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鸽子的故事(散文)
有人问禅师:“万物都有佛性,对吗?”禅师说:“对。”那个人接着问:“鸽子有佛性吗?”禅师说:“有。”那个人接着又问:“那为什么鸽子会在大殿的佛像上拉屎?”禅师说:“因为鸽子有佛性。”
一
女儿刚刚高考完,大约也就是八年前的时候八月份。突然一天我发现家里的后阳台上,来了一对儿鸽子,雄鸽子体型稍大,显得雄壮,雌鸽子体型偏小,显得娇美。鸽子是本地的野鸽子。鸽子的羽毛是灰色的,不怎么好看。唯一特别的是脖子上有一圈雉鸡般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现出美丽的七彩光环,倒也有几分漂亮。家里的后阳台原本放着一些杂物,搭了几块装修后剩下的地板砖,大概鸽子们觉得可以遮风挡雨,便在那里住了下来。没过几天,这对儿鸽子便往窝里叼一些杂草和羽毛,看样子是应该准备孵小鸽子了。
这对儿鸽子非常恩爱,没事儿的时候,依偎在一起,“咕咕”地低声叫着,似乎在说着我们听不懂情话,像一对儿蜜月里的情侣。
又过了几天,看到大部分时间,都是雄鸽子在外奔波觅食,雌鸽子在窝里。偶尔,也看到雌鸽子飞出去,雄鸽子便在窝里,继续孵着蛋。这对儿鸽子比较胆小,每次看到有人来,便急匆匆飞出窝,在不远处盘旋徘徊,不敢进窝。我担心鸽子蛋没有大鸽子孵化保温,会凉到鸽子蛋,孵不出小鸽子,便在窗户上糊了一层报纸。妻抱怨家里暗了许多,我笑着说:鸽子也是大自然里的生灵,需要我们去保护它们。
果然,大鸽子看不到我们,便安心孵蛋。大约过了20冬天,我突然听到“啾啾”的叫声,便偷偷掀开报纸向外看去,发现两只可爱的小鸽子,呆头呆脑从窝里出来,一边叫,一边找着它们的父母。
我撕掉了窗户上的报纸,家里瞬间明亮起来。那对儿大鸽子也正好觅食回来,相比以前,他们明显地胆大起来。鸽子们蹲在阳台上与我对视,明亮的小眼睛充满了疑惑。它们一边喂着小鸽子,一边与我对视,似乎明白了我的存在并不构成对它的威胁,胆子也大了起来。
小鸽子一天天地长大,大鸽子出去觅食的频率越来越快。那对儿小鸽子似乎每天吃不饱的样子,稍稍休息一会儿,便又“啾啾”地叫着。小鸽子一天一个样,长得特别快。十多天后,便扇动着翅膀学着飞翔。正好到了国庆节,趁着长假去看女儿。等回家的时候,向窗外望去,鸽子一家飞离了它们的窝,只留下细碎的羽毛。看到空空的巢穴,好似女儿空荡荡的卧室,心里不免惆怅起来。许多时候,人和动物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小的时候,被父母关心着、爱护着;长大了,便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
二
那对儿鸽子飞走不久后,又来了一对儿鸽子,继续孵化着小鸽子。它们依照大自然的法则,通过个体的繁衍,延续着自己族群的生命。这对儿鸽子,性格也是比较温柔,像上一对儿鸽子一样的恩爱。小鸽子孵出来后,一般是一只鸽子留在窝边,保护着小鸽子,另一只鸽子出去觅食。这两只小鸽子明显地狡黠,大鸽子在的时候,它们练习飞翔的时候,似乎用尽了全力扇动翅膀,但身体只是刚刚离开窝顶的地板砖。当大鸽子偶尔一起出去的时候,它们就飞出窝,但也就是在离窝两三米的距离盘旋。当大鸽子回来的时候,小鸽子便耷拉着翅膀,“啾啾”地叫着,追着大鸽子要求喂食,和被惯坏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大鸽子似乎有些着急,喂完小鸽子后,顾不上休息,绕着窝盘旋飞翔,似乎给小鸽子做着示范。小鸽子们装作使劲扇动翅膀,但依旧飞不起来。没注意是哪一天,这一家鸽子又飞走了。
