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晓荷】在长沙,品火宫殿臭豆腐(散文)
中国的美食文化厉害得很,臭豆腐就是其中很有名的一种,它在各地的小吃街巷里都能看到它的身影。不同地方做出来的臭豆腐,味道和做法都不一样。像绍兴的臭豆腐,又蒸又炸,特别香;徽州的用霉菌发酵,别有一番风味;南京的臭豆腐和鲜味搭配在一起,口感丰富;北京的青方腐乳,味道也很独特;台湾的臭豆腐配上泡菜和酱料,味道一绝。这些不同地方的臭豆腐,共同构成了中国臭食文化的一个大江湖。就像《臭食志》里说的那样:“一方臭味,半部民生。”这些臭豆腐的香味,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成为了中华饮食文化里很鲜活的一部分。
让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在长沙火宫殿遇到的臭豆腐。那年秋天,我受邀去西湖文化园参加开园活动。刚到长沙,我就被街头巷尾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吸引住了,这可真是“臭豆腐‘臭’名远扬,不怕巷子深”啊!五一广场的霓虹灯闪烁,和臭豆腐的焦香混在一起;太平老街的石板路上好像还泛着卤水的光泽;就连湘江吹来的风,都带着发酵的味道。
朋友跟我说:“来长沙没吃过火宫殿的臭豆腐,就不算真的来过长沙。”我顺着街角那股热气,走进了坡子街,最后在火宫殿停了下来。火宫殿可是个有年头的地方,它始建于明万历五年(1577年),在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还重修过。最早的时候,这里是祭火神的地方,现在可是长沙小吃和湘菜的代表地,在长沙人心中的地位特别高,不光是美食天堂,更是长沙文化的象征。
一进坡子街口的牌楼,就想起1938年2月《观察日报》对火宫殿的描述:“火宫殿的零食品里,油炸豆腐最有名。本来油炸豆腐就是长沙的美味,而火宫殿的更胜一筹。一块金黄松软的豆腐,炸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不用说吃,只要远远闻到那股味儿,就让人垂涎欲滴。”这时候,古戏台上正唱着湘剧,脚下的青石板似乎也记录着另一种节奏。光绪年间的姜永贵挑着担子叫卖的足迹,还有冬笋、豆豉、香菇这些食材,经过一个多月的自然发酵,让豆腐有了黑色的外表和醇厚的口感,现在都保存在那个会“呼吸”的陶缸里。
在火宫殿,我见证了豆腐的“变身”。清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湘阴人姜永贵来到长沙落棚桥摆摊,他改进了油炸豆腐的制作方法,还创制了独特的卤水秘方,做出了“黑玉金衣”的臭豆腐。火宫殿的臭豆腐就是传承了这种方法,现在这个制作工艺还成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臭豆腐端上来的时候,我看着那黑亮的方块,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朋友夹起一块放在我碗里,说:“尝尝,和你老家的不一样。”我咬开那层焦脆的外皮,发酵的香味和豆脂的醇厚瞬间在舌尖散开。原来所谓的“臭”,不过是外人想象出来的。“怎么不臭?”我好奇地问。店员回答:“长沙的臭干子,闻起来清新,吃起来味道浓郁。”这话让我想起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道理。也许这地方的臭豆腐,就是把锋芒藏在温柔里的,就像长沙人热情外表下的细腻,只有亲自尝过才知道。
当我的舌尖触碰到那“黑如墨,香如醇,嫩如酥,软如绒”的臭豆腐时,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1958年毛泽东夹起一块墨色的臭豆腐笑着说“长沙火宫殿的臭干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画面。那焦脆的外皮包裹着滚烫的豆芯,辣酱的鲜辣、蒜汁的辛香、香菜的清爽,在卤水的醇厚中一层层展现出来,这种味觉体验,让火宫殿的臭豆腐名扬天下。
暮色降临,火宫殿的百年砖墙上刻满了时光的痕迹:1938年报章的油墨香,2021年非遗的烫金奖牌,还有八旬老人回忆儿时庙会的话语。卤水发酵的声音里,年轻店员依然用竹筛晾晒豆腐,游客拿着手机记录炸制的过程。这份“臭味”,早已超越了小吃本身,成为了长沙的味觉记忆。它是姜永贵担子里的谋生智慧,是火神祭祀时的烟火气,是游子归乡时的第一口乡愁。
离开的时候,我回头望了望牌楼,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我的目光落在火宫殿的门联上:“谁携太白来耶?金谷宴芳园,春夜羽觞宜醉月;休问季鹰归否,火宫罗美食,秋风鲈脍不思乡。”
中国臭豆腐的各种风味,就像是中华文明的味觉象征。它包容着不同的发酵方式,坚守着匠心传承,在时光中酿造出历久弥新的味道。我突然明白了,这小小的臭豆腐里,藏着的不就是半部中国饮食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