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大儒里的往事(散文) ——大儒里的往事
大儒里的往事
在龙港市希贤村,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自然村——大余。在康熙时期迁界之时,大余还被称作大儒里。那时,一位名叫杨应澄的人士,从泉州南安出发,经过腾蛟迁徙至江南大儒里落户。经过长达二百年的岁月变迁,杨家的子孙们陆续离开了这个曾经的家园,共同经历了一段人间沧桑,见证了悲欢离合的人生百态。
一、诗人杨乙木
杨乙木,这位清末的文人,曾以一首七绝描绘过狮子坟的景致:曾闻鸟弋生狮子,谁识佳域状亦同。
草色如金毛起焰,风来疑是吼声雄。
狮子坟,作为清代张家堡的十景之一,其背后的故事与风光同样引人入胜。道光廿二年(1842)前后,杨配篯和杨配仁等张家堡的乡绅们巧妙地利用自然风光,打造了一系列景点,其中就包括狮子坟。他们还特邀了李上珍、薛雨渔、倪上翰等文人墨客为之题诗。倪云麓的七绝与李翔夫的江西月,都以各自独特的笔触,勾勒出了狮子坟的雄浑与神秘。
《狮子坟》七绝
倪云麓
狮子坟前草乱披,松毛石齿各争奇。
忽然刮地狂风起,声伏貔貅气伏狸。
《狮子坟》江西月
李翔夫
郁郁佳城突兀,如狮长踞墟中,
青松碧草翠毛丰,马鬣牛眠与共。
明月悬球照耀,高邱植体盈充,
雄声吼振一林风,破得狐狸清梦。
狮子坟坐落在后仓大夫第的西首河湾,与对岸的镇龙湾杨氏祖墓棋盘园遥相呼应。据传,这是明代温州城内一位豪门士绅的园林式家墓。这位富商在风水先生的指引下,于平阳麦城圣菜池的山上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并斥巨资购得。此园规模宏大,前有石结构门楼,甬道两侧则立着翁仲、石兽,而墓前的两只大石狮更是成为它的标志性景观。
然而,由于后裔疏于祭拜打扫,狮子坟内林木葱郁,灌藤缠绕,荒草遍地,成为游蛇鼠狐的乐园。20世纪50年代的大炼钢铁运动更是将其夷为平地,如今仅剩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
去年深秋,在阅读郑兆璜的《粲花楼吟稿》时,发现了一首郑兆璜寄怀杨乙木的诗《寄怀杨乙木兼怀诸友人》:
河梁分袂几经年,云树相思共渺然。
花月有怀知己泪,琴尊久阔故人缘。
迩来眠食应无恙,别后鱼书尚未传。
寄语旧时诸伴侣,从兹努力早扬鞭。
从这两首诗中我们可以推测,我们得以窥见杨乙木与平阳大乡绅杨配篯和郑兆璜之间的深情厚谊,但根据对张家堡历史人物的了解,他并非张家堡人,他或许是老平阳人,因此,杨乙木的确切身份与籍贯,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这一谜团仍有待我们进一步探寻。
二、大儒的杨乙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历经艰辛,我终于在平阳腾蛟的《溪湾杨氏宗谱》中找到了杨乙木的踪迹。族谱记载,杨乙木,本名盛材,号乙木,榜名秀东,于道光丁亥科(1827年)以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考入温州府学,成为郡庠生。他生于嘉庆辛酉年(1801年),卒于咸丰丁巳年(1857年),居住在江南大儒里。
由此可知,杨乙木与杨配篯同龄,且为同时代的人物,他们与郑兆璜等人交往甚密。当时,张家堡的杨配篯与南楼的郑兆璜等人与鲍台、谢青扬、杨诗、黄青霄、李石友等名士频繁往来,形成了紧密的社交圈。而杨配篯的孙子杨悌,更是郑兆璜的孙女婿,他还曾为郑兆璜的《粲花楼吟稿》撰写序言。作为温州府考的佼佼者,杨乙木融入这个乡绅名流圈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在探寻杨乙木的过程中,我的兴趣逐渐转移到了大儒里的杨氏家族。希贤村,历史上属于慕贤乡十都东墩里河上堡希贤地方,这里主要居住着陈姓村民,他们的祖先原居于平阳二十七都藻溪昌门宫,后因明末清初的战乱而移居南港二十八都高岙角尾,最终在康熙迁界时迁至十都希贤。
