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新】大境门情思(散文)
一
从锡林浩特启程,沿着海张高速一路南下,穿越茫茫草原,穿越崇山峻岭,走进古城张家口,去凭吊塞北重要关隘——大境门。
很早的时候就听说张家口长城有个大境门,最初是在香烟盒上看到了它的模样。许多次来来往往的路过张家口,却未能目睹她的风采,心里总是惦记着。去年七月之后,我的脚步再也没出城。人在家中,念头却时常向外憧憬着,似春天的百草,不断萌生葳蕤。孩子们显然窥见了我心,于是提前酝酿,选个清净地儿去旅游,便把张家口作为小长假里旅游目的地。
张家口,又名张垣、武城,是河北省的一个地级市,处于河北省西北部,京晋蒙交界。这个地名源自于长城的出水口。古代的长城,不论哪朝哪代修建,遇到自然河流,总要顺其自然把水道留下。张家口长城全长1700多公里,自然难免遇到河流,在与清水河(旧称宁川水)相遇时留下一个口子,朝廷在此修建了一个守军堡子,因当地住着张姓人家,就把这个堡子称之为张家堡子,这个水口自然就被称为张家口子。随后,人口增长,形成村落和城市,便诞生了张家口市。还有一说,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当值守备张珍在城墙开一小门,曰“小北门”,因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所以称“张家口”。至于别称张垣和武城,一个因姓氏,一个因驻军,自然都好理解。特殊的地形和地理位置,造就了张家口军事上独特的作用,因此有“塞外青山楼外楼,京畿要塞咽中喉”的美誉。
长城,自秦朝开始修建以来,历经汉、唐、宋、明等数个朝代不断修葺和拓展,它绵延万里,历经十五个省,体量之巨大,工程量之浩大,令世人惊叹。它是军事工程,也是文化遗产,时代走向深远,长城斑驳的身影记录了历史的沧桑,也无言地述说着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碰撞与交融。
许多年来,张家口是锡盟草原人进京的唯一通道。那些年,交通不畅,回东北老家曾数次选择过这条弯路,南下张家口,进入北京交通枢纽,再折向东北。来来往往的,只是作为中转地点短暂停留,却从未认真审视过这座城市,也未认真探究过她的历史,最多就是肤浅地知道,这里有个大境门,她还曾是察哈尔省会,内蒙古首府也曾短暂借住。
察哈尔,原来是蒙古族的一个部落,主要驻牧于锡林郭勒南部和张家口北部,1913年,中华民国政府设立察哈尔特区,1928年改制建察哈尔省,省会就设立在张家口。1952年,中央人民政府决定,撤销察哈尔省建制。将察北、察南16县改为张家口专区,连同张家口市、宣化市归属河北省管辖,从此,结束了察哈尔行政区划的历史。
内蒙古自治区成立于1947年,首府设在乌兰浩特,不知因何,两年后年迁至张家口借居,1954年在周总理的督促下才迁到归绥(今天的呼和浩特)。
由此看来,张家口不但地理位置重要,而且也是历史名城,还与内蒙古有着千丝万路缕的联系,著名的北方草原茶马古道张库大道就在这里启程,穿过长城,越过茫茫草原和沙漠,走进库伦(今乌兰巴托),走进恰克图(汉语名为买卖城,原属中国,现归俄罗斯),让内地和草原之间的物资交流有了便捷通道,也沟通了与欧洲的贸易交流。
二
春日向晚,夏季将临,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丝毫雾霾,风儿有一搭无一搭轻轻抚弄,原野先是半黄,越走越绿,透着清新,秀着可爱,好天气好景致,心情岂能不爽?
