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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红尘散文】杨伯伯,您在天堂还好吗?


作者:断翅的鸟儿 秀才,2725.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900发表时间:2010-04-15 22:25:18

父母有一天在闲聊中无意地提起了杨伯伯,而我思念的泪水却霎时间涌上了眼窝儿。屈指算来,杨伯伯去世至少也有十二、三年了,他只不过是我童年记忆中的一名过客。尽管那时我还很小,对于一些渐渐远去的事物已经不再深刻,唯有对于杨伯伯的点点滴滴,我永远都有着深刻怀念,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除父母之外,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吧。
   时光倒退至十几年前,杨伯伯曾是在父亲单位门前摆摊儿修理自行车的一位师傅,他为人亲和,心肠也很热情,有很多时候,父亲和他的一些同事们去杨伯伯那里修车没有零钱,杨伯伯就会大度地免去自己的“劳务费”。就这样,我父亲和全长里的同事们都和他相处得像铁哥们一样要好,大家都亲切地喊他“老杨”。
   杨伯伯首次被父亲邀请到我家串门的那天,八岁的我正和五岁的弟弟坐在炕上玩一种游戏棋,我小姐弟俩玩得是那样的开心愉快,我们脸上笑容尽可诠释出童年的无忧无虑。但是就在我尽兴投入之时,邻家的小伙伴却跑来叫弟弟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儿,弟弟蹦蹦跳跳地随他们去了,只剩下了失落的我和同样孤独的棋盘。我默默地埋怨着那些小孩破坏了我这一刻的欢乐,同时又痛恨自己没有健全的双腿与小伙伴一块儿到外面去享受更大的快乐!
   这时,杨伯伯读懂了我内心的寂寞,他面带微笑地来到我的跟前伸手拉我,好像想抱我的意思。可是我却立即提高了警惕,甚至有点恐惧。因为刚才我光顾着和弟弟玩了,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到来。眼前的他个子很矮小,用一个“黑”字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原因是他整个人实在是很脏很脏,衣裤上布满了黑黑的油污渍。加上他还是黑性皮肤人群,脸和手都黑漆漆的,仿佛没有洗过似的,他的嘴巴上还留有两撇黑油油的小八字胡须。见他向我伸过来的那一双黑手,天生就爱干净的我又怎么能够与这样一个不洁净的人接触,我极其不友好地瞪视着他,用嫌弃的表情警告他不准碰我。
   爸爸看见后,赶紧责备我不该对客人没有礼貌。爸爸让我管他叫杨伯伯,说杨伯伯是个很好的人,他身上的脏是修理自行车弄的,让我不要嫌弃他。爸爸还告诉我说,杨伯伯得知我身体患有残疾后非常得同情我,今天他是专程来家中看我的。爸爸还拿过来一大包儿童食品,说:“看,杨伯伯还给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呢!”
   听了爸爸的话,我很羞愧,向他说了声对不起后,终于正眼瞧了瞧他。这一刻我才发觉,杨伯伯虽然很脏,但他面相却写满了善良和仁慈。尤其是他听完我向他道歉后,双眼之中一下子就噙满了泪水。然后爸爸牵起我的手,放到了杨伯伯的手上,杨伯伯轻轻爱抚地握住我因不受神经控制而一直颤抖不止的手,喃喃自语地说:“多漂亮懂事的小女孩儿啊!怎么竟得上病了呢?”说完,杨伯伯的泪水慢慢流到了脸上。杨伯伯的泪使我知道了他是一个心肠特别软的人,他哭了,是因为他心疼我。
   而后,杨伯伯说他要帮助我做功能锻炼,希望我有一天也能跑能跳。他站在我们家的炕沿儿边,用他有力的手臂支撑着浑身柔弱的我站起来,让我沿着炕边练习迈步。因为杨伯伯站在地上,而我是站在炕上的,再加上杨伯伯的身材很矮,形成了极大的高低反差,所以杨伯伯就必须得始终擎着双臂来扶住我。他紧紧抱住我的身体,让我两只手交换着搂住他的肩部,带着我从炕头走到炕稍,再由炕稍走向炕头。看到杨伯伯累得满头大汗,我的父母很过意不去地让他歇歇,但是杨伯伯看见我对于这种运动饱满热情,就硬是和父母说他一点都不累。口里还一直对我鼓励地说道:“好孩子,就应该这样练下去,伯伯相信你将来一定能会走路!你不要害怕,有伯伯在扶着你呢,肯定不会让你跌倒,累了就趴在我的肩膀上歇一会儿。”杨伯伯的话语带我的是强大的安全感,让我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就产生了百倍……
   自从那天以后,杨伯伯的心里就一直牵挂着我,他天天向去上班的爸爸打听着我的情况,因为路途较近,他基本上每周都要来家里看我一两回,每一次来都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爸妈知道杨伯伯是靠修理自行车挣钱很不容易,就劝他别总是买东西。但杨伯伯不听,依然如故。而我对杨伯伯也渐渐有了依恋,他的到来俨然成为我最开心快乐的时刻,有时杨伯伯因为生意多忙得没时间来,我便会异常地想念他。尽管杨伯伯常常都是趁着不忙的时候,顾不上换洗就直接来看望我,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再嫌弃他脏过。是杨伯伯的行为让我懂得了,一个人的外表形象并不能代表他的人性和品格,只要他心中有爱,那么心灵之美就会给他带来别人的尊敬!
