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小事】鞋垫(小说)
90后的高飞近来心情很不爽,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大事也不用他操心,中东乱局,半岛危机,他想都不想,更不肯为这些事情烦心。让他心情很不爽的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往往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不起眼的小事,反而能把一个人的心情搞得糟糕透顶。
年龄没有问题,况且这事也与年龄无关。社会上对90后是有这样那样的议论,可高飞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只当是一阵风,刮过就完了;一阵雨,下过就完了;一片云,飘过,天空依然是蓝天。“蓝天,真他X的蓝!”高飞用这样一句话抒发一下心情,他觉得没什么不妥,怎么能让一片云遮挡住好心情呢?事实是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而且就发生在90后的高飞身上。高飞想过:他若不是90后,或是80后,这事依然会在他身上发生。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云也没有挡住他高飞的好心情,但这事却像千年老藤,缠上他了。
说起来这事险些让高飞丢尽了面子。话又说回来,丢面子事小,误了终身大事,那可是要遗恨终生的。
那次,开会,高飞迟到了。高飞火急火燎地赶到会场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庆幸的是高飞不是重要人物,他像做贼一样悄悄地溜进会场,会场里人很多,前面人都坐满了,高飞也没傻到非要到前面找个座位。他在最后一排发现了一个空位,他迅速移动过去,静悄悄地坐了下来。
“嘘……”
高飞坐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这才开始打量他身边的人,这一看不要紧,瞬间,高飞的情绪像一个快要吹到极限的气球,高涨的不得了!他心里一阵窃喜,庆幸自己因祸得福,他发现,自己身边竟然坐的是一位美女!
“有福之人不在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懒汉自有懒汉福。”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拼了命地往高飞脑子里涌,涌进去了还要往外冒,高飞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他想自己大学写毕业论文时怎么就涌不出这么多的词汇,那时候瞧把自己愁的,活生生的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挤了一个星期,愣是挤出来八个字,其中还有两个是错别字。后来实在没有办法,饿了三天肚子,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请同学吃了一顿,才把毕业论文的事情搞定。
眼下的流行语是什么?是“躺着也中枪”,这才是属于他们90后的语言。今天,他高飞就“躺着中枪”了。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高飞想。他偷偷打量了身边的美女,名不虚传,配得上“美女”这一美誉,高飞在心里早已给身边的美女打了满分。
高飞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和美女搭上话,这时候,他发现美女看了一眼自己,他原以为美女也开始注意自己了,但又看到美女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用手挡住了自己的鼻子。高飞突然间明白了,此时此刻,高飞闻到一股他自己很熟悉的气味,这股气味就是从他高飞脚下传上来的,高飞仿佛一下子从火星回到了地球,感觉大脑开始有些缺氧了。
高飞开始恨自己,恨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人生能有多少次机会呀?关键时刻掉链子,痛失良机,即使下辈子不当地球人也不能原谅自己。
都是这该死的迟到,若不是时间紧,他高飞也许会在进会场前找处没人的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把这该死的垫子塞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活在底层,却老想着往高处窜,这不是典型的没有自知之明么?”高飞想。“现在怎么办?因为自己的疏忽,惹下如此大祸,自己颜面何存?”
不为别的,这段日子就为这点小事纠结了。什么都是新买的,穿着也挺合适,高飞开始还是比较满意的,但到了第三天,高飞出去办事,刚走出单位没多远,他就感觉到不对劲,鞋大鞋垫小,他发现这不争气的鞋垫竟然从鞋后帮跑了出来,高飞索性把两个翻过来对换了一下,消停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老毛病又犯了。高飞尽量减少活动,他想着也许多踩一踩就会好的。再后来成了高飞的心病,老想着这该死的东西一不小心又跑出来了。他有事没事都要往自己脚上多瞅几眼,以防暴露了让同事看到传出笑话来。
人算不如天算,害怕什么偏就会来什么。高飞明显的感觉到,至少有一半已经探出鞋外,也许正在东张西望,吞吐着脚上新出的脚汗味,似乎正为摆脱鞋底与脚的挤压庆祝呢。高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者说,他自认为也是见过世面、经历过风雨的人,没想到的是,面对人生的重大机遇,自己却在这样的一条小河沟里翻了船,这要传出去,他高飞真的就没办法再在地球待下去了。
“父亲,伟大的父亲!”高飞突然想起了父亲。
确切的说,高飞首先想起来的是一句话,而不是首先想到的父亲。“临危不惧”,这句话是父亲常教导高飞时说的一句话,在这最关键的时刻,高飞想起了这句话,紧接着他也想起了父亲。
高飞这时候很感激父亲,是父亲给了他镇定和力量。高飞的父亲不叫李刚,所以,也不能给高飞金钱和权势,更没办法使高飞在身遇险情时荣耀地高呼出父亲的名字,幻想着让自己化险为夷。但是,高飞还是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父亲的教诲,是父亲让他稳住了阵脚,是父亲让他镇定下来,是父亲遗传给他的智慧让他在脑子里迅速形成了两套化解危机的方案。
高飞决定实施第一套方案。他希望不动声色地依靠脚趾的力量一点点将其拖回去,高飞认为,这本身也是脚趾惹的祸,既然这样,让脚趾自己去摆平这件事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高飞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认真聆听领导讲话的样子,但是他的脚却在下面已经是脚忙脚乱了。他尽了十二分的努力,结果却很失望——鞋垫毫无起色,那股熟悉的味道还在一波一波往上冒,身旁美女对他的表情由原先的忍耐开始向愤怒的方向发展了。
第一套方案以失败宣告结束。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高飞决定实施第二套方案。
高飞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打开笔记本,在本子上认真记着领导的讲话,领导在台上讲到第八条意见,高飞的笔记本上却已经记下了十二条。专注的高飞奋笔疾书,生怕遗漏了领导的重要讲话。
“啪”的一声,高飞的笔不小心掉到了脚下,高飞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他发现,这一轻微的响动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高飞若无其事地弯下腰,迅速揪住露在鞋外的那半块鞋垫,猛地拽出来,一把握进手心里,再从容的捡起笔,起身,敏捷的将其塞进裤子口袋里。这一连串的动作,高飞估计了一下,应该不超出两秒钟,也就是在这两秒钟的时间里,他发现了身边这位美女脚上穿的是一双漂亮的红色高跟鞋。
一切做得都是那么自然,高飞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了。那股熟悉的气味消失了,美女的表情又恢复了常态。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高飞因祸得福,他已经想好了怎样与美女打破僵局的办法,这一灵感,就是在看到红色高跟鞋那一瞬间产生的。
高飞不再有恨,心情反倒豁然开朗,他不由摸了摸口袋里的鞋垫,反而觉得很是亲切,鞋垫不应再被叫做“该死的”,而是叫“幸运鞋垫”才对。
高飞强忍着欣喜,他朝美女看去,美女恰巧也正在看着他,高飞脸上有些挂不住,羞得像个小姑娘。
高飞毕竟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多年,他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的鞋垫,定了定神,朝美女笑了笑,说:“你的红色高跟鞋很漂亮,和你今天的衣服很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