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旺旺的一天(微小说)
旺旺是小学三年级学生,家中独子。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一家宠爱在一身。人人羡慕旺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要啥有啥,处处被爱包围着。旺旺却皱着眉,叹口气,这爱太多太浓密,连他呼吸的空气都被挤跑了。旺旺常常觉得自己缺氧。旺旺经常伸长脖子,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旺旺长着一双鱼泡眼,两只眼睛鼓鼓的,向外突着。同学笑着叫他“金鱼眼”。旺旺很生气,就把两只眼睛向外格外地鼓着,狠命地盯着取笑他的同学。这下,眼睛就更像金鱼泡,还向左向右飘呀飘的。同学就笑得更欢了。可把旺旺气破肚皮了。
关于鱼泡眼的起因,爷爷说是电视看多了,奶奶说不该那么早给他买IPAD,外婆说是电脑游戏玩的,外公又说是电话手表那么小的字给看坏的。旺旺才懒得管别人怎么说,只要同学不取笑他那么厉害,旺旺觉得自己的鱼泡眼挺好。反正,想看啥不都能看嘛。
旺旺站在你面前,就像动漫人物似的。这主要是因为旺旺总是喜欢穿一件奇特的外衣。这外衣轻飘飘,鼓囊囊,使旺旺看起来像是套在一个气球里一样。风往左边吹,衣服就向左边鼓;风往右边吹,衣服就向右边鼓。旺旺老是幻想着自己身体像气球一样轻,可以随着这外衣一起飘到天上去,去遨游世界。
旺旺老喜欢用手去挤压外衣,可以捏出一个个圆形、方形、菱形的气泡来。他随心所欲地让它们出现,又让它们无影无踪地消失。他想像这些气泡都是各种形状的冰淇淋,全都被他吃到肚子里去了。
早上七点,旺旺睡得正香,奶奶把他叫醒了,给他穿衣服。旺旺迷迷糊糊坐在马桶上时,奶奶拿了毛巾来帮他洗脸。早餐有奶奶亲手做的鱼籽寿司、小兔子形状的米糕、奶油小蛋糕。可旺旺一点胃口都没有。他还没睡醒呢。
旺旺坐在餐桌旁,爷爷问,“昨晚背的《静夜思》忘了没,再背一遍。”旺旺迷迷登登背了一句,奶奶就往他嘴里塞一口。旺旺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吃的是啥。
旺旺背起书包,奶奶送到门口,叮嘱道,“上课要听讲,乖。”爷爷不放心地加上一句,“可别又让老师批评了,告到家里来。”爸爸坐在路旁的车上按喇叭,“快点,要迟到了。”
到了学校,升完国旗,照例是七彩阳光,要做广播操。旺旺和同学边跑边笑来到操场。主席台上教导主任大声训诫:“安静!所有班级保持安静!不许讲话!”
旺旺那件鼓囊囊轻飘飘像气球一样的外衣,立即在外衣上刻下了这条训诫:“做操排队列时,要保持安静,不许讲话。”原来,这件外衣有个最奇妙的用处:只要是学校老师的要求、教导、批评和建议,都会被外衣记下,并以文字的形式刻在外衣上。
旺旺正呆呆地站在操场上发愣,教导主任刺耳的声音又响起来,“广播响起来了,要跟着音乐动起来,不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外衣上又刷刷地刻下一行字,“做操时要随着广播运动,不许一动不动地站着。”
交作业时,旺旺才发现数学作业落家里了。旺旺用手表打电话给爷爷,叫爷爷把数学作业送学校来。等爷爷把作业送来时,数学作业已经交到老师办公室了,旺旺被记成未交数学作业了。
语文课上,旺旺写了张纸条,搓成纸团,趁老师不注意,猫起身扔给后排同学。没想到老师一转身就看到了。老师罚旺旺抄写小学生守则50遍,上午就要写完交给她。
这才难不倒旺旺呢。课间时,旺旺发动全班同学,一人帮他抄一遍小学生守则。旺旺给每个人付了一块钱的工钱。旺旺很神气很得意地把罚抄的作业交给老师。不想老师火眼金睛,一眼就发现了每张抄张的字迹都不相同,不是旺旺自己写的。
这下,老师气得,错上加错,罪上加罪,罚上加罚,杀一儆百。老师勒令旺旺抄写课文100遍,并且要旺旺中午一人到教师办公室,站着独自抄写,完成罚抄作业。
旺旺腿都站麻了,手都抄酸了,也没能抄完100遍。下午上课时,老师让旺旺先回教室上课,剩下没抄完的,晚上回家继续抄。100遍,一个字都不能少。
下午,旺旺意外地发现,他那件轻飘飘鼓囊囊气球一样的外衣,已经刻满了老师的各种要求、教导、批评和建议。外衣一点都不轻盈可爱了,外衣因刻满了字而变得硬邦邦、沉甸甸的。最后,外衣变成了刻满了字的汉谟拉比法典,成了石柱。旺旺穿着四块前后左右石柱形的汉谟拉比法典。怎么脱也脱不下来。
旺旺再也不能在外衣上挤出各种形状的冰淇淋了。旺旺很难受,拼命地撕扯衣服,想从外衣里面挣脱出来。现在,不管上课下课,旺旺只想着一件事,想把这件汉谟拉比法典从身上撕扯下来。
上课时,旺旺不停地撕扯外衣,撕扯自己的头发,撕扯自己的身体,一刻也没有停过。老师发现旺旺上课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并影响到其他同学,他周围的同学也什么都听不进去。老师说旺旺得了多动症,把旺旺调到最后一排,一个人单独坐。
爷爷很伤心,发誓要请到市里最好的老师,到家里来教旺旺,无论多高的代价。爷爷以400元一小时的丰厚课酬,聘请全市最优秀最有经验最有耐心的老师。
来应聘的老师络绎不绝。老师在客厅的书桌上教旺旺。老师发现旺旺脑子灵活,反应敏捷,一点就通。唯一的毛病就是旺旺不停地在椅子上动着,手动脚动头动眼睛动,就是不能安静下来。老师认为旺旺具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学好没问题。
老师无意间一转头,赫然发现,身后的玻璃窗上,爷爷正脸贴着玻璃,两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旺旺。爷爷那两只眼睛像黑洞一样,把人的精气魂全给吸进去了。老师吓得落荒而逃。
直到现在,旺旺也没请到家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