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福】杨福星小传(散文)
杨福星生于1935年农历二月初八。他出生的那天,父亲梦见一颗金光闪闪的星星飞进了老婆的肚子里。他醒来后高兴不已,心想自己的这个孩子一定是天上的星辰转世下凡,将来必是有福之人。所以当屋子里传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时,杨父就给儿子取名杨福星——希望儿子这颗福星能给家里带来好运。
可事与愿违,杨福星三岁那年,他的大哥落水而亡,七岁那年二哥得了急病来不及医治而亡。父亲接连失去两个儿子,心情悲痛情绪低落精神时常恍惚。一年后不小心从房顶上掉下来摔断了腰椎导致下身瘫痪。家里的重担落到了母亲一个人身上。父亲不忍心连累家人,一年后偷服了毒药,结束了生命。杨母经人介绍,带着杨福星嫁给了邻村童老四。
童老四打一开始就对杨福星横眉竖眼,不喜欢这个继子。他的心思放在新娶的老婆身上,希望老婆能给自己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可杨福星的母亲三年给童家生了两个女儿。这让童老四大为不满,又听接生婆说他老婆的年纪四十开外了不能再老蚌生珠了,心里更加气愤。他看到在家里忙着做零活的杨福星,想到这小子命硬,克死了两个哥哥,又克的自己生不出儿子,是个丧门星,就对杨福星动起了手。有了第一次的打骂,撕破脸皮以后,动不动就对继子大打出手。杨母生性温柔老实,没有能力阻止后夫家暴儿子,只能暗自落泪。
1948年的9月底的一天,童老四又无缘无故地打起了杨福星。这一次,他下手更狠毒,边打边数落,骂杨福星就是个丧门星,克死了两个哥哥和亲爹,为了防止他再克到两个妹妹只有把他打死了一了百了。杨母见他下手太狠,再不制止儿子会真的被打死,就从背后抱住了童老四,对杨福星说,儿啊,你快跑吧,有多远跑多远,永远不要回来,妈后半辈子有你两个妹妹不需要你的。
杨福星只好趁继父和母亲挣扯得功夫,撒腿就跑,这一跑跑出了村子好远好远。他见身后后爹没有追来,就沿着一条官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他想到母亲的话,明白那个家他是回不去了,可是他又该往哪里去了?他心里一片迷茫无助。就这样,他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到天黑,依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哭泣。
那天半夜,他听到一阵脚步声,见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走了过来。队伍里有人发现了路边大树下有个孩子站在那里哭。有几个人过来问他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夜里不回家?杨福星实话实说了。这几个人拿了两个馒头和一壶水,送给杨福星,嘱咐他赶紧回家。然后转身就走。
杨福星吃了一口馒头,跑上去跟在那几个人身后也往前走。有人问,小孩你怎么跟我们走呢?杨福星说,我回家得被后爹打死,跟着你们走有吃有喝的,你们就带着我吧。有人说,我们往锦州去,是去打仗的,也会死人的,你还是回家吧!杨福星说,我宁肯跟着你们打仗死了,也不回家窝窝囊囊地被人打死。可你这么小,能打仗吗?有人问。我能帮你们做饭烧火,还能跑腿传话。杨福星答。
队伍里的人,再不好硬撵他了,只说只要你能跟上我们行军速度不掉队就走吧。就这样,杨福星跟着这支解放军队伍走了五天五夜,参加了塔山阻击战。然后又跟着部队前往长春参加作战。1951年,又随所在部队入朝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两年后战争结束,杨福星因当年13岁参军时,团长嫌他年纪小,一直在后勤工作,没立什么大的战功,只得了几枚纪念勋章。
回国后,杨福星在部队参加夜校学习识字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到了1960年,团长找他谈话,说是他总不能在部队当一辈子兵,动员他复原回到地方去工作。杨福星百般不舍也只得接受组织安排,回到了他的家乡辽宁省旅大市。
