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韵·情】小镇情怀(散文)
离我家二十里地,有一个小镇叫榆树台,市面不大,却是方圆数十里的集贸和政治中心。
大概是八岁那年,我第一次随父亲去逛榆树台。我们从东头一进街,油炸果子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大柿子,五分钱一斤啦!”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再往里走,我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其实,那时的榆树台不过是一条只有两三里地长的一字街,沿道两侧虽是一座挨着一座的青砖瓦房,却没有几个店铺。况且,父亲卖完了几辫子大蒜就领我回来了,什么也没给我买。然而,榆树台从此就成了我心中的京城,以后父亲每次上街,我都要跟着去。可惜,父亲很少上街;即使去,也不一定领着我。
就这么个小镇,在六十年代还是我县屈指可数的“老三镇”之一。因为它形成很早,历史悠久。据《梨树县志》记载,早在梨树建县之前,这里就是农副产品集散地,辐射方圆七十里。听老辈人讲,榆树台是人们沿着一条东西走向稍偏西南的大沟,在两岸建造房子而形成的街市。在经历了百余年的沧桑演变之后,至今中心街道仍然低洼。两“岸”的房子不是整齐排列,而是由东向西,每隔几所就往前抢一位。
关于榆树台这个镇名的由来,据《梨树县志》收载的刘振堂先生的《榆树台赋》所言,在这个小街市形成之初,就有一棵形状奇特的榆树,生长在镇北。“众爱其树,积土为台”,因而得名。后来,“市人恐远年古物,湮灭失传”,还为榆树建了一座祠堂。我的中学就是在榆树台镇上的,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那时候,那棵大榆树还在。树形不算雄伟,树枝干干巴巴。祠堂也在,坐落在老榆树北面。榆树和祠堂下面的土台也很明显。不过祠堂已经改为兽医站了。大榆树下立着拴马的桩子,祠堂里住着穿白大褂的兽医。
榆树台也应该算历史名镇。在解放战争时期,共产党曾与国民党在这个弹丸小地三次交手,号称“三打榆树台”。指挥这场战斗的我方最高领导是时任东北野战军纵队司令员的邓华将军。虽比不上四战四平的规模和知名度,但在榆树台周边的百姓心中却有很大的震撼力。当时曾有一首用月牙五更的曲调谱写的歌曲《三打榆树台》,直到我参加农社劳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仍然在社员们中间流传哼唱。
可惜受了地域的钳制,南有梨树县城,北有孤家子辽河灌区,榆树台没有发展起来。在我上中学的年月中,小镇从无到有或者是从小变大设置或翻建扩建了客运站、旅店、采购站、食品加工厂、百货商店、机械厂、医院、粮库等。市面也由东西一字街向南北一字街演变,最终形成了十字街。但动态却是悄然而缓慢的。
我的母校在小镇最南端。上学的时候我上街可容易多了,不用再闹着要父亲领着了。然而街市吸引我的地方却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新华书店,一个是电影院。因为穷,到书店只能看看摆在架子上那一排排图书的封皮,到电影院只能在外面看贴在预告栏上的上演海报。
大帮哄年代,生产队与榆树台镇联系最密切的地方就是粮库。周边四个公社,只有这一个集中点。送粮高潮期,每天有上千辆马车从四个方向涌向这里。我曾写了一篇七十余行的叙事诗《送粮记》诉说送粮的艰难。送粮的年月曾使我对小镇的情感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近年来随着个体经济的繁荣,村村有卖店,乡乡有集市,榆树台镇尽管又有所发展,却失去了商贸中心的地位。加之上级调整行政布局,围绕榆树台周边早在二十年前就分设了四个公社,非去榆树台办事不可的必须性似乎没了。
前几天我出门,乘车路过久违了的榆树台。这里的变化真使我惊叹不已。早年的青砖黑瓦房已被一座挨一座的时髦大楼取代。工地上高高矗立的吊塔和吊塔周围大片的瓦砾场使人立即联想到盛行全国的城市拆迁。用不上多久,儿时的榆树台旧貌必将消失殆尽,这倒叫我生出几分惋惜来。但愿儿时榆树台对我的吸引力可不要消失!并祝愿崭新的榆树台会吸引更多的商贾顾客,使我儿时心中的都市更加繁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