   每次,杨伯伯照旧还会扶我在炕沿边练习走上几步,虽然他总是被我弄得汗流浃背,但他从不说一个累字。直到有一回,杨伯伯在扶我进行锻炼时,第一次向我提出了要休息一会儿的请求,然后我看见杨伯伯坐在沙发上表情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额头上还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儿,接着,见状的爸爸连忙从杨伯伯的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迅速喂他服下一粒药片,杨伯伯才慢慢好转。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杨伯伯是患有心脏病的。我很愧疚杨伯伯被我累得犯了心脏病,我为自己的内疚哭了,杨伯伯却笑着哄我说:“乐乐,伯伯这是老毛病了,不怪你,我没事。”
   后来,杨伯伯又要认我当干女儿,实际上他都已经有一双儿女了。一天我听见杨伯伯跟我爸爸说他是真心喜欢我,想让我给他当一个老闺女。这往后的日子里,杨伯伯一见面就叫我“老闺女”,但是小时候的我特别面子小,总是害羞的不好意思喊他“干爹”。这让杨伯伯很失望,他多次把我抱在怀里,问我:“闺女,我这么疼你,你怎么就不肯叫我一声‘爸爸’啊?”面对杨伯伯的质问,我都是一笑置之。可其实我心里早已经把他当做慈祥的父亲,也悄悄唤过他多次爸爸,只是我的羞涩给我和杨伯伯都留下了今生无法补救的遗憾,我现在后悔也无法弥补对杨伯伯的亏欠之情了。
   记得有一段时间杨伯伯没来我家,大概也就一个来月吧,也许是因我太依恋和想念他的缘故吧,才会促使我觉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杨伯伯的面了。我追问爸爸杨伯伯为什么不来家看我了,爸爸告诉说是因为杨伯伯的儿子快结婚了,他在忙着筹备儿子的婚礼。爸爸说:“放心,你杨伯伯是不会忘记你的!”
   一天,我坐在自己家的门前和几个小伙伴玩,一抬头的瞬间那个熟悉亲切的身影惊喜地映入了我的眼帘,我喜出望外地大声喊着:“杨伯伯!”随即杨伯伯伏下身搂住我和颜悦色地说道:“乐乐,你爸爸说你很想我,伯伯忙得这么久没来看你,对不起啊!”我使劲摇头说:“没关系,今天能又看见杨伯伯我就特别高兴。”
   由于我残疾不能够上学,而母亲又不想我是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故此从我七、八岁开始母亲就每天教我识字读书。有很多次杨伯伯来时总能碰见我正跟妈妈认真读书学习的情景,这让杨伯伯更加感到欣慰,他经常会拿起我学习用的语文课本,指着上面的文字考我。待我把他问我的每一个汉字都准确无误地回答上来后,杨伯伯便会格外开心地将我拥进怀里,不住称赞着我的聪明。杨伯伯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学字,哪怕能够独立读书看报,这样日子便不会寂寞了。
   有次,我在外面玩儿,一个不认识的小孩上来就“傻子,傻子”地骂我,无力反驳的我只能以泪洗面,还好,几个和我要好的小伙伴与我的弟弟一起轰走了那个骂我的孩子。这一切恰巧被杨伯伯撞见了,他将我抱入怀中哄着,说:“乐乐别哭了啊,杨伯伯告诉你,你不是傻子,你是个绝顶聪慧的好女孩儿!”