当时旅大市的某盐场正在建设中,由于盐场位置偏远,整年的露天作业风吹日晒的,许多有技术的人不愿意去那里工作。杨福星在朝鲜战场上,开过汽车运送物资,也属于会技术的人,组织上就征求他的意见,准备安排他到盐场运输队工作。杨福星欣然接受。原因是他觉得当年要是没有解放军收留他,带他去打仗,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要饭呢。现在组织上能给他安排一个工作,虽然不是待在城市里,他也知足了。
新的工作单位某盐场,四周临海人烟稀少。盐场场部正在建设中,杨福星等工人,借住在当地的居民家里。房东孙婶见杨福星孤身一人,年龄25周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就为他介绍起了对象。孙婶一连介绍了六个姑娘,对方都是嫌弃杨福星家里没根基,怕跟着他过苦日子亲事吹了。第七个姑娘叫张桂兰,比杨福星小四岁。她的家庭成分是富农,被从小定娃娃亲的婆家嫌弃刚退了婚。她说只要杨福星不嫌弃她的家庭成分就行!杨福星说,他家里除了有个母亲改嫁,没有其他亲人,家产也是一无所有,只要张桂兰不嫌弃他的家庭条件贫寒就行。就这样,两个人一拍即合租了一间房子,一人一个衣服箱子就结了婚。
婚后,张桂兰一连生了五个闺女。在第五胎闺女落地后,张桂兰放声大哭,觉得自己老生闺女对不住杨福星。她为了减少家里的负担,好再生一胎或许能生个儿子,就决定让接生婆把五闺女抱走送人。杨福星下班回到家,知道了这事,非常生气。他自己和母亲就是因为继父重男轻女,才遭受不公的,他怎么能为了生儿子为了家里的生活条件能好一些就抛弃亲生闺女呢?他急忙找到接生婆,连夜赶到收养五闺女的那户人家把闺女抱回了家。
当时,某盐场的场部建设已成规模。像杨福星这样的工人,有资格分到两间住房。可是,住在场部,全家七口人,全靠杨福星一个人工资养活,生活十分艰难。杨福星和张桂兰一商量,响应号召杨福星留在场部上班,张桂兰带着孩子们做下放户到了农村参加劳动。在张桂兰做下放户的十年里,她于1970年第六胎终于生了个儿子,一家人欣喜若狂。
由于受政策的利好,经济发展的利好等大环境影响,1978年张桂兰结束了下放户的生活,回到了盐场总部,分到了房子,场子里还给张和她的大闺女儿二闺女安排的工作。接下来的十年里,除了三闺女考大学自己参加了工作,其余的几个孩子也都借着杨福星的光在盐场参加了工作。杨福星的工资待遇,也逐渐增加,到1990年他退休时,工龄从他13岁当兵时算起,也因此做了一辈子普通职工的他,退休被称为了离休。
杨福星的晚年生活富足安稳,儿女省心孝顺。周围的人都说他名字起的好,杨福星杨福星是颗福星。有一次张桂兰回娘家的村子,遇到了从前跟杨福星相亲过的姐妹,她们无不羡慕她嫁对了人,后悔当初缺乏远见,错过了杨福星这颗福星。杨福星听到这些,只是苦笑不语。
斗转星移时间荏苒,一晃到了2023年。八十八岁的杨福星参加完曾孙的百日宴,回到家后身体不舒服,到医院检查是肾功能衰竭并发症。他放弃了寻找肾源换肾的治疗方案,采取了疗养方案,说白了就是保守治疗等死。
一天,杨福星把老伴儿女们叫到病床前,说道:大家都说我叫杨福星,说我是颗福星,说我有福。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共产党解放军才是我的福星。如果没有遇到解放军这颗福星,我被老后爹毒打没有家可回,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长大,更不敢想象能有人会嫁给我,给我生儿育女,让我体验到四世同堂的幸福。又是党给我安排了工作,让我衣食无忧晚年又享受上等的待遇工资医保都比其他工友级别高。我这一辈子要感谢党感谢解放军。我死后,老伴自己有养老金,儿女们又孝顺不用我操心。我要你们把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交给盐场党支部做为我的最后党费。我的寿衣,要穿军装铺军被盖军旗。你们能不能在我活着的时候,看一下你们给我准备的这些物品?
第二天,儿女们把新买的军被军棉服军单衣并一面军旗拿到了杨福星的病床前。他看了看,带着满意的微笑合上了双眼。
时:2023年农历二月二十九日。杨福星,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