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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指间★散文』送老归山愧为儿


作者:朱昌盛 举人,3441.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85发表时间:2010-04-21 10:05:28

3月18号凌晨,深情地握别爱妻与孩子,东边的云彩羞涂一抹胭红,宛如新娘默默含情的笑靥!山含情,水含笑,蒸水河畔杨柳妩媚,依依不舍作别故土,随车颠簸,车过衡阳市区,隐约远处呈现一排巨大的“白气球”,于空中轻扬,“银装素裹”的诗句突入脑海,然而并不是树木御寒的“头巾”,近距离放眼窗外,一副副醒目的白底黑字挽联映入眼底,如此前沿创新的宏大祭奠场面,白色的气拱门,白色的升空大氢气球下悬挂巨大的布料挽联,庄严肃穆,气势恢弘!车奔景远,沿街行客匆匆,宛如奔丧的客人,如此大场面扣人心弦,然而我并非误闯天堂,亦不是白日梦游,车内乘客哗然,叹为观止。自己笔下多年来写过许多饱含深情的挽联与祭文,白纸黑字悬挂诸家堂前,相伴松柏装束的灵堂。时代之飞跃,勿怪盛世良民喘不过气来。
   心系故土,更看重家乡的人文历史,引诱以为毫,漂泊多年,与故乡的报纸渐离渐远,无意中想起周作人先生笔下的《乌蓬船》,莫名的阅报欲唤我在衡阳站广场寻觅,不见报刊亭,惟有零散的老人与妇女夹几份报纸偷卖,一元起价,价格不一,最终没有翻到《衡阳日报》与《衡阳晚报》,有幸买到一份《潇湘晨报》,如同娘家人给我的一份厚礼!列车上打开报纸,醒目的《制造炸弹逼居民搬迁》映入眼帘,说事发河北衡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早些时候,手机短信收到一条关于搬迁活埋居民的信息,我只便当假信息浏览,如此和谐社会,国泰民安,谁敢目无王法?更无心上网,怕是痛心疾首,民怨腾的真相事实,历史为证,兴衰自然。一切功过尽在时光河流中激扬矛盾的涟漪!鄙人一介山夫,笔下无横扫千军之力。而《潇湘晨报》A11版的《网络惊曝奢华葬礼》并附有照片,正好是先前耳闻目睹场面,细心阅读,众说纷纭,厚葬薄养与厚葬不如厚养争论不休,虽然自古忠孝难两全,而“礼孝两全”亦招是非,不便言论,自感惭愧。
   列车如一记流星,拖着悠长的尾巴!总想在列车上写点文字,难静心而罢,是夜,盘龙江边杨柳新枝俏丽,晚风中虽然没有高歌劲舞般的狂欢,而争先恐后地抖动“青丝”卖弄风情!残月下,寒星闪烁,昆明的喧嚣似乎平静几分,床上辗转,难得入梦,突然想起“送老归山”的话题,些许怀旧的点滴记忆泉涌,如银幕般播放,唤我一种强烈的举笔冲动。
   父亲:
   父亲的背影,给我无穷的力量!父亲逝世时,我已拥有牙牙学语的儿女,以慰老人期待后人结婚成家的愿望。卧病一月,全家老少及叔父,堂兄,姐姐们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待在床前,端药递水,陪老人谈心,父亲自觉身衰,必定与世长辞,舍不得又盼望远方工作的后辈们见最后一面,最终落实愿望,都一一赶回来看望。也因为我们兄弟孝顺,感动当地医生,所以医生随叫随到于病榻前观察,老中医把脉,年轻医生开西药,然而病来如山倒,起死回生只当传说。深忆父亲走前的那个午后,将我叫到床前,眼眶中饱含泪花语重声长地教诲我:“儿啊,为父平生与世无争,走日本时,鸡狗不宁,尸横遍野,常拖尸体掩护逃生,做生意时,落黑店,遇土匪都过来了,活到今天知足了!母亲年老,我走后,希望你们多加孝顺,切记一元钱可以买包盐,一毛钱可以买盒火柴,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常温《朱子家训》……”近睹严父沧桑的面孔,无穷悲凉填塞心头,平时威严的形象化为慈悲,深知是严父给我难以启口的分手话,生死床沿,情何以堪!强忍悲痛与泪水,深悟“父爱如山”!握紧父亲的手说:“犬儿牢记于心”。严父亦默默点头,鸦雀无声中,父子亲人相视一笑,划上凄凉的句号与永恒的痛忆!人生如梦,悲莫悲兮,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该夜,父亲安详闭目于后裔的怀抱,黑棺长盖,从此诀别父子的书信往来,母亲的牵挂只凭电话传音。失去老伴的母亲,老是折叠父亲生前的衣裳,照样安置父亲以往的枕头,经常于深夜倒杯热茶于父亲生前的茶杯,相对遗照,长夜私语,不近唠叨,黯然泪流,好些黄昏时候,总在父亲坟前徘徊,说些心事,话些家常,几十年患难夫妻虽然白头到老,然而难舍未了情!生儿育女,劳苦奔波!后来回乡听堂姑说,母亲曾偷偷于父亲坟头痛哭过几次,夫妻情深,阴阳诀别,总有无穷的心事与牵挂未与老伴说完,不思量,自难忘,短松岗前话凄凉。当时的家境虽寒,而全家和睦,尊老爱幼,承欢膝下,尽享天伦之乐,篱笆院外飞鸟欢,土坯堂前举杯醉!俗语云:“家和万事兴”,我与弟居外,兄嫂对母亲更加孝敬,实为乡邻楷模,以慰严父在天之灵!
