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神”鸭的荣光与落寞(微小说 )
沟渠边有只野鸭。本来,野鸭也就是一只野鸭,平凡而普通,甚至还有点先天不足、后天吃苦的哀怨,值得大大小小的动物们为之掬洒一把乃至N把同情之泪水。
可是,在某个艳阳高照的时分,这只野鸭突然之间醍醐灌顶,瞬间顿悟:
凤凰朱雀,宁有种乎?——既然无种,我野鸭为何要窝囊一辈子?
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思维有多广,舞台就有多大。——想吧想吧,鸭子空想不是罪。
不识神圣真面目,只缘身在霓裳中。——让自己跳出来“俯视”,让别人跌进去“仰视”,我野鸭何愁成就不了一番大业?
……
于是,野鸭决定离开沟渠,到更宽广的草泽里去闭关修炼。对于野鸭静心悟道的突然高调,不理解的动物们比同情的动物要多得多。其实所谓同情者,也无非只是野鹅、野鸡们“同病相怜”式的“戚戚”而已。
若干年后,当野鸭再次出现在沟渠时,映入动物们视野的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致:
窝还是一样的窝,但它作了新的调整和规划,比如把门改在背水处,把食盘曝晒在日光以及月光下;嘎嘎声还是一样的嘎嘎声,但它作了音调和音频的调整,比如把原先的C大调降一格成为降B调;扑棱翅膀还是一样的扑棱翅膀,但它作了方向和节奏上的改变,比如创制出“左三三右三三”挥翅法;更重要的是,它在每个早中晚都要面水而立,凝视水面一刻钟,风雨无阻。
如是默默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野鸭的改变终于被周边动物发现。野鸡、野鹅率先垂询个中奥妙所在,野鸭呵呵一笑,“如斯”;麻雀、喜鹊紧跟一探究竟,野鸭微微一晒,“寻常”;就连面对鸿鹄、天鹅的关切,野鸭也只是淡淡一抿,“不可说”。
“我只是一只普通平凡的鸭子,我所想的,无非只是用自己的所学为大家的养生造福。”相比先前的轻狂和怨天尤人,它的为鸭之道变得非常谦和与低调。
野鸭的低调透露出了一丝神秘,经禽类们的口耳相传,信息长了翅膀般的四下传播。野狗、野猪、野豹等野畜们也待不住了,纷纷慕名而来,与野禽们一起,观摩野鸭日复一日的高深莫测。
一传十,十传百,野鸭的草根知名度在不知不觉间放量增长。《沟渠之声》终于按捺不住,最先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养生自然来——从野鸭的“平凡普通”说起》为题,对野鸭的“香自苦寒来”的经历,作了长篇通讯报道;《草泽有约》随即跟进,以《为谁消得鸭憔悴,只因造福众生》为题,深入挖掘了野鸭为了众动物养生之大利而艰难磨砺的高尚情怀;《家禽你我他》更是对野鸭潜心修炼的养生举措进行了提炼,以《一移二唤三扑棱,铸就养生新传奇》为题,对野鸭一日进行了全程跟踪报道。
在铺天盖地的讴歌颂扬下,野鸭想要不跻身“神鸭”都没有理由了。
此时,动物们对“一移二唤三扑棱”趋之若鹜,“你今天‘移唤扑棱’了么”更是荣登热词榜首。自然,野鸭的身价也在不菲的咨询费、膜拜费、授业费中呈几何级数上升,顺理成章地完成“神鸭”到“富鸭”再到“豪鸭”的嬗变,毫无疑问变成成功鸭士了。
终于有一天,愈来愈多的动物在“移唤扑棱”的修炼中头晕眼花、心烦气躁,特别是老虎、狮子等猛兽更是形容委顿、威风全无。
在“‘移唤扑棱’——惊天大骗局”的质疑声里,《家禽你我他》率先澄清,称对野鸭的跟踪报道只是“表示一种存在”;《草泽有约》、《沟渠之声》也以文责自负保持对先前宣传野鸭的中立。
“我从来就没自称‘神鸭’。”野鸭无奈之下,拿出一张《草泽遣返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