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已过，霜降将至，妻子趁着店铺装修，不用上班，跟同事一起外出旅游。目的地黄山，欣赏“天下第一奇山”，观看这“人间仙境”。
　　 出发前，妻子已跟儿子打好预防针，并征得他同意。儿子读二年级，非周末时间，放弃功课请假去旅游并不合适。他只能跟着我这个父亲，尽管他不喜欢我，讨厌我的严厉，板着脸训斥，要求他完成作业；讨厌我烧的菜，噘着嘴说难吃；讨厌我约束他的恶习，这个不能干，那个不能干……
　　 妻子刚走才不过一天，儿子就想念妈妈。正是星期五上午，上完课，我坐在办公室里，儿子急匆匆跑来。我有些奇怪，下课十分钟，儿子多喜欢跟同学一起玩，极少到我办公室，除非有事。
　　 儿子走进来，手里抖着一张红彤彤的纸，长方形，A4大小。仔细一看，一张奖状，上面写着“在公开课上发言积极、表现突出，特此表扬”，虽然没有公章，但即使是这样的一张纸，对孩子的诱惑力极强。这不，儿子到我办公室炫耀来了，围绕办公桌转一圈，看看桌子上的零食，伸手触摸一下，又立马放下，大声地说：“爸爸，这奖状放在你这，记得跟妈妈讲一讲。”
　　 每次，儿子有好事，总想跟妈妈分享。妈妈答应有奖励，而我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中午吃饭时，儿子问：“爸爸，跟妈妈讲了没有？”“没有。等妈妈回来，你跟她自己讲。”“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
　　 这天正是星期五，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早，学生陆续离校，教师召开大会。我前往开会时，儿子在办公室做作业。会议结束，儿子收拾好书包，我们离开学校。走下台阶时，我走在前，儿子跟在后，他问：“爸爸，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要不，你打电话问她。”“好，我现在就问。”“现在要骑车，回家再问。”说话时，我已将钥匙插进电动车，转动开关，扭动电门。
　　 到家，儿子立马问我要手机，一阵鼓捣，发了条语音：“妈妈，你今天回来吗？”声音稚嫩，充满童真童趣。
　　 妻子很快回复，跟儿子开着玩笑：“不回。”
　　 儿子一听，耸拉着脑袋，一脸愁云，没有任何笑容，泪水含在眼里，就要滴下来，嘴里喃喃自语，又像是对我说：“妈妈说不回来。”
　　 我没有回答，让他做作业。学生自有学生的事，不能忘了本业。半做半玩，时间一晃，到了19:00，夜色已如幕布，将天空包裹其中，连星光都不曾漏出。乌云笼罩，大雨却不曾落下。
　　 儿子又惦记起妈妈，说要发个视频，一阵铃声过后，最熟悉的两个人通过网络连线，又看到了彼此。儿子开口不过三句话，就忍不住说：“妈妈，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着，将摄像头对准奖状。妻子一一报出“发言积极”等字。
　　 儿子忍不住再问：“妈妈，今天你回来吗？”“你又不想我？”“想你了。”“你想我，那我就回来。你得了奖状，我一定要回来，给你庆贺。”
　　 挂掉电话，儿子的脸上喜滋滋的，两个小梨窝挂在嘴角。我吩咐道：“赶紧将最后几个生字抄完，等妈妈回来，就可以陪你玩了。”
　　 儿子听话，照做。半小时后，妻子回家，带来一大袋零食，还有一些小玩具。两人聊不完的话，吃不完的零食，做不完的游戏，即使夜深22:00整，路上行人稀少，许多窗口已黑乎乎，没有了灯光。
　　 我喊了数遍：“儿子，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耳旁的嬉闹声，依旧不绝于耳。我忍不住再度高喊，脸有些变形：“听见没有？赶紧睡觉。”房间里的灯才“啪”地熄灭，我推开门，妻子正帮儿子挠着痒痒，抱在一起，那亲密的样子，令我格外羡慕。
　　 黎明再一次来到人间，太阳尚未升起，乌云依旧笼罩，道路干燥，我看看墙上的挂钟，7点多，该起床了。儿子报了书法班，每周六需要去练字。作为小学底段的孩子，作业量不大，那兴趣班可以适度参加。毕竟一手好字，无论是对考试来讲，还是对一生来讲，都是好事一桩。
　　 我喊，不管用，只好跑到房间里，直接扒掉儿子的裤子，换上黑色的七分裤，再想换上衣时，他的双臂却紧紧抱成一团，卷起被子，不给我施展手脚的空间。
　　 妻子在厨房里忙活着，烧水煮水饺。家中两娃，女儿读高中，喜欢吃水饺；儿子痴迷糯米子糕和汤圆……但不能两样一起煮，只能将就一个。
　　 我一把抓住被子，抽出来，懒得再跟儿子和颜悦色，而是威胁道：“你听见没有，起不起来。我数到三，再不爬起来，你等着瞧。三、二……”
　　 “一”字没出口，儿子已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换衣服，前往卫生间洗脸。有时，儿子格外不听话，我肯定会张开五指，高高举起，对他的屁股招呼。
　　 干完一切，儿子坐在餐桌前一看：“水饺，又是水饺，不好吃。我要吃汤圆。”
　　 “明天再吃汤圆。”妻子安慰。
　　 “不行。我现在就要吃。你们不给我煮，我自己煮。”说着，儿子拉开冰箱门，拿出一袋汤圆，烧一壶开水，就要动手。
　　 妻子命令道，语气不容商量：“赶紧过来，不要啰嗦。”
　　 儿子审时度势，怕引来“爱的教育”，只好走回来，但嘴却没有停止：“妈妈最坏了，妈妈太坏了，不要你。”
　　 妻子夹起一个水饺，塞到嘴里，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要我，我就一个人去住。”
　　 “你走，你走，我再不想见到你。”儿子愤怒地扭曲着脸，眼睛斜着，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嘴角歪着，显得十分狰狞。
　　 儿子的话刚一说出，我差点将口中的饺子喷了出来。或许，这就是世人，离开时想念，相见时憎恨！
　　 2025年10月18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