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抖音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许多的民间艺人利用平台把自己的才艺展现在人们的眼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刷到了一则蛮话“卖技”的视频，一时间勾起了我的童年回忆。
　　
　　 一、回忆“卖技”
　　 记得那是1972年的正月初二，我早早地吃过晚餐，跟小伙伴们在玩耍，有“滚铜板”“打纸炮”“滚铁环”等等。玩得正起劲的时候，一声铜锣声打乱了我们的游戏，原来西厢房门头聚集了一群人，不一会儿，正堂门头上方挂着一支“煤气灯”，一张八仙桌上摆上了各色糕点水果，几位大人坐在木凳上，我仔细一看，我爸爸也坐在其中，当时我就纳闷了，这是干什么呢？
　　 “好久没有听到“卖技”了”，只见东厢房的黄家大婶大声地对着西庑的年轻阿婆说，大婶接着说：“记得上一次是你结婚的那一年正月”。
　　 年轻小阿婆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红着脸庞，轻轻地说道：“好像是的，一转眼也快六年了，两个孩子也长大了”
　　 虽然我知道父亲是位“卖技师”，但是我却从未听到过“卖技”。好奇心让我想挤进去看看“卖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门头是不可能挤上去了，那是“卖技手”的地盘，檐阶下面的石坦上也坐好多人，木凳子是隔壁邻居们从自己家中搬出来的，听众中大多是中仓的，也有从东洋、门前岸和九间来的。
　　 既然挤不上去了，我就到二退“碎份阿婆”的后门，“碎份阿婆”看见我来了，就拿着一张小凳子，用那微弱的声音对我说：“娒，坐这里”，我开心地点点头，坐在了“碎份阿婆”的旁边。
　　 其实我应该叫“碎份阿婆”为伯母，因为她年龄大，就习惯性地叫她阿婆。“碎份阿婆”是前两年刚刚从瑞安搬过来的，瘦小的个子，皙白的皮肤，特别是那双从小缠着布的小脚，走起路来一小步一小步的，也终于让我知道了三寸金莲是什么样子。听大人们说过，“碎份阿婆”是地主婆，她是东社一位财主家的小姐，年轻时守寡，两个儿子早期参加共产党，新中国成立后在瑞安工作，听说当了不小的官，可惜我就看见过她儿子一次。
　　 张家堡的“卖技”一般会在正月初一到初三举行，以“门头唱”为主，演唱的对象一般是上一年的家中有新婚、新屋的家庭。我家就是在中仓二退西厢房北首，南首的缪大哥在去年底刚刚结婚，不久前，我还看过他家“宰年猪”，也看见过缪大哥结婚的热闹气氛。
　　
　　 二、《门头景》
　　 哐、哐、哐哐哐，铜锣声再次响起。
　　 接着，一声清脆的声音飘进了耳蜗：“游春移步进哎门台哎”
　　 话音刚落，旁边的五人立即接了起来：“进哎门台哎！”
　　 董卓园门啊两扇开啊，两啊扇开啊！
　　 王允施用连哎环计哎，连哎环计哎，
　　 曹操箭射孔啊雀台啊，孔啊雀台啊！
　　 踏进龙道硬哎梆梆哎，硬哎梆梆哎，
　　 薛仁贵带兵去啊征东啊，去啊征东啊！
　　 打定征东功哎劳大哎，功哎劳大哎，
　　 金銮殿上授啊皇封啊，授啊皇封啊！
　　 脚一步进哎道坛哎，进哎道坛哎，