   岳父:
   初见岳父时,在他二儿子家,媒人约我去相亲,深记当年骑一辆永久牌单车,穿件衬衣,踏一双便宜的拖鞋,因为人多,一位老者坐在二哥中药柜前悠闲喝茶,媒人亦未介绍,我扫描四周,将未来的岳父当作歇气的路人。落座桌前,方知失礼,小口酒烫红我的脸蛋,幸亏浓茶冲缓心跳,饭后,向岳父及哥嫂声明家境:“家徒四壁,父母年老”。亲热漂亮温柔大方的嫂子率先表示同意,二哥城府深,递眼神于老爷子,直爽的岳父点头示意,几天后,老爷子在儿女的陪同下,第一次光临寒舍,好似后来很少去过。农家虽然没有名酒佳肴,但具浊酒土鸡,青菜泉水煮,萝卜柴火炖。爱人当年笑靥如花,豆蔻年华,并不嫌弃我身微家寒,我是婚后的身高才与爱人平分秋色,自从相爱后,再未发现她穿过高底鞋。灿儿小时候寄托在外婆家,老俩口细心照料,半夜尿床,零食茶饭,幕幕往事不堪回首,平生难尽半子情。岳父晚年中风,稍能走动,九五年五月某天,大姐夫匆匆赶来报信,说岳父病危,火速前往,亲人云集床前,都挂起情不自禁的泪水,帮忙的已经扬起敲打竹纸的锤声,愧为女婿,把脉床沿,望鼻孔,眼神,舌头之后,当机立断,请求二叔为岳父剃胡须修容,洗完脸后,老人浅笑闭目,脸上隐现红润。由于气温高,棺材周围用河沙堆起来,勤淋冷水降温,悲痛欲绝的泪水中送走通情达理的老岳父。亦是本年秋日,严父仙逝,时隔多年,二位可歌可颂的老人之音容笑貌总是铭记于心,唤我追痛与怀念!
