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宁静】足下春秋(散文)
最初的原始人类是不穿鞋子的,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人们才慢慢地穿起鞋子来。并且鞋子的质量和式样,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美观。
人不同于动物,鞋子对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曾看过一电视剧的片段,已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没有父母的兄弟三人,只有一双鞋子。老大和老二,因经常上山砍柴,就多了穿鞋子的机会,而老三年龄小,不能进山砍柴,就体会不到穿鞋子的滋味。于是他便在两个哥哥深夜熟睡的时候,偷偷穿着宽大的鞋子,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此故事或许有虚构的成分,但在那贫穷的年代,类似现象是切实存在的。
大集体的打麦场上,拉碌碡脱粒的人,很多人都不穿鞋子,原因是为了避免麦草对鞋子的磨损。在此情形下,我就曾因光脚拉碌碡而丢失了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直到一个星期后,拆开麦草垛再次晾晒时,才把鞋子找出来。上下学的路上,宁愿脚踏泥泞,也不肯把怕水的布鞋弄脏,我和同学都做过这样的事。下雨了,把鞋子脱下,夹在腋窝里。待进了学校,用雨水洗洗脚,再把鞋子穿上。尽管如此爱护自己的鞋,可那鞋子往往是补丁摞补丁。穿在脚上,有时还会露出脚趾头。
提到布鞋,我就想到了布鞋艰辛的制作过程。
布鞋是人们最喜欢穿的鞋。不过,布鞋除了不防水,只能干天旱地穿以外,做工也非常麻烦。其中的衲鞋底,就是一般人一朝一夕难以学会的事。我曾偷偷地衲了一次鞋底,结果第一针就把针锥弄折了。女孩子穿的布鞋,鞋面上还要用绣花针,一针一线地秀出形状各异的花朵来——做鞋子,精细活。对女人来说,是必须掌握的技艺。不然的话,会被说成是“笨的十个指头分不开”,或“不会补补连连过日子”。
老家有个风俗,女孩子定亲了,为祈盼今后的日子过得和谐幸福,要给对象做一双布鞋,还要给未来的公婆、小叔子、老大伯(大伯哥)每人做一双布鞋。若做工不够精细,便会被婆家看不起。
在乡下生活的二十多年,除了穿布鞋,最多的是冬天穿的“毛翁”。毛翁穿久了会变形。变形后的毛翁,形态丑陋不说,脚穿在里面,有不着边际的感觉。长时间穿下去,人的脚趾骨会变得畸形。我之所以在后来的岁月里,不轻易把脚暴露于众人面前,与脚趾变形有很大关系。
毛翁主要是用芦苇毛(芦花)和苘麻夹杂着破布条编制而成的。其鞋底厚度约有一厘米。鞋面则用做鞋底时预留的麻线绳(经线),加上用芦花和麻秧子(麻皮)混在一起拧成的“毛绳”(纬线)所编织。为美观,或不磨脚起见,鞋口还要缝制一圈软布条。隆冬腊月,穿着填有软麦草的毛翁,脚上有一种暖烘烘的感觉。
此外,人们还喜欢穿“玉鞋”(谐音,苘麻编织的鞋),桐油浸润过的“油鞋”,及用木板做的“拖鞋”等。
玉鞋的鞋底如同毛翁,鞋帮的经纬线都用光滑、白亮的麻线编织,式样十分美观。或许鉴于这一特点,人们便把这种鞋子叫做“玉鞋”。此鞋子穿个三年两载不会坏掉,比当今的牛皮鞋还结实。缺点就是鞋子被水打湿,或被脚汗浸湿以后,鞋帮会越发变得的坚硬,脚常常会被磨得流出血来。
玉鞋的鞋帮、鞋底用桐油浸润后,会变得挺括,很难因脚的扭动而使其变形,人们把这种鞋子叫“油鞋”。此鞋子如同雨靴,有极好的防水效果,只有到了雨雪天气才能派上用场。
夏日里,很多人会把两厘米厚的木板,切削成鞋底状,再在每只“鞋底”靠前的部位,钉上宽厚的布条或皮带,就制作成了“拖鞋”。穿这种鞋子走在路上,会发出“呱哒、呱哒”的响声,被称之为“呱哒板鞋”。尽管此鞋不够雅观,行走起来,脚掌与鞋底容易打滑,倒也凉爽,倒也省得脚板子被地上尖刺的东西所划破。
还有一种鞋子,叫做“蒲鞋”。蒲鞋的鞋底,如布鞋垫般薄厚,鞋帮与鞋面用蒲草编制。蒲鞋不够结实,但穿在脚上轻便、舒适,很适合蹒跚学步的小孩子穿。