　　 樊梨花许配薛啊丁山啊，薛啊丁山啊！
　　 丁山弹打开哎口鸟哎，开哎口鸟哎，
　　 各只鸟儿逃回家啊，逃啊回家啊！
　　 双眼观（关）看看（次）哎檐头哎，看哎檐头哎，
　　 徐玉川改名换姓叫雷那京州啊，雷啊京州啊！
　　 双脚移步进哦檐阶哎，进哎檐阶哎，
　　 海瑞拜严嵩当啊先生啊，当啊先生啊！
　　 郑玉壶底开哎国号哎，开哎国号哎，
　　 郑玉壶底步行啊进阶啊，行啊进阶啊！
　　 双脚移步进哎门哎头来，门哎头来哎，
　　 方卿头名状元中啊回来啊，中啊回来啊！
　　 道情打动姑哎娘话哎，姑哎娘话啊，
　　 相会陈翠娥在那里楼台啊，在啊楼台啊！
　　 双眼观（关）看看（次）哎窗前哎，看哎窗前哎，
　　 吴三春私会郎那高机啊，郎啊高机啊！
　　 灯下织绸有哎情义哎，有哎情义哎，
　　 二人嬉玩笑那啊连连啊，笑啊连连啊！
　　 双眼观（关）看看（次）哦大门，看哎大门哎，
　　 大门贴对金啊门神啊，金啊门神啊！
　　 左贴山东陈哎叔宝哎，陈哎叔宝哎，
　　 右贴迟恭牛哦国公啊，牛啊国公啊！
　　 口音表进是哎厅堂哎，是哎厅堂哎
　　 孟丽君为夫把啊男妆啊，把啊男妆啊！
　　 尾后朝中做哎丞相哎，做哎丞相哎，
　　 帝王宠爱尽那风光啊，尽啊风光啊！
　　 口音表进是哎后厅哎，是哎后厅哎，
　　 万花楼比武名啊狄青啊，名啊狄青啊！
　　 金銮殿姑娘做哎背景哎，做哎背景哎，
　　 刀铡王天化扬那大名啊，扬啊大名啊！
　　 口音表进后哎园门哎，后哎园门哎，
　　 谢玉宰庵堂认啊母亲啊，认啊母亲啊！
　　 认着子贞王哎三太哎，王哎三太哎，
　　 母子相会喜啊宽心啊，喜啊宽心啊！
　　 后园栽株摇哎钱树哎，摇哎钱树哎，
　　 日落黄金夜啊落银啊，夜啊落银啊！
　　 日落黄金有哎八百哎，有哎八百哎，
　　 夜落白银凑啊整千啊，凑啊整千啊！
　　 左边栽株千哎年柏哎，千哎年柏哎，
　　 右边栽株万啊年松啊，万啊年松啊！
　　 后园景致难哎表尽哎，难哎表尽哎，
　　 百步退出午啊朝门啊，午啊朝门啊！
　　 午朝门外停哎一停哎，停哎一停哎，
　　 吾有话语对啊亲听啊，对啊亲听啊！
　　 双木同排本哎是林哎，本哎是林哎啊，
　　 关爷兄嫂出哦京城啊，出啊京城啊！
　　 三寸金烛不哎够点哎，不哎够点哎，
　　 插壁余光到啊天明啊，到啊天明啊！
　　 尊亲若有红烛来哎款待哎，来哎款待哎，
　　 点起灯光好唱古那人名啊，古啊人名啊！
　　 庆贺你家长叫那财声啊，叫啊财声啊，
　　 东取原财西哎得宝哎，西哎得宝哎，
　　 条条路道遇那黄金啊，遇啊黄金啊！
　　 出门顺风遇哎杨柳哎，遇哎杨柳哎，
　　 归家金杏满那树红啊，满啊树红啊！
　　 生意兴隆通哦四海哎，通哎四海哎，
　　 财源茂盛达那三江啊，达啊三江啊！
　　 城头点灯有哎明目哎，有哎明目哎，
　　 紫微星上山算你屋里头啊一名啊，头啊一名啊！
　　
　　 三、《讨烛诗》
　　 《戏曲门头景》的旋律已经落下帷幕，“卖技师”们坐下来吃了一点糕点和水果。不一会儿，主人家从家里拿出一对大红烛摆在八仙桌上，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一曲便是《讨烛诗》：
　　 今日本是元哎旦日哎，元哎旦日哎，
　　 兄弟三岔路口会啊宾朋啊，会啊宾朋啊！
