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千古喟叹(微小说)
钟阙德任村支书达15年之久,也犁地三尺深耕了15年。可叹的是经营不善,面对那难以收拾的烂摊子,他只得明智地选择了“急流勇退”。至今已有五年了。
刚退下来的时候,正值村支两委换届选举之时,上级部门给予他“颇高”的评价,称其在任职期间做出了“不可磨灭的成绩与贡献”,旋即授予他一个“区人大代表”的名号。当然,必要的选举流程还是有的。据说,如今他又在乡里担任了某个要职——其实也就是只拿钱不干活的虚职罢了,具体是什么职务,不得而知。
人一旦闲散的时间长了,总会忍不住怀念往昔的“辉煌”与“荣耀”,酒意正浓之时,遇上知心的“友人”就难免唠唠叨叨,不住叹息。
一天晚上,在酒吧里,半醉半醒之间,钟阙德又向吴元泽倾诉起来:“唉!他们那些人没有一个懂得感恩的!”
“怎么啦?你说的是哪些人呀?”吴元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打开烟盒,提上一支“极品芙蓉王”香烟,并且躬身点上了火。
“你是知道的,如果没有我的推荐与运作,现任支书艾德利根本不可能当上这个支书,对吧?”钟阙德深吸一口,吐出大大的一个烟圈,慢悠悠地说道,脸上满是的高贵又骄傲的神情。
“那是,那是。不过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挺尊重的。”吴元泽讨好地陪着笑脸。
钟阙德从沙发上猛地弹起,用力按灭烟头,恼怒地说:“尊重个鬼!他也就刚上任头一年半载还听话,现在他上手了,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倒也是。可谁不想自己当家作主呢?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很明显,吴元泽两边都不想得罪,“还有谁呢?”
“你看那上次村委会换届选举的时候,我是怎样不遗余力地为王德本出力,不惜公然强力打压他的对手懿德,明明白白要求选举委员会全体人员引导村民都投他的票。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的水平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特别是懿德那即席演说的水平和气场,真的让人不服都不行。因为这个缘故,我们乡的所有村的选举都取消了法定的竞选演说这个环节。要不是我与上上下下关系好,还差点下不来台了呢?可是他呢?如今翅膀硬了,便不认得人了。”钟阙德站起身来,越说越来气,仿佛他正面对着一个失控的群体而声嘶力竭地加以呵斥和纠正。
“书记,你可别提这事了,当时我心里可悬着呢!按懿德所说,他煞有介事地引经据典说你犯了《选举法》和《村民自治组织法》的好几条,要告你操纵控制选举。真的好笑,蚍蜉撼树怎么可能呢?”吴元泽打开另外一瓶五粮液,满满地斟上一杯,双手递上,“说来也是,有一回,王德本提出村部所有的灭火器都打开,来测试看看是否压力正常,有没有过期,这个我倒是真不懂。后来我从消防武警那里得知,王德本固然勤快的可以,可那真是闹了一个十足低智商的笑话。”
“苏建国病故后,我安排苏建民直接顶替他哥哥进入村委,你看他现在眼中除了艾德利还有我吗?唉,真的不知好歹啊!”钟阙德接过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
“确实是这样。不过说起来,这件事确实不符合程序和组织原则,当时下面好多人都私底下纷纷议论呢。好在当时,你镇得住场面。”吴元泽有奉上香烟一支,打着打火机,凑了过去。
“这些,我其实都知道的。时间一长,他苏建民竟然把我的恩赐当作理所当然了。还有你晓得的,十六年前村里组织大家去澳门旅游的时候,那三个人犯了错,不仅没有受党纪处分,就连罚款都是我让村里做假账给冲抵的,可现在他们全都是艾德利的座上嘉宾,一年到头都不来我这里走动一下了!”包厢里,灯光闪烁,烟雾弥漫,却遮不住钟阙德那有些扭曲的面容。
“是的。当时下边还流传这样一句话:‘出外嫖娼,书记买单!’不知道书记晓得不?”吴元泽面颊也浮现出一丝气恼和不平。
“时间久了,我当然也听说了……”
恰在这时候,吴元泽的电话铃声和震动同时响起。他接起电话,那头传过来他老婆急切的声音,原来吴父突然发病咯血。吴元泽便只得匆匆离去,临了丢下一句:“书记,单,我已经买过了。”
钟阙德紧跟着走出门来,屋外如水的月光从云雾间隙倾洒下来,天上繁星点点,闪动着狡黠的目光。钟阙德抬起头来,苍穹中只有深邃的夜空,深邃得难以捉摸。
这时候,他谈兴正浓,意犹未尽,喃喃自语道:“唉!以前门庭若市,今天门可罗雀……人走茶凉,得势忘本,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啊!”
2025年4月10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