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夏日三章(散文)
◎赏荷
如今的日子可真是好,六月不必远行,在家附近的公园里就能够观赏到清新雅致的荷花之美,这真是一件令人颇觉幸福的事情。
我认为赏荷是世界上最美的观赏活动,无法取代。
那日去骑行公园赏荷,沿着狭长的河岸缓步前行。目光远及,似乎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杨万里笔下“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大气势。再看那映日的荷花,有深粉色,有浅粉色,还有白色相间于其中。一朵朵荷花在一大片一大片碧绿色荷叶的衬托下,呈现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与“不胜凉风的娇羞”之美。让我忍不住走走停停,驻足而观,忍不住想要去亲近她们。然而又想到这莲花可是周敦颐笔下“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之花啊,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那一刻我的心情,就由一开始的急切冲动渐渐变得舒缓平静起来了。
荷花啊,有着不可方物之美,却并无半点摇曳风情之态。她静若处子,低调奢华。就像河岸边偶尔出现的垂钓人一样,不管周围的世界如何忙碌与喧嚣,她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盛开,独自美丽。
在观赏荷花之前,总觉得公园里这花也美,那花也美。而在观赏荷花之后,有一瞬间我会觉得别的花都黯然失色了,连陪衬的资格也不具备了。或者在我心里觉得唯一能与这荷花相媲美的,只有那被称作“月下美人”的昙花了。可是昙花只是一现之美,而荷花却不惧烈日,温柔自在,坚定持久。我知道这样说显得很主观,但是对于美的认知与评价,从来可不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么。偏爱是中性词,我偏爱荷花,愿无瑕顾看那些繁花凡卉。
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河岸边的赏荷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在想,这荷花会在不同的人心中留下怎样不同的回响呢?在这纷繁的人世间,到底有没有哪一种“美”是真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呢?想来想去,又觉得答案还是无法确定。会因人而异吧,毕竟最深奥最难懂的从来不是美,而是人的心。
荷花啊,不仅清雅高洁,她还浑身是宝。它的花瓣,莲藕,莲子具有食用价值。它的花,叶,梗,蒂,须,藕节等都具有很好的药用价值。这多么令人赞叹啊,想想就花的综合价值而言,还有哪一种花能与这荷花一决高下呢?
既拥有超凡脱俗的清新秀丽之美,又能够脚踏实地以身入世,这就是我所看到和领悟到的荷花之美。荷花是在讨好人间,却不见谄媚;是傲然靓丽,却无法归于庸俗。荷花,尽释独特的美。
◎听雨
夏夜的雨常常是说来就来,不期而至。
这不突如其来的一场夜雨就惊扰了我的好梦,让我辗转难眠了。索性就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吧,听雷声阵阵伴随着雨声起伏。
我常觉得大自然是一个任性的少年,永远充满朝气,但也有着风、雨、雷、电令人捉摸不透的脾气。你听此时这一场夜雨,急匆匆泼洒而来,到底是因何而起呢?这是运动场上恣意挥洒的汗水吗?还是这少年受了天大的委屈,喷涌而出的泪水呢?夏雨的到来,我总是抱着愿意承甘接霖的美感,不肯给它一个讨厌的评价。
反正啊,这少年主打一个任性的脾气,高兴了就阳光明媚或是星光灿烂,不高兴了就是风雨雷电,惊天动地。也正是因了他这样个性分明的脾气,才有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才有了节气变化和时令更迭。滋养着万物生生不息。
听夏夜的雨声,也仿佛是一种铿锵的乐声,就像是打击乐的声音。此时地面上的一切都变成了乐器。随着雨水滴落在屋顶的钢板上,滴落在窗户玻璃上以及各种各样的物体上,这乐声抑扬顿挫,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当雨水急落时又夹杂着雷电的声音,仿佛能看到乌云压境尘土飞扬,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磅礴气势。而当雨势变小,雨声渐悄,时而有蝉鸣入耳,则仿佛在夏夜里奏起了一首温柔舒缓的乐曲,令人沉醉其中,心境澄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是宋代诗人陆游《临安春雨初霁》中的名句。诗人大约是独居在小楼中,夜里听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声难以入眠。他想到或许第二天清晨,深巷中就会传来杏花叫卖的声音。春天生机勃勃的气息就这样在诗人笔端自然流淌着,大约同时也让他感受到了几分岁月流逝的匆忙。夏天,花不多了,留下的花都是不怕夏雨的,我心中提示夏雨,尽情地挥洒吧,淋漓尽致,才不使你委屈着。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出自唐代温庭筠的《更漏子·玉炉香》。这是秋夜三更时分的冷雨之声,滴落在了梧桐树上,更滴落在了词人的心头。夏天不会有什么心事,即使有,也愿被夏雨打湿。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这是唐代李商隐在他的《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中所描绘的秋雨过后,他听到的雨打枯荷的声音,有一种清幽寂寥的美感。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是出自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二首》中的名句。这是诗人在一个冬天雨夜的慷慨悲歌。当时他已年迈而体衰,僵卧在一个孤独的村庄,但他没有自哀,反而“尚思为国戍轮台”。想想当一个人处境不堪之时,他心里面却依然在为国家着想,这样一种高尚的道德情怀足以穿越漫漫历史长空,激荡人心,令人敬仰。
穿越长空,跨越古今。春夏秋冬雨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听每一次夜雨的声音,大概总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吧?只因为我们是身处于不同时代,有着不同境遇的聆听者,所以我们才会听到不同的声音和感受到不同的时代气息。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奔流不息的历史长河中,每个人是多么渺小的存在啊。感恩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吧,感恩身后强大的祖国赋予我们的和平盛世吧。
不必在这样的日子,摒弃一切烦恼,只剩下一颗清静的心,随夏夜的雨,滴出妙音梵语吧。
◎看见了彩虹
那天傍晚,在一阵疾风骤雨过后,我推开窗户惊喜地看到了彩虹,一道美丽的彩虹悬挂在天边。这是极不易见的天象,我幸遇了。
“经历过风雨之后,就能够看见彩虹”。这一句话瞬间被具象化了。可是我转念一想不对啊,已年过半百的我,也算是经历过无数次风风雨雨了吧,可是回想一下,我看到过彩虹的次数,好像是屈指可数。
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啊。我们怀揣梦想起航,一路经风历雨,披荆斩棘持续成长,生命的体验过程因此不断变得更加丰富了,重要的正是我们人生的体验和经历的过程。如果偶然间我们恰巧遇到了彩虹,那只是生命体验过程中的一次锦上添花。更多的时候呢,我们可能很久很久也见不到一次彩虹。这时我会想起王维那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又念及苏轼那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他们都在劝我们好好对待境遇,不必因水云风雨的变化而让心情起伏。
人生啊,就像是罗曼•罗兰所说的那样,“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我们依然要热爱生活”。不必总是执着于这个有或者那个无,更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每个人的人生都与众不同,他有的你不一定没有,可你有的他也未必有。所以我们看似一路同行,其实每个人看到和感受到的人生路上的风景总是各不相同。我想只要我们坦坦荡荡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多读一点书架起一道心灵彩虹,丰盈自己的内心世界,乐乐呵呵地尽可能把日子过得丰富多彩一点,这样就足够了,就不枉此生我们来过。
我也不免肤浅起来,学着那些喜欢动不动就留影以记生活的人,举起手机,咔嚓一下,留住了彩虹。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彩虹出现,如果我们这时还是睡觉,就错过了一次彩虹相见的机会。我相信了,一路往前走,多半还是风雨,也一定会见到彩虹的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