　　 会拢宾朋十哎来个哎，十哎来个哎，
　　 带来灯笼两啊三双啊。两啊三双啊！
　　 灯笼带多烛哎带少哎，烛哎带少哎，
　　 缺少红烛换啊灯光啊，换啊灯光啊！
　　 十五十六应哎有光哎，应哎有光哎，
　　 初二冇灯步啊难行啊。步啊难行啊！
　　 尊亲若有红哎烛带哎，红哎烛带哎，
　　 小弟换起百啊岁灯啊，百啊岁灯啊！
　　 灯光换起光哎一光哎，光哎一光哎，
　　 历代子孙中啊探花啊。中啊探花啊！
　　 灯光换起圆哎一圆哎，圆哎一圆哎，
　　 历代子孙中啊状元啊，中啊状元啊！
　　 灯光换起长哎一长哎，长哎一长哎，
　　 历代子孙中啊宰相啊。中啊宰相啊！
　　 小弟到头你哎到尾哎，你哎到尾哎，
　　 立会低头到啊东京啊，到啊东京啊！
　　 一阵大雨横哎山过哎，横哎山过哎，
　　 黑龙江又冇啊水流啊。冇啊水流啊！
　　 凤凰山又冇哎鸟在哎，冇哎鸟在哎，
　　 木林村冇木啊上边啊，木啊上边啊！
　　 寻字财宝到哎家庭哎，到哎家庭哎，
　　 四字话文去啊开春啊。去啊开春啊！
　　 再表檐头闹哎新春哎，闹哎新春哎，
　　 小弟别州并啊别县啊，并啊别县啊！
　　 花檐个个是哎家人哎，是哎家人哎，
　　 小弟本是种啊田汉啊。种啊田汉啊！
　　 当初爹娘出哎书本哎，出哎书本哎，
　　 冇拜先生孔啊门生啊，孔啊门生啊！
　　 粉笔题诗病哎字多哎，病哎字多哎，
　　 柴做火管内啊伓通啊。内啊伓通啊！
　　 扁担划船难哎拢岸哎，难哎拢岸哎，
　　 椿担拍鸟不啊成枪啊，不啊成枪啊！
　　 当初御林院内表哎古典哎，表哎古典哎，
　　 谁不想自己好啊功夫啊。好啊功夫啊！
　　 弟比张飞一哎武夫哎，一哎武夫哎，
　　 尔比先生诸啊葛亮啊，诸啊葛亮啊！
　　 抢进衙门冇哎难度哎，冇哎难度哎，
　　 上前本是行啊施礼啊。行啊施礼啊！
　　 小弟抬头举哎目望哎，举哎目望哎，
　　 檐头站立侬啊数多啊，侬啊数多啊！
　　 上辈爻人请哎叔叔哎，请哎叔叔哎，
　　 同辈爻人请啊哥哥啊。请啊哥哥啊！
　　 年少幼童请哎贤弟哎，请哎贤弟哎，
　　 白发阿翁请啊老侬啊，请啊老侬啊！
　　 两边有凳请哎坐坐哎，请哎坐坐哎，
　　 自带香烟口啊内食啊。口啊内食啊！
　　 花有清香月哎有音哎，月哎有音哎
　　 请个弟兄接啊后文啊。接啊后文啊！
　　 大字顶一不哎出头哎，不哎出头哎
　　 丁字冇钩抛啊小球啊，抛啊小球啊！
　　 一人身中一哎球抛哎，一哎球抛哎，
　　 二十身中抛啊双球啊。抛啊双球啊！
　　 天下太平四哎个字哎，四哎个字哎，
　　 四字接落贺啊新春啊，贺啊新春啊
　　 小弟换起长哎寿灯哎，长哎寿灯哎，
　　 弟表烛诗对啊尊亲啊。对啊尊亲啊！
　　 纣王天子坐哎龙廷哎，坐哎龙廷哎，
　　 纣王焚香去啊拜佛啊，去啊拜佛啊！
　　 庵堂寺院点哎佛灯哎，点哎佛灯哎，
　　 当初只有牛啊油烛啊。牛啊油烛啊！
　　 秽气冲到天哎山门哎，天哎山门哎，
　　 值日功曹把啊本奏啊，把啊本奏啊！
　　 奏本玉皇得哎知音哎，得哎知音哎，
　　 玉皇大帝出啊圣旨啊。出啊圣旨啊！
　　 就差达摩落哎凡间哎，落哎凡间哎，
　　 达摩祖师领啊宝种啊，领啊宝种啊！
　　 就出天门到哎凡阳哎，到哎凡阳哎，
　　 宝种放落洛啊阳地啊。洛啊阳地啊！
　　 正月二月发哎芽笋哎，发哎芽笋哎
　　 四五六月满啊地青啊，满啊地青啊！
