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年不变，小子你是一年三变！”看着乱发如毡，无精打采的卡子，卯子先是不轻不重当胸一拳，然后就是这样一句说不来是讽刺挖苦还是恨铁不成钢的话。
　　 卯子和卡子是穿漏裆裤一起长大的伙伴。
　　 卡子野，外号叫钻天猴。树上的鸟儿，河里的鱼虾，崖畔上的山核桃，沟坎里的田鼠野兔，没有卡子抓不着逮不住的。有了野食便吆喝卯子一起石头砸，柴火烤，半生不熟往嘴里塞。解馋不说，当时那个满嘴满脸黑不溜秋的场面，想起来就笑得不行。
　　 卯子看见书就瞌睡，卡子一进校门就头疼。好歹熬到毕业，卯子回家养猪，卡子上山放羊。白天各忙各的，晚上便又跑到了一起。
　　 “我不想放羊，要出去闯世界！”卡子满满喝了一杯烧酒，气壮山河地冲着卯子说。
　　 “我，养猪就好。听爹的话，攒了钱，盖房子，娶妻子，生个娃娃过日子。”卯子头低得要扎进裤裆里，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傻卯子，别再喂猪了，跟我走吧，拽着条猪尾巴永远不会有出息。”
　　 头一年，卡子去了南方。
　　 卡子给卯子的信中说，他跟着一个大老板做事。大老板有钱，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讲好了，一个月给的工资在老家三年都挣不下。
　　 卯子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继续在家拌饲料，出猪圈。
　　 等到过年的前一天，卯子一家围坐在炕桌上，欢天喜地吃着猪肉炖粉条的时候，卡子回来了。
　　 一件破棉衣裹着冷得发抖的身体，卡子的样子像极了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栽了，栽了！什么他娘的大老板，骗进厂子里做苦力，犯人一样管着，门都出不去。好在咱还机灵，乘着空子逃了出来，爬煤车跑了回来。”
　　 “兄弟，外面的钱不好挣，回家老老实实养羊喂猪种地吧。”
　　 卯子让卡子坐在炕头，酒足饭饱，俩伙伴头碰头睡在一起唠了一晚上嗑。
　　 拾起闲置的羊鞭，卡子又上了山。
　　 可这熬人累腰的活儿他是越做越烦。没等到秋天，卡子死缠硬磨让家里把一圈羊都卖了换钱，肚里一兜去了东北，说是去倒贩人参。
　　 “那家伙，可是东北三宝之一。吃上了强身壮体，倒腾回来肯定有市场，赚大钱。卯子啊，把你的猪也卖掉一起北上，几趟下来就有盖房娶老婆的钱了。”
　　 卯子依然摇头，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喂养自己的猪。
　　 卡子又走了，一年里都没有音信。
　　 道听途说的传言倒是有，有的说卡子赚了大钱，出入酒店宾馆。也有的人说，卡子背着行李包东闯西荡，过得很不如意。
　　 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
　　 只是，现在站在卯子跟前的又是一个一看就一事无成，赔得快连裤裆都拴不住的卡子。
　　 “伙计，不要为那些心想事不成的营生胡乱折腾了。钱没有了咱再赚，我拿养猪所得的钱支持你，脚踏实地上山放羊去吧！”
　　 卯子的拳头又一次重重打在卡子身上。
　　 这一次，卡子应该彻底清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