   岳母:
   与爱人定亲后,她仍然留在二哥身边做服装与药材生意,中秋节回家一趟,第一次只身前往拜访岳父府第,看望二老,岳母端来茉莉花茶,笑容可鞠地轻声问我:“是不是来找他儿子看病的?”喝一口热茶,即烫又清香,答谜似的回答老人:“我是小朱,是您未曾谋面的未来女婿,容我先叫一声妈吧……”慈祥的老人喜上眉梢地招呼我坐,理理头发夺门而去,一边托人叫闺女,一边将老伴也找回来了,爱人旋风般满怀喜悦地蹦回来了,甜蜜的微笑怪我先不通报,羞怯的情话难尽别后思念情怀,深夜私语,皓月当空,微风梳理竹尾,静静的农院,两颗心在跳跃,屋后林鸟叫欢,中秋节后,领她散步十多里山路去我家,陶醉于大自然的山水中,悠扬小曲甩于沿路绿荫,两位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情不自禁地哼起《宛君》,《天仙配》,漫步的情怀难以言表,不经意中又唱起“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几次欲拉手时又触电般放开,“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那久远的的韵律醒悟一对有情人的零距离,晚饭后,陪她睡香,远远地偷吻她独上木楼睡觉,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勾人心魂,陶醉的感受文字无法勾画,尽在不言中。几天后,又依依离别,期间书信往来,互倾情怀。春节回家,张罗婚事,林间山花怒放,鸟语花香,春风扑面,沉醉于千年等一回的幸福爱情中,情投意合,形影不离,激情飞扬,翻云覆雨!女人,都将承受十月怀胎的痛苦与做母亲的喜悦。十月某天在当地医院,妻子咬紧压根,大汗淋漓,一边输液体,我双手紧握她的脉搏,眼神送与她无穷鼓励与力量,生死边缘艰难地生下灿儿,小孩未满周岁,就寄托于外婆身边,岳母好客,更疼爱后人,并不嫌弃寒酸的女婿,将伟大的母爱倾注于外孙身上。农家虽然没有可口的糕点,而拥有劳作而得的蔬菜瓜果,农家子弟虽然没有重金聘礼,而拥有一副土生土长的模样与焕发泥土气息的真情!乡下人待客不做作与张扬,饭桌,灶前,火炉傍溢满浓浓亲情。每次前往,岳母总是远迎远送,入昆明后,小孩于他母亲母校寄读一学期,日渐衰老佝偻鬓白的岳母,起早摸黑的照料,追忆往昔,去日如昨,欲孝不待,催人泪下,尔后小孩转昆明读书,山长水远,别梦依稀。06年仲冬,电话中惊闻岳母生病的消息,妻子与我商议后独自前往,先前计划待老人病愈后回昆明过年,匆匆还乡,近于村口,修竹林荫下,消瘦老人好似翘目以待,妻子以为老母亲仍然于老村口等她,眼帘真实播放“爹娘白了头,泪水挂满眶”的镜头,一声娘老子喊去,不得回音,谁料娘女相逢成路人,萧萧寒风催泪涌!似曾相识的表情将爱女上下打量,答非所问,悲莫悲兮,爱人心痛地扶老人回家,电话里哽咽地倾诉苦衷,人近糊涂,语无伦次,云水远阻,情何以堪!一切安慰与愧疚,尽在不言中,沉默许久后,我终于发话:“请你将自己所戴的耳环给母亲戴上”。期间,医生勤往,更方换药,无济于事,日渐消瘦,接近小年,安置好小孩于昆明,飞抵老家,与妻及哥嫂轮流照料,“谁令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哪堪睹憔悴,从此别唠叨!以往儿孙满堂的欢笑已成空忆。在我回家前,爱人因为熬夜的缘故于深夜昏倒于她母亲床前,最疼儿女的岳母只当电影画面眼前闪过,人生难得糊涂,而糊涂之后甚悲。第二年正月岳母走的那夜,我一边看书,一边观察老人的微薄气息,于深夜,惊呼所有人起床,守待老人安详闭目,纸灰飞扬,烟幕缭绕,尔后,悲表祭文,跪哭灵前,泪湿麻衣。冬去春来,与妻加起来在岳母病榻前三月光阴,憾江上石头,系不住纤留尘梦,“平生难得青云志,天上终成白玉楼”,近年前往岳母堂前,“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苍松翠柏间,坟头鸦声寒,墓前三鞠躬,不忍话凄凉!
