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食堂大师傅老刘明天就退休了，晚上特意炒了几道拿手菜，算是站了最后一班岗。郝局长平时跟老刘关系不错，饭桌上特意把老刘叫上桌，还破例敬了杯酒。老刘，我让你推荐的接班了，你现在还没给我答案呢？领导，您不是难为我吗？我哪有那个眼光啊？
　　 嗨，我就知道你得这样说，行啊，既然你不肯说我可就不逼着你了，这道数学方程我自己解吧。
　　 老刘是个老实人，待人和善，嘴严实，向来不该说的话不说，别看是个做饭的，但是在机关里颇有人脉。
　　 老刘教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叫陆尚明。本地人，80后，帮老刘打了十年下手，老刘很得意他，其实厨艺只在师父之上，不在师父之下。为人处事很像师父，踏实任干，而且从不斤斤计较。老刘本想跟局长推荐他，但是细考虑，局长未必就相中，因为不止赦局长，机关里其他领导私下也议论过，陆尚明这个人太过老实，就跟村头的老榆树，一点花哨都没有。
　　 二徒弟叫胡梅，人如其名，年轻漂亮，30出头，盘着一头油光锃亮的乌发，这女子手艺不错，头脑灵活，待人也很热情，在后勤也七八年了，单位说她好的人多，说她不好的人少。特殊的是她曾经是前两任某局长的侄女，曾经一度大家都看好她在机关的前途，可惜那位局长没几年就进去了，失了靠山。更糟糕的是她有个变态老公，时常家暴。
　　 老刘也有心思推荐胡梅，他猜测郝局未必不能用她，因为郝局曾说过，在某些场合，胡梅比陆尚明更适合。只是胡梅现在的处境太尴尬，郝局即使再有的魄力，也不得不顾忌大伙的舆论。
　　 三徒弟刘子旭肯定不行，老刘知道这小子是金玉其外，徒长着一张阿谀奉承的嘴，就是个混子，吊儿郎当，老刘本来不愿意收他做徒弟，但是没办法，他是通过事业编考试进来的，到单位什么活也不愿意干，就要进后勤，有人说他是看上了食堂采购，也有人说他是掂记着胡梅。不过有一点老刘不得不佩服，这小子倒是学啥像啥，一来二去，炒菜也挺在行。但是倒底是个混混，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小子胆大妄为，不知道犯了哪道邪，胡梅没搞到手，居然不知耍什么手段，给机关里二把手司局戴了绿帽子。是真是假，谁也不好说。气得郝局长差点把他辞退了。
　　 “找死！”临睡前，老刘吐出来两个字。
　　 第二天上午9点多钟，管后勤的马副局长电话吵醒了老刘。马副局长和老刘搭档了二十几年，没事时喜欢闲崩坑。
　　 “老刘，昨晚上郝局的话你听懂了吗？”
　　 “哎呀，我昨晚上给局长灌多了，他说那么多话，我哪知道你问的是那一句？”
　　 “就是那个方程的话？”
　　 “我没在意啊，局长说过吗？”
　　 “嘻嘻，老刘，你真能装糊涂。你好好想想。”
　　 “啊，好像是说过……啥意思，什么方程不方程的。”
　　 “唉，你是出了这个门，便不管这事啊，不过你用心想想，郝局到底是啥意思？”
　　 “我想不出来。”老刘一生养成了这个习惯，领导的意图不随便揣度。也只在马副局长跟前，能多说几句，却也不说透。
　　 “方程是啥，那是需要求解的，郝局现在要求解什么？”马副局长的兴趣似乎调动起来了。
　　 “啊，你这么说好像有点意思，难道说郝局是再考虑谁接食堂管理员？嗯，别说，这还真是个难题。马局，依你看，这个局怎么破？”
　　 “依我，哼，无解。”马副局长的话音落下，老刘知道这个时候，对方是在喝水，他习惯故弄玄虚，每每到这个时候，老刘便不接话，知道稍后，那边会自己说出来。所以老刘便不吱声。果然，过了半分钟，马副局长沉不住了。
　　 “喂，老刘，你猜郝局提谁了？”
　　 “我怎么猜得着？
　　 “猜着猜不着，你猜猜看。”
　　 “我猜是胡梅。”
　　 “你怎么会想到是她？”
　　 “别管我怎么猜到的，是不是吧？”
　　 “不对，怎么会是胡梅，你倒不如猜是陆尚明？”
　　 “提陆尚明了？我多少有点意外，综合起来看，陆尚明争不过胡梅，我听说郝局曾对胡梅有个承诺。”
　　 “什么承诺？”
　　 “你也不知道？亏你还是副局长。你知道郝局跟胡梅啥关系吗，跟里边那个人又是啥关系吗？还有那年郝局在街头收拾的那个黑社会又是跟里边那个人啥关系？”
　　 “啥关系，这么复杂，我可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就拉倒，话只说到这，哪说哪了。不过我知道，郝局确实曾答应过胡梅，说她的事，以后就是自己的事。”
　　 “所以你猜的是胡梅。”
　　 “当然，而且平心而论，胡梅也够格。”
　　 “这倒是让人费解。不过你不会想到吧，郝局提的是刘子旭，局长办公会刚开完。”
　　 “啥，你再说一遍！”老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提他的理由呢？”
　　 “理由，郝局说有三条，第一刘年轻、将来有发展；第二，会办事，嘴甜，干服务的很重要；第三，大学毕业，学历比那两个高。”
　　 “就这么简单？郝局脑袋叫驴踢了？他甘心当王八？”
　　 “他没叫驴踢，也不会甘心当王八。相反，我倒觉得此刻他比谁都清醒，你想，假如提胡梅，会是什么结果？社会上会怎么看，上面领导会怎么看？什么承诺，什么尊严，跟某些事权衡起来，都只是浮云。”
　　 马副局长的话让老刘彻底无语了。
　　 “马副局长，我还是搞不明白郝局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老刘，我再直说吧，这话也不一定对，现在流行一个词叫捧杀，不把人捧起来，怎么能摔死？”
　　 “这真是一道数学题，真是一道让人费解的方程啊！”老刘感到这些年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