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宁静】后山秘境(散文)
后山秘境,别有洞天。
风水学说“房前开阔,屋后靠山”便是藏风聚气的旺宅,龙潭坳正是如此地形。
龙潭坳后山是马鞍山脉尾部一座独立的山峦,东面是龙潭坳,西面是石滩村,还有大河武水河和小溪犁儿坎围绕。
村里人管它叫后岭上,也叫封禁山。我很小的时候,总以为大人叫它枫树山,因为山脚下有两棵巨大的枫树,需要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上学后看到“封山育林,百年大计”的标语,才知道它是封禁山。
因为封禁,后山鲜有人涉足。它像一位小仙女,虽在眼前,却又在天边,总有一层神秘的面纱隔在面前,等待我去揭开。彼时,我心心念念盼望自己快快长大,能探究后山秘境。
十岁那年,我去后山放牛,特绕道穿过吊山排,去看吊山岩。那不过是被巨石砌筑堵得只剩一个小口的普通山洞,小口大约成人巴掌大。
我的外婆姓罗,也是从龙潭坳嫁出去的。关于吊山岩的神秘传说,我是听外婆讲述的完整版。
外婆说,后周时期有位曾经当任太祖兵部侍郎的忠臣,名叫刘春甫。他为人正直、做官清廉,既有胸怀黎民之悲悯,又有心忧国家之大志。可惜,当时官场昏庸,奸臣当道。刘春甫一身正气,不愿与之同流。他带领部下决定归隐山林,来到一处山青水秀,物产丰富的风水宝地,安营扎寨,旧称衡州一排洞(今叫长乐)。在此建九哨四十八寨,屯兵养马,种地打猎,休养生息。他们劫富济贫,行善积德,深得当地民心。
因朝庭奸臣策反,军队内出现叛徒。刘春甫喝了亲外甥下毒的酒,在脱头岭被亲外甥砍下头颅。刘春甫的部下为了表达对刘春甫的敬仰与怀念,四十八名亲信特意制作四十八具悬棺,安放在长乐四十八寨,守护长乐。其中的一具悬棺,安葬在吊山岩内。
刘春甫生前曾得到一颗神秘的宝石,他爱之如命,忠心耿耿的部下,将其安葬在吊山岩的悬棺之中,希望刘春甫与宝石一起守护长乐的太平安宁。
悬棺散发出暗红的光,看得人眼迷离涣散。多年前曾有放牛娃无意间发现了这神秘的红光,被光芒吸引,进入吊山岩内,意外地迷路失踪了。于是,乡亲们便用大石砌筑,堵住了洞口。
如今,吊山岩的对面,花岗石厂一家挨着一家,精美的石狮子,一排排整齐地排列在马路边;惟妙惟肖形态各异的石头雕塑,一队队立在仓库,等待有缘人来相中结缘。石滩组已不再是穷乡僻壤,成为本土花岗石产业巨头。
花岗石厂对面陡峭山崖上,吊山岩隐藏树林深处,它静静地见证山村的变化。一切在变,唯有吊山岩没变。
吊山岩洞的缺口,仿佛是大山的嘴巴,藏着千年传说,欲说无声,欲说还休。
脆甜的茶泡,橙黄的鸟柿,奇珍的野果。
后岭封禁多年,几乎与南方的原始森林无异,山上奇珍异宝比比皆是。有锦鸡、野鸡、猪野、兔子等野生动物;有灵芝、土苓、钩藤、桑寄生等野生药材。
后山的野果子,一年四季都有。最令我印象深刻是春夏之交、青黄不接时的茶苞。
秋天摘完茶子后,茶树好像也到了修整季节,枝杆添粉,叶片厚重,风吹微微动,大雪压不弯。待到春天时,茶树便抽出嫩绿的新枝,一片翠绿。若在满眼的翠绿之中,点缀有一抹粉绿,那便恭喜你,有口福了,是茶苞。
茶苞的生长需要特定的条件,环境湿润、土地肥沃、温度适宜,感染真菌,才使茶树结出的一种变性的果实状物。它不像普通的茶果外表坚硬圆润光滑,而是松软肥胖。初结果时色泽青涩,口感难咽;成熟之后,表皮脱落,硕大的茶苞是空心的野果,呈奶白或微黄的颜色,宛如飘绿飘黄玉石小灯笼挂在枝头。春雨绵绵为茶苞补水,雾气缭绕替茶苞蒸面。茶苞如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蛋能挤出水来。
茶苞味甘甜,吃一口润喉润心,余味无穷;茶泡性温平,对胃肠无刺激,熟果无生涩,多吃不会引起呕吐腹泻。
彼时,乡村生活艰苦,物资匮乏,食不裹腹,孩子们结伴上山去挖野菜、采野果。孩子们的快乐与苔藓和山泉一道,流淌在山谷,绘成一幅画,春意盎然。孩子们的笑声与鸟啼虫鸣一起,谱成一曲春天的乐章。天无绝人之路,孩子们出生都自带口粮,不会饿死,茶苞便是上天赐给孩子们的礼物。
许多年后的春天,我回到故乡,提着榴莲和车厘子,站在后山脚下,望着绿油油的茶树,好像见到久别的挚友。一阵山风吹来,漫山遍野的茶树都扭头看着,耸耸肩、招招手。
我竟然在无意间看到树上挂着奶白色的茶苞,茶树林给予我惊喜。
莫非?茶树林知道我的秘密,看我生活不易,还打肿脸充胖子,买高档水果充脸面,让我尝尝野果,找回原来的自己。莫非?茶树林见证了我人生的沉浮,赠予我礼物,让我笑对坎坷,勇往直前。
深秋时节的后山,鸟柿子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一个个橙黄或橘红的野柿子,挂在光秃秃的柿树,引得鸟儿结队而来,品尝美味鲜果,因而乡亲们叫做鸟柿子。未成熟的鸟柿子则生涩难以下咽,咬一口,舌头增厚,腮帮增厚,此时任何美味都如同嚼蜡。成熟鸟柿子是一种口感极佳的野果,生脆香甜,甜而不腻。鸟柿子如同一盏盏小橘红的灯笼,照亮了青幽幽的山林就,反衬出枝丫更显灰暗。就好像水墨画中,又调出鲜艳的色彩,勾勒出灵动。啄食野柿的鸟儿,被同伴啄落的杮子发出的声音惊吓,扑凌扑凌飞起,又急匆匆落到树梢。
剥皮后的鸟柿子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桔子熟时便是采摘鸟柿子的最佳时节。孩子们们提着竹篮,爬上后山,寻找挂在枝头的野果。摘下的鸟柿子,不能摔伤或挤压,放到谷仓或米桶,待到自然熟便可直接食用,享受美妙的甘甜。
夏天某天我又来到后山,鸟柿子树似乎更高更更粗壮,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它老了,没有激情四射地挂着红鸟柿子,而是绿叶婆娑,在风中颤抖。
我的心抽扯到疼。柿子树就像我的老父亲,即便脱光树叶,也要保护果子灌浆(长满果汁)落糖(味浓香甜)。我们就是被老父亲耗尽毕生心血托举的鸟柿子,长于山野,挂在枝头,光鲜亮丽,却在骨子里迷恋故乡的泥土,终有一天将叶落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