　　 蓝采和先师肚哎内通哎，肚哎内通哎，
　　 来到凡间接啊野种啊。接啊野种啊！
　　 野种劈子金哎种接哎，金哎种接哎，
　　 接此金种喜啊万分啊，喜啊万分啊！
　　 七八九月结哎成宝哎，结哎成宝哎
　　 十冬一到白啊如银啊。白啊如银啊！
　　 铁拐先师会哎打铁哎，会哎打铁哎，
　　 打起种刀有啊一把啊，有啊一把啊！
　　 宝种带归上哎檐口哎。上哎檐口哎。
　　 脱皮落壳打啊皮油啊。打啊皮油啊！
　　 十一月季节雪哎花飞哎，雪哎花飞哎，
　　 鲁班先师造啊油车啊，造啊油车啊！
　　 伦配先师造哎竹篾哎，造哎竹篾哎，
　　 龙女炊巾造啊成功啊。造啊成功啊！
　　 杨岩先师造石臼并哎石柱哎，并哎石柱哎，
　　 瑞定先师会造啊油饼啊，造啊油饼啊！
　　 内拍种青点哎佛灯哎，点哎佛灯哎，
　　 外拍皮油抹啊红烛啊。抹啊红烛啊！
　　 温州篓桥出哎烛芯哎，出哎烛芯哎，
　　 北港南冇蒙啊花秆啊，蒙啊花秆啊！
　　 丝棉出在湖哎州府哎，湖哎州府哎，
　　 高吉红做官回啊家转啊。回啊家转啊！
　　 带来枝草格哎外红哎，格哎外红哎，
　　 成起一样宝啊烛祥啊，宝啊烛祥啊1
　　 小小烛诗表哎表到哎，表哎表到哎，
　　 流表几句对啊尊亲啊。对啊尊亲啊！
　　
　　 四、《糖茶诗》
　　 唱罢《讨烛诗》，女主人从屋里端出六只茶杯，茶杯里放上茶叶和红糖，冲入开水，递给各位“卖技师”，他们轻轻地压了几口茶后，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糖茶诗》：
　　 春景无处伓哎飞花哎，伓哎飞花哎，
　　 茶是青山百啊草芽啊。百啊草芽啊！
　　 释迦佛祖放哎宝种哎，放哎宝种哎，
　　 观音佛母化啊茶芽啊。化啊茶芽啊！
　　 问及红糖糖哎蔗出哎，糖哎蔗出哎，
　　 舜王耕田显啊出芽啊。显啊出芽啊！
　　 发现甘蔗好哎良种哎，好哎良种哎，
　　 节节高来味啊又甜啊。味啊又甜啊！
　　 鲁班先师造哎糖车哎，造哎糖车哎，
　　 夏禹打石牛啊绞糖啊。牛啊绞糖啊！
　　 何仙姑娘把哎糖做哎，把哎糖做哎，
　　 洞宾当初卖啊红糖啊。卖啊红糖啊！
　　 尊亲买来待哎小弟哎，待哎小弟哎，
　　 添汤泡茶味啊道浓啊。味啊道浓啊！
　　 担水仁兄添哎阳寿哎，添哎阳寿哎，
　　 泡茶娘娘坐啊莲花啊。坐啊莲花啊！
　　 八角茶盘江哎西盏哎，江哎西盏哎，
　　 白铜茶碟五啊梅花啊。五啊梅花啊！
　　 口渴吃茶甜哎如蜜哎，甜哎如蜜哎，
　　 谢谢尊亲来啊待茶啊。来啊待茶啊！
　　
　　 五、《小八仙》
　　 唱罢《糖茶诗》，只见带头领唱的杨叔叔和“卖技师”们交流了一下，然后一曲《小八仙》接着开始：
　　 大字加一本哎是天哎，本哎是天哎，
　　 官字抱斗双啊口连啊，双啊口连啊！
　　 赐字贝易西哎爿坐哎，西哎爿坐哎，
　　 福衣挂在一啊口田啊。一啊口田啊！
　　 天官赐福四哎个字哎，四哎个字哎，
　　 敬请八仙庆啊新年啊，庆啊新年啊！
　　 第一仙师李哎铁拐哎，李哎铁拐哎，
　　 第二仙师汉啊钟离啊。汉啊钟离啊！
　　 第三仙师曹哎国舅哎，曹哎国舅哎，
　　 第四果老老啊仙师啊，老啊仙师啊！
　　 第五仙师吕哎洞宾哎，吕哎洞宾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