这对儿鸽子飞走了不久,又来了一对儿鸽子。后阳台的鸽子窝仿佛是我们人类的公寓,搬走了一家,又来了一家。这对儿鸽子,性格相比之下要严厉一些。当小鸽子孵出来后,大鸽子给小鸽子喂食的频率要明显的低。因为小鸽子经常处在饥饿之中,它们出窝的时候比较多,每天都能听到它们饿得“啾啾”叫。大鸽子心好像比较硬,常常站在离小鸽子稍远一点地方警觉地望着四周,坚持不给小鸽子喂食。无奈的小鸽子一边叫,一边摇摇摆摆地追着大鸽子,努力向大鸽子靠近,那个样子看着让人有些心疼。大鸽子看到小鸽子靠近后,才给小鸽子喂食。
不久,这对儿小鸽子就能扇动着翅膀飞离阳台一米多,显示出一定的飞翔能力。一天,我看见一只小鸽子高兴地靠近鸽子爸爸要求喂食。总以为大鸽子像往常一样给小鸽子喂食,谁知大鸽子对着小鸽子使劲一啄,小鸽子瞬间失去平衡,向楼下坠落。惊恐的小鸽子在自由落体一米左右,迅速调整翅膀飞了起来。两只大鸽子立刻跟着小鸽子飞了出去,飞到小鸽子前引导着小鸽子飞,剩下的另一只小鸽子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也飞了出去。没过几天,这家鸽子也飞离了我家的阳台。我发现,鸽子和我们人类一样,也有着爱与责任。鸽子父母最痛苦的时候,是小鸽子快会飞的前几天,这几天,小鸽子食量大,不仅需要鸽子父母频繁出去觅食。另外,小鸽子的喙要比大鸽子长很多。喂食时,小鸽子的喙几乎插进了大鸽子的嗉囊。有一次,小鸽子吃完食后,我发现小鸽子的喙上,尽然带着几缕血丝,这让我想到了自己去世的父母,顿时心痛了起来。父母的爱是无处不在的,它不关乎物种。
三
陆陆续续的鸽子们,来了去,去了来。因为多了,也没有再去关注它们。
去年十月末的时候,我习惯地向后阳台望去,突然发现飞回来的雄鸽子腿上缠着一截细细的尼龙线。仔细一看,鸽子的双爪已经被尼龙绳勒断,只剩下一小节连着的爪子。我心疼那只鸽子,试图抓住它并准备帮它剪断尼龙绳。鸽子惊恐地看着我,估计在它的眼里,人类似乎都是伤害它们的魔鬼。我看着它非常害怕人类,便没有继续靠近它。仔细观察这只鸽子,它羽毛杂乱蓬松,没有一丝的光泽。不知道它经历了怎样痛苦的生死磨难,才逃离了人类布下的捕鸟网。我由衷地钦佩这只鸽子的伟大,即便是在最绝望的困境中,它也没有放弃生命的希望,并成功地返回自己的家。用生命本能的职责照顾它刚出窝十多天的小鸽子,它用生命的本能,诠释着生命的伟大与坚强,这是多么的令人敬仰。
看着这只坚强的鸽子,赞叹着它的伟大与坚强。在我的心里,它已经不只是一直简单的鸽子,而是所有男人的榜样,更是所有父亲的榜样。看着衰弱的“坚强鸽”,我一直主张对自然界生物不干预、不破坏的原则,这次破例为坚强鸽在后阳台的地板砖上撒了些绿豆、扁豆、糜米、玉米糁,大鸽子开始警觉地看着我,然后艰难地飞起来在窝的附近盘旋。我慢慢的离开它一段距离,鸽子慢慢地降落下来采食,我看着它用残疾的双爪,慢慢地站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啄着那些食物,一看就是饿极了的样子。大约一周后,在我的照料下,这只鸽子的身体很快恢复了健康,羽毛也逐渐变得丰满起来。随着它残存会死的爪子的脱落,脚上缠绕的尼龙绳也随之脱落,可怜的鸽子没了双爪,只好用残存的脚掌支撑着身体。这只鸽子,因为省去了觅食时间,它每天喂完小鸽子后,就守在窝前。它用失去了爪子的脚掌,支撑着身体,迎着寒冷的西北风,努力站成一只鷹的模样。我想,它是应该在提防着游隼或者鹞子吧?或许是在防着其他想占窝的鸽子吧?
