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最美】洋芋(散文)
最近不知怎的,阴差阳错竟喜欢上了蔬菜,也不知不觉爱上了它。前几天写了韭菜,当天就在江山获了精品;停了三天又写了篇洋葱,第二天再次获精。这几天我琢磨着再写篇洋芋,却一直抽不出时间,不写心里总发痒。加之洋葱、洋芋、洋柿子(西红柿)、羊角辣子,都带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洋”字,愈发勾起了我想写的思绪。恰巧上午一位朋友邀我吃饭,盛情难却,我便跟着去了。
就我们两个人,我再三要求简单些,别浪费,也别点肉菜。朋友最终点了三个菜,无意间就有一道醋溜洋芋丝。
朋友说他爱吃洋芋,打小就爱吃,或许是因为他家乡在半山上,父母在沙土地里劳作,而那片山地本就适合种洋芋的缘故吧。
三个热菜配着米饭,我两吃着,不知为何,一盘洋芋丝在我俩闲谈间不知不觉就见了底,另外两个菜却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看着醋溜洋芋丝的空盘,我俩对视一眼,都笑了。
洋芋,也叫土豆,文化人常称它马铃薯,陕北等地的人还叫它馍馍蛋、山药蛋。它品种不少,有紫色、红色等,但日常种植的还是以土色为主。洋芋它表面光滑,适合在半山丘岭地带或略带沙土的地里种植。
洋芋的用处多,能补充营养、促进消化,还能辅助控制体重。它含有丰富的碳水化合物、膳食纤维、维生素C,以及钾、镁等矿物质,老少皆宜。
洋芋在人们眼中是“硬菜”(切多少炒多少),也是农村办红白喜事和各大饭店里少不了的好菜。饭店里常见的做法有洋芋炖鸡块、洋芋炒肉、醋溜洋芋丝、凉拌洋芋丝等,而在陕北,最受欢迎的当属洋芋叉叉。
我也最爱吃洋芋,尤其喜欢吃用火烤出来的洋芋。
那年生产队种了几亩洋芋,饲养员把洋芋杆贴着地皮割下来喂了牲口。我们几个孩子拔草时路过那儿,好奇心驱使下,伸手刨了几窝洋芋——那洋芋光溜溜的,像鸡蛋似的,格外好看。我忍不住生咬了一口,又涩又难吃。不知是谁说了句“用火烤熟着吃”,毛蛋一看没带火,一溜烟跑回去取;我和毛娃则把六七个洋芋拾进笼里,往前走了几百米,赶紧拾柴禾。
等毛蛋赶回来时,我们已经拾好了柴。点着火后,把洋芋往火里一埋,我们在旁边守着,还不时往火堆上架柴。没一会儿,我们就从火堆里扒出洋芋,它们被烤得黑乎乎的,有的已经软了,有的还半硬。我们每人分了两个,香喷喷地吃起来,比生洋芋好吃太多。
不知是我嘴馋还是肚子饿,不管三七二十一,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吃完之后才去拔草。
从那以后,我们三个放学后就凑到一起,每次都偷偷刨些洋芋,在土坡下点上火烤着,自己去拔草。等草拔完,洋芋也烤熟了,我们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洋芋是高产作物,适合多种土壤,就算是贫瘠的土地也能种。那年正月刚过,大姨父给父亲拿来半褡裢洋芋种,还嘱咐父亲用刀子切成片埋进地里。大姨父是种洋芋的行家,脑子活络——在还没实行生产责任制的时候,他就偷偷在半山腰开了一小块地,种了两年洋芋,收获得不少。他还悄悄给我家送了小半袋,又偷偷拉到远处的一个镇上,卖了十多块钱。
正好我家庄子不远处有个倒垃圾的地方,垃圾遍地,蚊虫乱飞。父亲清理了一整天,才整理出一小块地。他带着我,把洋芋切成片,又用拉拉犁拉成沟。可没想到那地比预想的大,洋芋种却不够,父亲只好种得稀稀拉拉的。
万万没想到,这块没施一点肥、种得又稀的洋芋地,那年居然丰收了。用农民的话说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地,竟收了满满两大尿素袋子。”这些洋芋给我家添补了口粮,母亲赶紧让父亲给外爷家送了半袋子。
那时候粮食紧张,就算一半粮食一半野菜,也填不饱肚子。母亲有时把洋芋蒸熟了吃,有时往锅里加些野菜一起煮,还有时把蒸熟的洋芋和几碗面揉在一起,蒸成馍馍吃。
我有了上次偷烤洋芋的经验,常常在母亲做完饭后,挑几个最小的洋芋,偷偷埋在锅灶的火堆里烤。等烤熟了再吃。可有一次因为急着上课,忘了锅眼里还烤着洋芋,最后被母亲发现吃了。
我从学校回来后,母亲亲昵地骂我:“馋嘴懒身子,就知道吃,还会烤洋芋了,我都不知道这么烤。”
那块小地,父亲种了两年洋芋。不知是谁把这事反映到了大队,在那个“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第三年洋芋刚种上没多久,大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派人把那绿油油的洋芋苗全挖了。父亲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
后来我渐渐长大,农村也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农民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父亲也隔三差五的在一些零星的地里种些洋芋。
每年正月,亲戚家待客,总会炒些醋溜洋芋丝、洋芋炒肉片之类的菜,这正合我的胃口——别的菜不吃都行,这可口的洋芋菜可不能少。
我结婚后,丈人家按乡里的规矩请女婿,做了十几个凉菜、热菜,其中有两道洋芋菜,这洋芋菜全被我吃了个精光。后来媳妇跟我说:“我妈说你真是个‘瓜女婿’,盯着一个菜往完吃。”
媳妇知道我爱吃洋芋,每次我从外面回来,她不先唠家常,总会炒一盘洋芋丝。再说洋芋是“硬菜”,耐存放,我家从来没断过洋芋。
后来我被招到一家乡镇企业上班,在厂里大灶吃饭身不由己——炊事员怕麻烦,很少炒洋芋。有一天厂里星期日加班,我跟临时炊事员说,中午想吃洋芋炒粉条吧。那人也爱吃洋芋,就给我们六个人炒了半锅,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没一会儿就抢光了。
再后来我跑销售,经常在外面吃饭,点菜时总会要点一道洋芋菜。好像不吃洋芋菜,这顿饭就没吃好一样。
说实话,我吃洋芋的劲头,不亚于吃洋葱和韭菜。
记得那年我出差,路过一个菜市场,发现有一种外皮发红的洋芋——我从没见过,更没吃过。听卖洋芋的老板说这洋芋好吃,那天我正好准备回家,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买了半袋子。回去后媳妇埋怨我:“你这是把石头往山里背呢?咱这儿又不是没有洋芋,还从一百多里地外往回买。”
如今,当年的媳妇变成了老伴,我也满头白发,但吃洋芋的劲头一点没减。偶尔去儿子、女儿家,他们都知道我的喜好——就算桌子上摆满了鸡、鱼,儿子也总会叮嘱媳妇,再给爸炒一盘洋芋菜。
洋芋、洋芋,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菜,在我眼里却比鸡、鱼、虾更香、更好吃,更有嚼头,也更别有一番风味。
洋芋,真是好菜,是我心中的菜,我百吃不厌。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