车行途中,孩子们感叹内蒙之大,好几百公里也走不出去,想要寻找不同于草原的景致。在这五一热游期间,既要避免车流人流的拥堵,又要节约时间,确实有些难度。
一路走来,我一直在寻找草原和农区的分界线,毕竟这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文明。其实,沧海桑田历经变迁,历史的痕迹已逐渐淡漠,只有一条蜿蜒如蛇的长城断断续续地横亘在崇山峻岭之间,提示着曾经的存在,但斑驳之间沧桑尽显,原本的意义早已刀枪入库。是的,今天的中华大地早已是民族一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交融,文明互鉴,长城的武备要义早已名存实亡。岁月更替,风雨侵蚀下,徒留遗存印证着曾经的过往。
当车子走出草原,进入河北境内,渐渐地,平坦的大地突兀地显现出一条长长的山脉,这条山脉宛如一条大坝,成为草原文明和农耕文明的天然屏障。这条大坝被人们称为大马群山,属于阴山山脉。《辞海》记载:“阴山山脉西起狼山(内蒙古临河),东至大马群山(河北张家口)。”看来这条东西向的天然屏障就成了草原文明和农耕文明的分界线。传说,远古的时候,两个不同文明的人们经常越过边界,你争我夺,互相厮杀,弄得边关狼烟四起,民不聊生。玉皇大帝下界巡游时瞧见了这番景象,便派一群天马下凡,驻守边关,张家口便多了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再后来,人们沿着山脊修建了长城,阻挠了侵扰,才使得长城南北相安无事,但是,也隔断了两种文明的交流。
三
进入张家口,车子沿着宽敞的马路左兜右转,顺畅地来到位于桥西区的大境门景区。
张家口市区内长城建于明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全长450公里,其中大境门所在的桥西段长3700米,依山就势,就地取材,垒石筑成。
走进景区,看到一段高大的城墙雄踞于巍峨的山岭之间,依着山势伸向远端,正中之处,开了一道口子,下面为长方形,上面是半圆,青灰色的墙砖,尽显历史的沧桑,仿佛一本无字大书,收藏着许多故事传奇,任凭后人解读。由北向南,穿过这道大门,回头一望,便看到了大境门的正面。只见门楣之上有四个黑色大字“大好河山”,那字体的苍劲浑厚,与长城的雄伟壮观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这是1927年时任察哈尔都统高维岳所书。在这四个字的下面隐约还有一片红色墨迹,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境门”三字,据说是清朝顺治皇帝手书。资料介绍,大境门所在的长城是明代修建的,但大境门却是清代顺治皇帝在1644年修筑的,是顺治皇帝顺应了长城南北民众物资交流的需求,凿墙设门,沟通了内地与边塞的贸易交流,促进了蒙汉各民族的团结友谊。由此看来,把大境门和山海关、居庸关、嘉峪关并称为四大关口并不准确,甚至是一种误读。这大境门本身就是为了沟通南北贸易而建,况且,建设之初,中华大地已经南北一统,作为关隘的武备意义已经不存在了,准确地说,大境门更应该是交流之门、友谊之门、团结之门。
站在大境门下向南眺望,居高临下,明德口街的景象尽收眼底,那飞檐翘角的老院落、那青砖黛瓦的老房子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审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见证着大境门的繁华和内外两地人们交流和友谊,也任凭大家翻阅大境门景区古往今来的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
“边墙里,边墙外,蒙古人吃肉我吃菜,肉换菜,真不赖,要换就去大门外。”这是当年流传于张家口的一段顺口溜,由此也可以看出那时大境门南北商贾云集、贸易繁华的景象。
恰在此时,一阵响哨从头顶传来,仰头一望,一群鸽子带着悦耳的鸽哨从头顶向北飞去,渐渐把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山峦中。我突然对它们欣羡起来,比起人类,它们更能够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什么国界和边关城墙,在它们眼里不过就是摆设而已。或许,它们在自己的世界里用独特的方式在嘲笑人们,耗费巨资、劳民伤财,图个什么?
小时候听老师讲万里长城,听父辈讲孟姜女的故事,就常常疑惑,中原之大,边境线之长,筑土为墙、垒石为墙,这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啊,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真的难以想象。况且,长城最高处14米,低处也就四五米,真的能抵御外族入侵么?
冷兵器时代,长城确实在固边守防中起到了一定作用,但也是冷兵器时代,努尔哈赤们的金戈铁马越过坚不可摧的长城,推翻了大明的朱家王朝,建立了以满族人为主导的大清王朝。随后,努尔哈赤的后代康熙大帝做出了不再修建长城的决定,由此,作为固边守防的万里长城走进了历史,成了一种文化符号和精神象征。
站在大境门脚下,思绪飘飞,想象着自秦以来,在那些生产力极不发达的时代,老百姓肩挑手抬,挥汗如雨,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成就了这万里长城的伟岸。又想到那个聪明伶俐,会作诗会弹琴的孟姜女千里寻夫、哭倒长城的故事。还想到睿智的顺治皇帝顺应民意,凿墙设门,让农耕和游牧两个文明互融互鉴,并开创了北方茶马古道,促进了东西方文明的交流互鉴,因此,这大境门更应该是贸易之门、友谊之门、团结之门。
“圣主恩泽驾七巡,游居屡沐翠华春。几多父老壶浆惠,不动沙场战马尘。色目竞夸蒙古集,珍奇远至恰图阵。自从一统无中外,稳睡华夷百万民。”是的,作为普通老百姓,贫富之外,自由与和平真的无比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