四
大自然总是在给我们讲述它的故事,只要你用心听,注意看,我们就能发现许多。“坚强鸽”的孩子们飞走了以后,它们没有选择飞走而是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我照顾了它一段时间,彼此形成了一种信任吧?没过几天,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自然界里,鸽子原本与大雁、天鹅一样,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在漫长的自然进化中,鸽子家族突破了遗传上的近亲繁殖瓶颈,一对儿鸽子,一般既是夫妻,又是兄妹。
一天,一只小花鸽子来到了“坚强鸽”的窝旁,这只花鸽子身材娇小,羽毛是浅棕色,两只翅膀的边缘及尾羽却是洁白洁白的,非常的漂亮。
开始,两只鸽子驱赶着这位不速之鸽。过了几天,“坚强鸽”似乎接受了小花鸽,不再驱赶它。雌鸽子好像有些生气,每当小花鸽一来,它便直冲冲地飞走。开始,“坚强鸽”开始飞起来去追它的雌鸽子,追了几次,雌鸽子再也没有回来。没了雌鸽子,“坚强鸽”与小花鸽组织了新的家庭。我感慨着鸽子们的家庭故事。妻说:或许,小花鸽是在仰慕英雄的“坚强鸽”吧?它太男子汉了!不久,小花鸽孵出一对儿小鸽子,大一点的,身体健壮,应该是只雄鸽子,毛色灰灰的,像了它们的爸爸。小一点的,身材娇小,毛色也是浅棕色的,翅膀的边缘和尾羽也是白色的,像了它们的妈妈。
小鸽子孵出来五六天,“坚强鸽”突然失去了踪影,我猜测它或许是去找那只雌鸽子,又或许误入了捕鸟网,再或许是遇到了游隼、鹞子,毕竟它是一只残疾鸽。我在心里默默为它祈祷,但愿是前者。它找到了雌鸽子,就像童话里的结局,从此它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坚强鸽走了以后”,小花鸽这个单亲妈妈,又觅食,又哺育、又警戒,看它忙碌且单薄的样子,我又一次心疼起来。趁小花鸽出去觅食的时候,我又偷偷撒一些饲料,减轻小花鸽的负担。小鸽子们长得很快,不久便同小花鸽一起飞离了它们的窝。小花鸽偶尔回来落在后阳台上,“咕咕”地叫着,不知道它是怀念还是寻觅……
五
曾经看过一个禅的故事。一个日本武士,剑术一流。他常常去找有名的剑客比剑。一天,他在院子里拄着剑休息,院子里争斗的两只鸡引起了他的注意。不一会儿,两只鸡斗得头破血流,分出了高低。武士在那一刻突然开悟,再也没有与其他剑客比试过剑术。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在更高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我看鸽子们的时候,看它们的责任与担当,看它们的突然的浪漫,看它们温柔与恩爱,它们的故事,不是也发生在我们的生活里吗?我们应该怎么面对高处的眼睛呢?或许,人的一生总是在追求许许多多的东西,青春的激情会随着岁月的激荡而逝去,如手中握着的流沙,在风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