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穿过村落，竹林淡淡的草木芬芳。端午节来了，艾草碧绿挂在队长门前,我走到他家大门口.他正端着一碗雄黄酒慢品。
　　 我突然想起《荆楚岁时记》中“五月五日，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的记载，为这抹翠绿注入了千年传承的民俗风情。在复顺公社社员的心中，端午节队长放大家一天假不上山干活.门前的艾草在阳光照射下，喷发幽香,队长家园子内宛如天地间的天然药库，能将暑气与邪气一并驱散。
　　 记忆中，队长女儿艾香的身形常在端午这天在她家竹林中隐约出现。他腰挂磨亮的割草刀，肩挑着沾有露水的草束。背一篼艾草准备进城去卖。
　　 那天,我走到竹林前,见艾香穿一件翠绿衬衣摇晃着绿意，遍身弥漫着幽香。两根粗大油黑辫子搭在胸前,鼓起的胸脯,一起一伏.她一看到我,脸颊涨得红红的,显得非常俏丽.母亲健在时常对我说,端午的艾草菖蒲是。“天灸”，能消除一整年的霉运。只要我好好在农村劳动,不久会推荐出来的。我年年追逐于艾草之间，总希望那抹绿意会给我带来好运.，而今母亲过世多年,可她的话却深深烙印在记忆之中。
　　 当我走到艾香面前时,她一下低下头,两手割着艾草，发出“簌簌”的声响，我一把夺下她手中镰刀帮她割了起来.
　　 我割,她捆，“蛇”!艾香抚着我肩大叫。一条青灰色的毒蛇爬来。艾香惊叫着后退，却被水草绊倒在河沟，手中的艾草散落一地，泥浆溅在脸上，我一把把她从河沟内抱起,用嘴吸出毒液,用我衬衣替她包好伤口,她紧紧盯着我,不说一句话。
　　 即便如此，我也深知她心中有我,回到我房间,捧着她给我的粽子久久不愿下锅，兴娥看在眼里对孟苹讲,孟苹对兴娥说:“有啥奇怪!,这分明是他肖红对艾香的牵挂，深藏在绿意之中。”
　　 艾队长知道她女儿艾香同我好上了,帮我拉好大队和公社两级关系,送了好多礼物,才推荐我招工进了成都132厂当了工人.离开复顺公社那年，艾香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一小束晒干的艾草，叮嘱湿气重时可用。大城市的端午闻不到艾草的清香，钢筋水泥之间长不出清香的艾草。住在城市的高楼大厦的职工宿舍，我在房门常挂上超市购买的艾草束，叶片蔫蔫的，如同失落的游子。孟苹见我神情落寞，瞪着眼说:“又在想艾香了吧?”她便展示出蓉城包粽子的传统技艺，糯米包裹着红豆、鲜肉花生，尽管技艺精湛，味道独特，却始终煮不出艾香给我的粽子柴火灶的香气。
　　 厂党委书记古志强见我作品经常发表上报刊,便把我从车间调到厂宣传科,全国军工系统组织文艺在北京汇演，那天，厂广播里通知我去党委办公室。
　　 “肖红,这次参加全国文艺演出,你得好好给厂里争光拿回大奖,组织上一定会给你奖励的。”古书记拍着我肩说。
　　 她女儿古霞翻阅着我发表在<<十月>>杂志上的长篇小说<<五月艾香>>死死盯着我.......
　　 排练厅里，我与孟苹排到深夜，她约我去她那儿吃霄夜，被我推辞了，因我怕这样会陷得更深，明知她迟会离开这儿，再说她父母是省级干部，我是贫家子女，而且我心中只有艾香，她才是我患难中的真心朋友，我不能背着她，由此，我除了工作与孟苹接近，其余时间相遇一笑，避而远之。
　　 端午节我回荥经复顺公社，我到了艾香家里，吃饭时艾香和她爸争着把瘐肉挟到我碗里。晚上，我见艾香她正在为我编织毛衣，一见到我高兴得滚出热泪，她说：“天气凉了，这毛衣就只有两只袖未织完,趁这两天放假，我连夜给你赶织完后带回成都”她一边织一边瞧我。
　　 晚上，我睡不着，她在床前织着毛衣，我靠着床头，孟苹那妩媚的眼神，婀娜的身姿，端庄的气质又出现在我眼前，我又想起了那晚我同她在省文工团排练厅，光与影，庄严的乐曲，金碧辉煌的色彩，烘托出一种绚丽而又平和安宁的神圣之美，孟苹细长白嫩的腿随着音乐旋转，这是一种文化与美的结合，看着她，我血液直往上冒，有一种强有力的冲动，她自如地挥动手中的红纱巾，轻迈的舞步，潇洒干净。却不失高雅，仿若暗香浮动。而艾香身上却没有，艾香从床前站起那一刻，见她腰那么粗大，两腿短促，不知怎的？我把艾香的优点与孟苹缺点相比，总觉得孟苹的缺点也是美的，把孟苹的优点放在艾香身上也是丑的。才耍几天，我撤谎说古书记电话催我返回123厂赶编剧本，艾香把我拉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瞧说“合适么？”我点了下头，走出门外，她再三要送我，被我拒绝了。
　　 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我同一起下乡,一起招到成都132厂的孟苹一同考上中央戏剧学校，我在导演系，孟苹在表演系，同在一栋教学楼，她在隔壁，只要一下课她就找我聊。
　　 大学四年，我同孟苹逐渐产生了感情，我发觉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不知是她妖气缠迷了我，还是……
　　 毕业那年，孟苹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叫我去了那儿，那晚我同她喝醉了.刚要进门.一辆小车驶来.古霞推开车门叫了声:"肖红",猛的向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