  
   为了我可以出行方便,爸妈在我10岁那年给我买了一台轮椅,这下我便可随意自如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我也常常让妈妈推着我去杨伯伯的修车点找他,看杨伯伯驾轻就熟地给别人出现各种毛病的自行车解除隐患。没有生意的时候,杨伯伯就会捧着他布满茶渍的大茶缸坐我身边,一边喝水一边陪我说话聊天。
   一回,杨伯伯问我:“乐乐,我对你好吗?”我答:“好,您对我最好了!”杨伯伯又问道:“那你长大了也会记得伯伯的好吧?你将来会不会孝敬我呀?”我十分坚定地说:“杨伯伯,我会永远记住您的好,也想将您和我的爸爸妈妈一块孝顺。只是我有病,这个愿望可能会无法实现!”杨伯伯细心地听完我这段含糊不清的话语,他的眼睛又湿润了,他怜爱地摸着我的头说:“好孩子,你能有这份孝心,我和你爸妈就满足了。有时孝心并不一定要付出行动,只要你的心里爱着每一个关心你的人就行!唉,你这样懂事的孩子,命怎么就这样不好呢?”
   杨伯伯总是为我的残疾而深感遗憾,他心疼我一生下来便失去了健全的人生,享受不到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快乐和美丽!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后来成为我一生回忆思念的画面,它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伴随着我长大。这么些年来,哪个场景时而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引我流出伤悲的眼泪。
   那是我十二岁这年的夏天,一个阳光十分明媚的上午时光,妈妈骑着她那辆专为带我出行而买的小三轮儿车载着我去办事情,途经杨伯伯的修车摊儿位,我看见杨伯伯正在给人修车。因为杨伯伯的修车摊儿是设在爸爸单位的东大墙边,与车水马龙的大道还有很一段很远的距离,而我和妈妈是由北向南行驶,按照交通规则便得靠西前行,这样中间就又隔着一条宽宽的马路。我本来是想和杨伯伯打声招呼的,但妈妈着急赶往目的地,就对我说:“你看你伯伯在忙呢,咱们别过去了,等回来时妈再陪你去他那里坐会儿。”我很落寞地同意了,不过目光却一直盯着杨伯伯忙碌的身影。
   也许是心有灵犀的感应吧,杨伯伯很突然地就抬起头来,一下子便和正瞧望着他的我四目相对,随即杨伯伯连忙站直身体笑呵呵地跟我招手,我也抬起手臂挥舞回应伯伯。我们这样两两相望、挥手致意的动作一直持续到我看不见杨伯伯为止……
   因为遇到麻烦当误了时间,我们办事回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杨伯伯早已收摊儿回家。但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敬爱的杨伯伯,我们的挥手就这么简单地成为了生死诀别!
  
   由于弟弟到该上学的年龄,我们把家从原来的城市西部区域搬到了离弟弟学校很近的东部区域,从此我和杨伯伯再也没见过面,只是经过爸爸之口来传递我们彼此的关怀与问候。
   后来,爸爸告诉我说杨伯伯好像找到一份其他的工作,他不再修车了。然后又是一年匆匆而过,一天爸爸下班回家表情很不对劲,无论我们问爸爸遇到事情了,爸爸都不肯当着我的面讲出原因。妈妈做完饭进屋喂我吃,爸爸便一个人坐在饭桌前闷不吭声地喝酒,还老唉声叹气的。待妈妈喂我吃完饭去厨房陪爸爸吃时,我清楚地听见爸爸和妈妈说:“老杨大哥死了!”
