了脚步,它就高兴地连连翻滚。它没有了平日的那副斯文面相,像个可爱的顽童,更像个有趣的无赖,啥也不管不顾了。快乐是不需要理由的,它尽情地满世界撒着欢乐。
开始,它总是爱在屋里的沙发上卧,一动不动地,一卧就是一个上午。要拉屎撒尿了,它会出去,方便以后,就又回来和原初一样地卧在那里,像一团金色的毛绒绒的圆球。
有一次,我们外出时间长了,屋门关着,猫尿急,出不去,就把尿撒在床上的被单上了。老妻一生气,就经常赶它出去。它钻在沙发底下、床底下,不肯出去,老妻就威严地发号施令,威胁着让它出去,甚至拿来一根长长的细棍去胡乱戳打,直至它跑出去,才算了事。这样,在我们家里,人与猫的“战争”就经常发生。
老妻“战争”起来似乎有点凶神恶煞,过后又有着怜悯的菩萨心肠,看到猫在院子里无所失措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又会“咪咪”地把猫叫到跟前来,把蒸熟的鸡蛋、南瓜一块一块地掰给它吃。猫也很感恩,不计前嫌,蹲在她的身旁,仰着脸,似在对她甜甜地笑。为此,妻每每发出“咪咪”地叫声,猫就像听到了天籁之音,总是急急地一溜烟地跑过来。夜里,就要熄灯睡觉了,猫要是还不回来,妻会到处去找,“咪咪”地唤着,猫回来了,卧下了,她才安心地睡觉。
有矛盾,有斗争,也有和谐,有欢乐。我们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平平常常,日子也便成了猫的日子,但却暖心。
忽一日,猫直到深夜才回来。第二天,就见它病蔫蔫地,无精打采,不吃不喝。它病了。我们推测,是吃坏了肚子。老妻就找平日我们吃的治胃的药给它吃。它紧咬着牙齿不张嘴,她硬掰开它的嘴灌进去,可它又吐了出来。接着,它便连着口吐黄水。卧也不安生,刚在窝里卧下了,没有几分钟,就又站起来跑出去,显得十分烦躁。看着猫痛苦的样子,我们十分痛苦,但也十分无耐。
邻居说:“猫怕是吃了药死的老鼠。”我更是又气又急。家里有你爱吃的“猫粮”,有时还给你吃点“偏食”,你怎么就要去吃那药死的老鼠呢?你不知道它身上有毒吗?你不知它会要你的命吗?可是,千般恨,万般怨,于眼前又何济于事呢?
眼看着活活的一个生灵生而无望,又无能为助,我们急得焦头烂额,辗转反侧。这情景深深地刻印在我们的心扉上,忘不了猫那紧蹙着眉头求助般的神情,忘不了它弓起腰身难受地呕吐的姿态,忘不了它望着我们表现出的那种无耐和绝望,永远忘不了。
读季羡林先生写他养猫的文章,他说他养的猫寿终正寝时,会不知不觉地跑到人很难找到的地方,销声匿跡。我家的猫,虽然不能说寿终正寝,但眼前也是穷途末路,山穷水尽。那天下午,它恋恋不舍地往院外走去,还不断回头看着,悲悽的样子。我以为它要和我们永别了,就也急急地走出院外,猫已不见了踪影。我们忐忑不安,有种不祥的感觉。晚上觉也睡不稳。半夜,三点多钟了,老妻还起来去看,见猫回来了,卧在它的窝里了。可是,第二天我起床后,却见猫横躺在院子里,已是奄奄一息了。院子里冷,我就把它抱到卫生间的暖气管下,让它暖暖身子,总希望生命发生奇迹,它能脱离劫难,重新活过来。但它还是死了。
老妻痛哭不止。我忍住眼泪去为它装殓,给它裹了一件蓝色的衣服,将它放在平日它卧着的那个塑料薄膜盒子里,然后端着它,到我家院子背面的山坡上,找了一片向阳的地面放下来。
这一切处理完毕,我站在可怜的猫的归宿地前,黙然而立。远处的山峦,隐隐约约,笼着一片淡紫色的雾岚;天上的流云,飘飘悠悠,似银白色的花朵绽放;近处,有鸟在幽幽地鸣叫。生命自在,一切都在生生不息。可是,我家的猫死了。我祈愿它来世还能来我家做猫,但不要再有灾难,只要平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