   母亲:
   03年携妻一道回家为母亲祝寿,拍照留念,客人走后,母亲心事重重地强忍泪水拉着我手说:“崽啊!人总是要走的,娘老了,如果病危,多希望崽为娘床前送终,平时看八字,算命先生总说您四个儿子不一定都送终……”(言下之意,老家迷信思想,如果送终,来生还是亡者的儿女),我当即点头说:“现在通讯与交通发达,如果病重,随时致电于我,立马飞回”。往事浮现,岁月催人老,江月年年照新人,黄土岁岁埋白骨!母亲口水口饭将儿女养大,目睹娘亲青丝染白发,饮食渐少,脚步渐慢,每次别家时,母亲相送一程又一程,目断青山阻。闻子归来间,远迎村口等我,望眼欲穿,童年时,母亲为我们穿针引线所做的大小不一的舒适布鞋,饱含鞋底线的拉扯声与针血的痛苦!上学时,煤油灯下帮我缝补撕破的裤裆,生病发烧时用杯子盛满鸡蛋清为我退烧,半夜惊梦,慈母披衣举香替我喊魂,远走他乡时,精心为我准备地道的土产,并再三招待“水太清,则无鱼,人太急,则无智;宁静致远,与世无争”的道理。儿行千里母担忧,遥报平安泪先流,思儿心切频惊梦,神前举香佑儿孙。
   早些年,老家没有座机,买一台手机冲足话费给母亲备用,由于山沟信号差,拨打电话需艰难攀爬后山之颠,微小电波信号道不尽母子心事,虽然自认为少年老成,而在母亲心里永远是只羽翼未丰的候鸟!山长水远,云卷云舒,心寄明月话相思,情托残梦回故园。尔后,母亲无力登上山顶,只得与哥嫂电话传达,03年小年先天老家座机开通,先前母亲病重,购好全家车票准备返家,母亲在电话中强打精神,故意说谎说病情好转,能吃能走,一切安好,强令我退票,后来才得知天天输氧,哥嫂姐姐们早就支床守侯,一失足成千古恨,念天地之悠悠,悲年轮之飞逝!似水年华,河风吹老少年郎,此去经年,四海漂泊,青春不再,渐渐老矣。小年凌晨,无情的电话惊闹,如子规泣唤,若鸦声嘶鸣!噩耗传来,哭声混乱,深深感悟顿成孤哀子的无奈,强忍悲痛,叮嘱全家团结,待我回家封棺,春运高峰的紧要关头,致电诸友,高价联系飞机票,最终上了火车才得知购得一张机票,昆明仍然艳阳高照,故园早就冰天雪地,恨不得将遥远的路程缩小成地图的尺寸,携妻唤儿一步跨回故土!火车长啸,穿洞过桥,满载回乡过年如同积木的面孔与堆积如山的包裹,也许独自我一家人为奔丧而归,列车上,两部手机与老家长话联络,因悲痛与疲倦而打起瞌睡,握在手中的手机也被人“借”走了。
   寒冬的故乡,黄云低沉,刺骨寒风如同冰笤帚抽打晚归的罪人!凄风冷雨如哀号,愁云幽谷若祭幛,旋风般哭倒堂前,“娘亲啊!不孝儿举家回来了,承欢下永不再,我有家常向谁诉啊?”那声泪俱下的长哭,至今悲痛不已,仍泪淋键盘。披麻戴白后,关上大门,千瓦灯下,长辈及亲友将棺材盖徐徐揭开,母亲的身躯被石灰覆盖,仅留一副慈祥的面庞,双目紧闭,浅笑状沉睡,永别呼噜与唠叨,与妻,儿女一道端详,此时无声胜有声,强忍悲泪,脸贴近母亲苍白而冰凉的脸,娘啊!儿是您身上掉下的肉,然而您走了,子欲孝而亲不在,望云思过何日休?昌运未到染白发,盛世横来披麻衣,犬子昌盛夫妻和您的爱孙回来了,竟是如此生离死别,娘啊娘!送终未却愿,来生再尽孝,长辈及亲友合力拉开我,黑棺上封,从此永决,满堂泪水如同檐前滴水,绵延不绝,停棺在堂,哀乐低回,亲友云集,钟声呜咽!深夜,灿儿在奶奶床上醒来,打开柜门拿水果吃,谁料奶奶穿生前衣服,逗孙子讨桔子吃,灿儿时已十岁,惊呼奶奶,如梦境一般,真实的场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过大年,全家人用条桌相伴母亲灵柩吃团圆饭,守岁深夜,四方桌上笔走游龙,字字泣血,真情的文字浅记母亲一生的含辛茹苦奔波劳累,发引凌晨,长歌哭兮,泪飞如雨,葬于父亲右侧,兄弟商议父母生前衣服及用品全部保留,以便睹物怀念,从一粒扣子到一支拐杖,桩桩件件,都是父母生前鲜明的日记,老宅旧物,更是一部有声有色的悲喜长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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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文字娴熟,字字珠玑,以饱蘸深情之笔,抒感天动地之情。世道轮回,生死两茫茫。一个个鲜活生命的离去,一段段愁肠的纠结,都化成一方方泣血的文字。悲伤之情跃然于纸,感念之意让人读毕欲罢不能。推荐理由:文字功力深厚,抒情自然流畅,嵌词造句考究。【编辑:不设防】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0042105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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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不设防        2010-04-21 10:06:17
  感谢作者赐文!
除了孤独,我们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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