   这一刻,我懵了,接着我都变了音调地喊问爸爸:“爸,你说什么?是我那个杨伯伯吗?”爸爸见我已探听到噩耗,便不再瞒我地点了点头,我一下子哭出声来……
   从爸爸的讲述中,我知道杨伯伯并非病死,也不是意外,而是自杀身亡。因为杨伯伯的家庭十分贫穷,养家糊口全靠杨伯伯一个在外面修自行车所赚的那些小钱度日。可是杨伯伯的妻子却是一个不会过日子还爱慕虚荣的女人,她看不起杨伯伯,也从来都不体量杨伯伯挣钱有多不容易,总是把杨伯伯风里来雨里去赚取的辛苦钱用来买穿买吃和打牌全都花光。杨伯伯人老实心地善良,为了孩子没有和妻子离婚,但是“人善被欺,马善被骑”,杨伯伯的妻子更加变本加厉地挥霍钱财,甚至还到外面去接二连三地借外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欠条上写的都是杨伯伯的名字,故此债主们就逼杨伯伯还钱。还有,杨伯伯的儿子那次结婚也欠下不小的外债,家里可谓是债台高筑。
   杨伯伯知道要想还清那一笔笔数额不菲的外债,单靠修自行车是不管用的,所以在结束自己生命之前的这一年里他拼命地打工,一身兼多职地去挣钱还债,但是只要杨伯伯一把钱交到妻子手里让其还钱,她却丝毫不照丈夫的要求去办,常常是自己将那些钱花个精光。
   面对不断上门讨债的债主们,以及那个不争气不本分的妻子,再加上杨伯伯因为过度操劳,心脏病已经变得十分严重却又没钱医治,只能忍受病痛的折磨。种种原因令已是身心疲惫的杨伯伯再无法承担一切压力,渐渐丧失了生活的意念。所以有一天,杨伯伯带着一瓶毒药悄悄去了沈阳,在异乡的一家宾馆里了结了他54岁的生命。
   杨伯伯的经历仿佛戏剧性一样地不真实,可是却又不带半点虚假地发生在我们的身边。一生慈善的杨伯伯到最后竟为了躲避债务和生活的不幸,以这种形式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了不光彩的句号,我真的很替伯伯遗憾啊!我更痛恨杨伯伯的妻子,因为是她把我的好杨伯伯逼了绝路!!
  
   杨伯伯刚去世那几个月,我每天都充满了对他的无限思念!我日日夜夜怀念着他,他的音容笑貌几乎天天都能在我的梦中出现。我也病了,好些天感冒发高烧,嘴里起满了火包,吃不了饭,弄得家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杨伯伯。
   时至今日,我依然会经常想起杨伯伯,回忆他生前对我的好,每每回想都会令我涌现出无尽哀思的泪水。
  
   敬爱的杨伯伯,您在天堂还好吗?不知道您现在是否还记得您当年疼爱过的那个残疾小女孩乐乐?如今我已长大成人,只是没能像您期望的那样可以站起来走路,衣食起居也照旧无法自理。不过杨伯伯,今天的我通过自学不仅读阅了很多书籍,并有了写作的特长,已经发表了一些文章,还在多次征文比赛中荣获了不同层次的奖项,并能够用脚来操作现代高科技产物----电脑。虽然与别人相比,我的成绩也许不值一提,但我想您如果可以看见,或许多少也会感到一丝欣慰吧?
   杨伯伯啊,您当初太不应该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了,我也恨那时候自己年少无知,读不懂您笑容的背后其实还隐藏着太多的悲苦,如果是现在,我一定要尽全力开导您,让您好好地活着。
   虽然杨伯伯您只在我人生的旅途中有过短暂的出现,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让您淡出我的记忆,您对我的爱一点都不亚于我的亲父亲。我会铭刻肺腑地记得自己生命中每一个对我好和有恩的人,是你们的关爱给了我坚强的动力!而且杨伯伯,我现在又遇到了一个和您一样的好人,他便是《百姓生活》杂志的编辑部主任刘玉广老师。刘老师每期都会让我的文章登上他们的刊物,为我努力写好文章带来了强大的自信心。尽管目前我同身处北京的他还从未谋过面,不过凭感觉我就可以断定他也是个热心肠的好前辈!
   伯伯,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乐乐啊,祝福我早日实现自己更远大的理想!
   杨伯伯,我好想您,我满含泪水写下这篇怀念您的文章。要是您还活着该有多好啊!乐乐还想再获得您的鼓励;还想再投入您温暖的怀抱撒娇;还想听见您再叫我一声“老闺女”;还想让您用那双慈祥的眼神再爱怜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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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永不退色的记忆,饱含深情的怀念。而更深沉的怀恋是一种延续,那种勤劳努力善良的品质在一个孩子心里植根并渐渐生长传承了。相信看见今天的作者,天堂上的杨伯伯也会欣慰地微笑。【落梅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004016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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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落梅香        2010-04-15 22:31:04
  虽然生命中总是有那么多的遗憾、无奈和不公,但是以一种抗争和勇敢的姿态,一直面对下去,一代又一代……而人类就是这样进步的,不是么
2 楼        文友:依心阁主        2010-04-16 10:10:26
  情真意切,字字动人句句动心,难得的佳作!
依心做人,依心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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