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花·梦想】稀里糊涂的明天(小说)
一
一个年轻人背着背包,无精打采地行走在南京繁华的街头,这已经是他离开家乡到达的第三个大城市了,看得出他很累。
文人的累,除了体力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精神上的累才是真的累!
十里孤坟,无语话凄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找个像样一点的工作怎么就这么难呢?”顺根时不时无助地问自己。
他心如明镜,这绝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片热土上,几乎所有高校都在疯狂扩招,而大学教育产业化、普及化的结果,便是毕业生太多,而社会提供就业的岗位是有限的。
有一部分人,大学毕业约等于失业。费尽周折上了大学,总不能大学毕业之后再做农民工吧?
供过于求!
如果把人比作商品,马克思主义价值观好像挺准的,大学生从很久以前的天之骄子,沦落到今天的人满质降,既没有老虎的彪悍,更没有熊猫的地位,概括起来就一个字――不用明说了吧?
顺根他不想轻贱自己,他幻想着要发达。
顺根有理想、有文化……至少是四有青年。每逢招聘会他都买门票去碰碰运气,用人单位一看他的材料就打哈哈。
“哦,师范类,大专学历,还是去哪所小学教书育人比较好啊”,招聘主管大都这样建议他。人家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让他去别处另谋高就,别在这里瞎捣乱。
顺根本想说他的计算机操作很熟练,英语也过了四级,还是党员,在学校里得过好多奖状,不会比本科生差多少。专业不对口也没关系,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可以很快胜任新工作。这也是他想说的。
可谁也没有给他一丁点表白的机会,谁也不想听顺根唠唠叨叨浪费时间。
现实就是这般自相矛盾(到工厂打螺丝的工作好找,可他又不愿意)。公司里需要业务熟练的专业人员,对专业是有严格对口要求的,现在的大学生人满为患,公司挑选的余地很大。再怎么看,顺根也不像是有三头六臂的人,人家为什么要选择他呢?
可顺根一直想着工资至少要拿三千五以上(不含加班),那么就必须进大公司上班才行,才有发展前途。
顺根的倔脾气一上来,比犟驴还犟。
当教师他也不是没想过。他的学长们就是先例,好多就像流浪动物觅食一样四处寻找,可是没有本科学历,就算是私立中学,也像隔着深宅大院似的。
大多数私立中学都委婉地推脱,“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招本科生,你到别的地方看看吧。”门槛都有些高。
顺根想进公立中学更是望尘莫及,考编制也是有门槛的,顺根真是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卡里又快没钱了,顺根已经让他的母亲往卡里打了三次钱,每次一千五百块。顺根每次取钱,他的心都在隐隐地滴血。
顺根出身于黑龙江的M县农村,父母一年的收入不到一万。他师专毕业后,决定离开家乡到外面闯荡。不离开不行,因为他出身的那个地方教师早就处于饱和状态。
据说顺根老家师范本科生都不易就业,更何况他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师专的毕业生。另外,他巴结不到那些把持着要害部门的老爷们,想走歪门邪道也一点指望都没有。
顺根这样形容自己找工作的那些日子――四处流浪,心没有着落。白天捧着笑脸推销自己,晚上进网吧一边上QQ,一边查找招聘信息。
鬼使神差地,顺根竟然与我在网上相遇了。千年等一回,他没有等到有修为的白娘子。但顺根走狗屎运般地等到了我,我没有白娘子的修为,但我和白娘子一样善良可靠。
二
溪流淙淙,思绪漠漠。
天涯的佛光
能否照亮悠远的清歌?
晚亭边,风笛渐起。
悸动的情愫,只是荒野
几株无助的小花。
怎能弥漫久远的芬芳?
依依往事幻作火炬一把,
爱的枯枝迎风敲响
噼噼啪啪的焰火。
忧伤吗?
我只是对着孤灯微笑,
西风掳走温暖,
还有一抹夕阳,
吻添我落寞的脸。
——题记
顺根打字的速度很快,我终于找到了棋逢对手的人。
顺根很有趣,与他聊天觉得惬意,当然网上也有一些无趣的人。原来虚拟世界的远近亲疏和现实里一样泾渭分明。
我们聊生活、聊社会、聊烦恼、聊快乐……几乎无所不聊,但每次时间都不是太长,适时消遣一下,我们就各自下线了。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顺根刚开始找工作时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他信心十足,心想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能找到满意的工作。
顺根一直坚信凭他一个大学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然而一次次应聘失败,最终摧毁了他在师专花三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大学生特有的自豪感,还有不撞南墙不死心的那股自信。
但我每一次玩笑似的鼓励,却使得他极度信任我。良言一句三冬暖,网络里同样温暖人心。
“老妖(我的网名叫‘深山老妖’),你看我咋办啊?每天尽出账不进账的,安身立命的工作仍是遥遥无期,你们那的学校缺人吗?”
这家伙屡撞南墙,终于回心转意要做一名未来不知几何的专业人士――没有任何保险(想有自己去交,当然后来老板迫于压力,开始思想180度转变),没有任何保障(临时工,教育进入了办学者的买卖市场,你爱干不干)。
“不缺啊,即使缺,我们这里是乡下,你也不会来呀。”
我没敢告诉他,虽然我们这里偏僻荒凉,但也只招师范本科毕业的。
老板对大专学历不是很感兴趣,除非学校一时找不到人手,才拉一位凑个数。
“缺人一定通知我一声啊,老妖同志。”我心想,我倒是成了他的救命根稻草了。
“好吧,黄梅大王。”黄梅大王是顺根的网名。
顺根来我所在的学校应聘,是我告诉他信息的。教地理的老师中途不干了,位置空了下来,学校因为没有足够的地理教员,一时间很着急。
顺根上了一节课就被定下了,听课的老师说他还不错,基本上能把知识点说清楚,假以时日便能胜任。
顺根的就业机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来了。虽然是乡下,但毕竟有口饭吃。顺根很兴奋,他要挣钱了,每个月基本工资一千二。
签合同的时候,顺根的文凭是哈尔滨师范大学本科毕业。
我心知肚明。
在宿舍里,我逗顺根:“你的专升本快得很哦!”
顺根嘿嘿地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顺根说这是他的学长们教他的,这样钱能挣得多一点,毕竟是本科生嘛!
我说:“地球人都知道这方法啊!”
有些人同事多年仍形同陌路,有些人只是一个照面,便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难道是我的灵魂认出了对方,顺根和我前世有渊源?如果我是皇帝,他便是永远跟随我的贴心宠臣。
还是让镜头回到今春二月突如其来的春雨里吧!
屋外的雨渐渐地又下大了,密密地敲在窗玻璃上,又像敲在人的心上,偶尔还你听见一两声沉闷的雷声。
我想起顺根摔的那个跟头,还是觉得搞笑,那么大个儿,“咚”的一声就趴下了,明明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叉屎”,却还嘴硬:“没事的,没事的老赵,您老尽管放心好了!”
此时顺根已经熟睡,我却辗转难眠。
我们的未来在哪里?似乎我们都在稀里糊涂地过着日子。
“明年怎么办啊?”这是同事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是啊,明年怎么办呢?
“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
回答往往是双重安慰,安慰别人的同时也安慰自己,如果将我们集中起来,都可以组建一支初具规模的“自我安慰拉拉队”了。
雨仍然在疯狂地下着,下着春寒,下着不安。恍惚间我几乎辨别不清我来时的方向。
我也不知那个叫“未来”的词里还会有多少艰难险阻?还会有多少崭新的未知的事等着我去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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