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因年龄尚小,我是不曾穿玉鞋、油鞋,或呱哒板鞋的。不过,看着父母们因穿这些鞋子而脚被磨得红肿,磨得流出血来,我不能不为之难过。至于蒲鞋,我肯定穿过,只是记不清罢了。
贫穷,加上技术条件落后,乡下人只能凭自己的禀赋,别出心裁地手工制作式样各异的鞋子。舒适的鞋子舍不得穿,不合脚的鞋子只能凑合着穿。出力流汗的人,连自己的脚都对不住,这活法,也太令人心酸了。
不再穿毛翁,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底的事。那时候,生活条件好转了,人们买得起料子做棉鞋,也买得起市场上售卖的鞋。棉鞋做起来比布鞋还麻烦,慢慢地,做棉鞋的技艺就失传了。
随着时代发展和科技进步,机制球鞋、皮鞋等充斥市场,手工制鞋成为了人们心底里的记忆。由此,手工制作的玉鞋、油鞋、呱哒板拖鞋等迅速在世面上消失了。就连穿布鞋的人,也在一天天地减少。
乡下人把黄球鞋叫做“匪泛鞋”(谐音,水旱鞋),意思是雨天、晴天都能穿的鞋——黄球鞋,成了庄稼人的标配。虽然鞋子貌不惊人,因穿着舒适,人人都爱穿。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跳出农门,进入了工薪阶层。像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黄球鞋“心生厌恶”了。胶底、臭脚、土气的黄球鞋,怎么可以与结实、洋气、不臭脚的皮鞋相比呢?于是我就扔掉了黄球鞋,而积年累月地穿皮鞋。以致到退休后的现在,还依然还在穿皮鞋。
漫长的岁月旅途中,我穿过各式各样的皮鞋。如人造革皮鞋,猪皮鞋,牛皮鞋,羊皮鞋等。还穿过单皮鞋,棉皮鞋,皮凉鞋。这些鞋子,有亲朋好友相送的,也有自己购买的。
质地优良的皮鞋,穿在脚上不出汗、不臭脚。脏了,用鞋油一擦就光亮如新。
高跟的,平底的,尖头的,平头的,商务鞋,休闲鞋,旧了、过时了的皮鞋,我积攒了一双又一双。生活条件变好了,买一双鞋子,还没来得及穿,搁在那里,不知不觉间,一年时间就过完了。
是的,得益于国家改革开放的好政策,特别是得益于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好政策,农民的生活也一天天地好起来。那种缺吃少穿、捉襟见肘的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前些日子,我在县城的街道上碰到我的表哥刘盛。表哥兄妹五人,他是家里的长子。在我的印象里,小时候的他,从来就没穿过像样的衣服,更没穿过像样的鞋。有一年,他穿一双挂不住脚的破毛翁,行走在雪地里进山砍柴,被冻成了关节炎。走路一瘸一拐的,连初中都没上完,就遗憾地辍学了。原本学习成绩很好的他,却稀里糊涂地当了农民,想着就让人觉得惋惜。
怎么也没想到,分到了承包地以后,表哥治好腿疾,就进城打工了。通过多年努力,他既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又在城里安了家。前年,在国家乡村振兴政策的鼓舞和感召下,本已在城里安享晚年的他,却毅然返回老家承包了一百多亩地,打算再创业。
多年不见,一个年逾古稀的人,他穿西服,脚上还穿着亮闪闪的皮鞋,与当年那挂不住脚的破毛翁相比,其反差是何等的巨大啊!
我说:“看你这一身行头,这哪像两腿插在墒沟里的农民啊?”他笑着说:“种地都是机械化、智能化,身不动,膀不摇,动动脑子,粮食就收上来了。哪还要两腿插在墒沟里?”
望着表哥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想到,他那双鞋踩得是故乡的黄土地,更是“踩”出新农村生活的愿景。
从赤脚到穿草鞋,再到穿皮鞋,体现了农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也是科技进步和社会永续发展结果。寒来暑往,足下春秋,见证了我们从贫穷走向富裕、从愚昧走向文明的历程,激励着我们在新征程上,永不懈怠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