大儒,俗称大余,是希贤村的一个自然村,这里的居民基本姓许。据史书记载,大儒的许姓村民也是在康熙迁界时由平阳县北港南岙迁入希贤村定居的。值得注意的是,大儒地方的村民几乎全姓许,没有一户姓杨,只有在希贤村有一户杨姓人家,据说其祖先曾住在大儒。这一发现让我对大儒里的杨氏家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张家堡是周边十里内的杨姓大族,吴桥杨家底、陈华垟、吴兰楼、吴家弄、吴兰楼和东店等多个地方的杨姓都是从张家堡迁徙过去的,然而大儒的杨姓却并非来自张家堡。于是,我开始深入研读《溪湾杨氏宗谱》,试图揭开大儒里杨姓家族的神秘面纱。
大儒杨家的兴衰
在清咸丰辛亥年(1850年)编纂的《溪湾杨氏宗谱》中,我们得以窥见杨氏家族的迁徙与繁衍历程。据宗谱记载,溪湾杨氏的始祖为杨应淋公,他原居福建泉州南安县廿九都蔡坑乡。明末清初,因战乱频仍,杨应淋公携家眷避难至平阳北港腾蛟溪湾。不久后,他的五弟杨应澄也从福建前来团聚,并一同定居于此。
康熙迁界后,杨应澄家族经历了诸多变故。其长子不幸夭折,次子日套公(1649-1697)则选择迁居江南大儒里,居住在一个三面环水的河湾内。三子士星则迁居霞浦牙城。因此,杨应澄被后世尊为大儒杨家的始迁祖。日套公育有五子:文益、文义、文再、文科和文忠,他们及其父亲的坟墓均安葬在大儒里洋心。道光廿四年(1844年),在杨乙木等人的努力下,还将始迁祖杨应澄的遗骸从泉州南安迁回大儒里洋心与子孙团聚。
杨应澄公迁居大儒里后,杨家迅速进入生育高峰期。第二世文字辈5人;第三世怀字辈12人,移居外地4人;第四世锡字辈21人;
文益公生五子,其中长子怀服居大儒,生锡宽、锡凤、锡顺、锡苏和锡孔;次子怀任移居五十二都沙坡古井头;三子怀岭移居蒲门洞头;四子怀祖过房给文义;五子怀瑞移居廿一都舥艚老陡门。
文义公有二子,嗣子怀祖,怀祖生锡起、锡全、锡池、锡禄、锡谟。锡起曾孙烱满移居廿一都舥艚老陡门;锡全生大浦,大蒲生盛才(即杨乙木),盛才生烱翘,烱翘生培馀。由此可见杨乙木是大儒杨氏第六代。养子克华生锡川、锡伍、锡发、锡兴和锡旺。
文再公生克攀、克廉、克赞和克用四子,克攀生锡馀,克廉生锡端,克赞生锡岳。文科公生克位,克位生锡民、锡雨。文忠公生克朱,克朱生锡印。
然而,正当杨家繁荣昌盛之时,衰败的阴影却悄然逼近。第五世大字辈14人,其中8人早殇或无子嗣;第六世盛字辈有8人,只有杨乙木另外三位兄弟有后裔,他们大多生活在嘉庆至咸丰年间。杨乙木生烱翘、烱琅和烱范三子,但命运多舛,烱翘无子;烱琅有四子,长子和三子早殇,次子无子,四子过房给烱翘;烱范早殇。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我来到久违的大儒地方。在希贤往吴家弄的道路中间有一条通向大儒的小道,顺着小道走了120米,就到了曾经的土地庙(现是许氏宗祠),在这里往南不足500米,就是张家堡的狮子坟。一眼望西,有五幢房子,大概住着十几户许姓人家。
在一位80多岁的许姓居民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儒许家西端的河湾,老人告诉我,河对岸就是河川底,三面环水,地势明显低了很多,我想这样的环境会给人造成湿气的加重,也容易引起孩童的意外溺水。老人还告诉我,以前在许家房子的后面有一座桥通向对岸,清末的一场大火导致杨家全部搬离大儒,分别迁到云岩的石头岙、塘东和舥艚的老陡门等地,从此河川底就再没有人居住了,时间久了,桥也就坍塌了。
这时我也想起来了爷爷曾经告诉我,民国期间,我的小爷爷因为去大儒玩花会,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后来在逃回来的时候又被警察抓了,最后死在监狱里。爷爷还告诉我,民国时候,经常有附近的人去大儒河川底玩花会,吸鸦片,因为这里偏僻,没有人烟。
二百多年的悠悠岁月,大儒杨家见证了家族的兴衰更迭。乾隆到光绪年间,大儒杨家为何人口萧条的原因,至今仍是个谜,也许是疾病的困扰,也许是居住环境的恶劣,更也许是自然灾害的侵袭,这些因素共同塑造了一个村落族群的命运轨迹。
此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杨乙木的那首七绝《狮子坟》,诗中蕴含的意境让我深切地感受到,人与万物皆源于大自然的恩赐。我仿佛能领略到大自然那股令人敬畏的力量,它使我对生命与自然的关系有了更为深入的敬畏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