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重提旧事,并不是自己傻(随笔)
每每忆起往事,我总要后悔,责怪自己做事漏洞百出、幼稚可笑,怀疑自己智商低得令人恐惧。随后就是很伤感地来一句:我那时怎么那么傻啊!不仅如此,我还怀疑别人傻,在那时所有的人都是傻乎乎的。
20世纪70年代的一天,我和小伙伴们到附近的田野里去割草,为家里圈养的一只羊备食物。突然间,一只小野兔从我身旁跑过,速度很快,就像一阵狂风打了一个旋。可是,它土色的皮毛,实在是让我感到稀奇、可爱。于是,我便集中精力,奋力去追。在我们这里,野兔跑得快是妇孺皆知的常识,一般人都不去徒手去抓野兔。在赞颂你跑得快时,人们都这样形容:你比野兔子还跑得快。可这只野兔仅是一只幼小的野兔,似乎还未断了奶,其体力应该说是比较弱的。于是,我便用最快的跑速去追,我追得很吃力。这野兔虽小,但野性十足,活力极大。在我奋力克服困难的努力下,这只小野兔还是让我给抓住了。
我如获至宝,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把它养在一个空闲的鸡窝里。我试着喂各种食物——鲜嫩的小草,黏稠的米汤,新鲜的蔬菜,可小野兔就是不吃,似乎是与我较劲。我急坏了,就心急火燎地试着喂其他食物。我提心吊胆地折腾了一天多的时间,小野兔在第二天竟变得疲劳无力,身子随之也慢慢地软卧下来,不一会儿就死掉了。每想到这事,我都特别后悔,特别自卑,深感自己的傻——野兔生存于野外环境,与家庭圈养大相径庭,怎能一下子将它置于这种差别巨大的环境中喂养呢?这只野兔很幼小,可能还未断奶,在抓捕时又受了那样大的惊吓,它能适应圈养环境吗?就这么个浅显的道理,我当时怎么就想不通呢?真是傻到家了!
但客观地说,当年的我,年龄只有八九岁,没有动物养殖知识,更没有生态文明理念,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怎能按成人标准去要求自己呢?当时,我要是有成人阅历,会那样去做吗?那时与现在有五十多年的时差呢!这能说自己当时傻吗?
20世纪80年代,正值我国的改革开放起步,人们都被五花八门的新生事物所吸引、所亢奋,在思想上,已开始渐渐开化了,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小青年,满脑子里都生发着各种各样的独特思路,在行动上都践行着新的社会风尚,甚至还因此滋长出了崇洋媚外的错误认知。当时,我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很激情,专门到商场买了一身西服穿。为了达到精干的目的,我把西服选得很瘦,颜色、样式、布纹都是特别时髦的。可是,这些时装的优势都被一个“瘦”字给颠覆了。
有一天,我穿这身西服,趾高气扬地参加一个工作会议。我兴致勃勃地坐在会议室里,傲气十足地享受时装的体面,心里像吃了蜜似的。可在会后,却有同事取笑了我,他说,我穿的不是西服,是寿服(“寿”与“瘦”同音)。话音一落,我就像被雷击中一样,打了一个冷颤,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在我们这一带,都把衣服做肥了说成“做西了”,这“西”就是肥的意思。衣服买瘦了,不就成“瘦服”了么!再由“瘦服”联想到“寿服”。而这“寿服”是什么呢?这“寿服”可不是什么吉祥的词儿,是给死人穿的、用纸做的那种送终服装。他这么一说,就把我的脸羞得绯红了,而且简直让我无地自容。如今,我一想起这事,便愤怒地感到自己当时的傻。于是,我心里就愤怒地责备起自己来:当初,我怎么那么傻呢!为啥不买西一点的衣服穿呢?这衣服的西瘦,可是起码的穿衣常识啊!我在买西服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真丢人啊!
后来,我冷静下来,又仔细捋了捋,才想通了这个道理——这重提旧事,毕竟是说过去的事。可在过去,我还是一个青年,做事激情且不严谨,甚至还鲁莽了点。这可是青年人的特点啊!而且青年人的阅历浅,在遇上那个激情的岁月,怎会像一位“万事通式”的人物去行事呢?而且这类穿衣之事,是一种日常行为,伤不到社会和别人,只能算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必要在这上面去计较呢?如今,我已成为一个花甲老人,阅历已很丰富,做事更有了老人的耐心,和那个青年期的我对比,已判若两人了,而且环境的差异已跨越了四十多年的时差。怎能将旧环境与新思维拼接到一块来说事呢?这能当今的我是聪明的、当初的我是愚蠢的吗?这不是在扮演“事后诸葛亮”的角色吗?拿牛头强行去对马尾,都成个啥东西了?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任何事物所处环境都在发生着或大或小的变化,对其价值、地位等情况的认知,必然也应有所改变。要正确地看待和对待这种改变,才能作出符合实际的认知。而且要认可这种改变的量度,这种改变有时会很大,甚至会大得让你难以承受。若不去承受这些巨变,就会犯“歪曲事实,远离真相”的认知错误,甚至要引发出一些不必要的恐慌来。在人生的道路上,这种拿牛头去对马尾的事难道还少吗?
2025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