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走进任庄重阳节(随笔)
走进任庄重阳节
任庄的秋,是被阳光泡软的。风从老榆树的枝桠间钻出来,藏着玉米秸秆的甜香,掠过晒谷场金黄的稻堆,轻轻撞在老年俱乐部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藏在时光里的絮语。恰逢重阳,檐角的老铃铛晃了晃,叮铃一声,便把满庄的收获与牵挂,都摇进了这温软的日子里。
老人们早早就聚在长凳上,手里捧着磨得发亮的相册,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慢慢摩挲。那一页是土墙与茅草房,泥坯墙上还留着当年孩子们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茅草房顶沾着去年的雪痕,檐下挂着的红辣椒串,在黑白照片里也透着鲜活的红。王爷爷指着照片里牵着老牛的自己,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时候啊,天不亮就扛着犁下地,老牛的号子能传半条街,累了就坐在田埂上啃口干馍,想着啥时候能住上不漏雨的房。”话音刚落,他指尖一滑,翻到下一页——崭新的电梯房立在阳光下,玻璃幕墙映着蓝天白云,楼前的花园里,小孙子正追着蝴蝶跑,照片的边角还沾着刚洗出来的潮气。
“你看这拆迁时拍的,我攥着钥匙整夜没睡哩!”张大爷凑过来,相册里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阿婆当年写的字:“盼着住新房,更盼着和你一起晒太阳。”阿婆听见了,笑着拍他的手背:“当年追我的时候,要是有现在翻相册一半的劲头,也不至于让李哥抢了先。”满座的人都笑起来,张大爷故意板起脸,却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悄悄塞到阿婆手里,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当年玉米地里,阿妹红头绳的颜色。
俱乐部里渐渐热闹起来。掼蛋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扑克牌在桌上清脆地响,混着收音机里飘出的黄梅戏,成了最鲜活的背景音。李婶拉着小伙子们学跳舞,裙摆扫过满地的银杏叶,金黄的叶子跟着旋转,像把岁月都旋成了轻快的舞曲。有小伙子蹲下身,帮王爷爷擦去拐杖上的旧尘,木拐杖上的纹路里,还藏着当年耕耘的热流;小姑娘踮着脚,帮阿婆梳理鬓角的白发,指尖触到的银丝,都浸着岁月的温柔。老人们的笑声铿锵有力,漫过窗台,漫过新修的柏油路,落在晒谷场的稻堆上,与阳光融在一起,暖得人心发颤。
阿婆翻到相册里一张老照片,是年轻时的姑娘们在垄上劳作,红头绳在风里飘,像一团团跳动的火苗。“那时候和你张大爷在玉米地里追,他跑得慢,总追不上我。”阿婆的眼睛亮起来,“他还说,我是他朦胧中的初恋,结果呢,脚步没赶上李大爷的飞奔,就落伍啦!”张大爷听着,笑得前心贴住了墙面,却又慢慢挺直腰杆,像仍站在当年追爱的号角里,眼里闪着少年般的光。
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斜,把老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相册上,与那些黑白的、彩色的瞬间重叠。从五十年前泥土沾衣袖的耕耘,到七十年后相册里藏满的锦绣;从老牛犁地唤晨光的清晨,到电梯载梦上高楼的黄昏;从土墙茅草遮风雨的窘迫,到笑语满庭映秋阳的安稳——任庄的每一寸变化,都被时光酿成了蜜,藏在老人们的皱纹里,藏在相册的每一页里,藏在这重阳的秋光里。
小伙子们把新拍的照片插进相册,照片里,老人们坐在电梯房的阳台上,手里捧着刚剥好的橘子,望着远处的稻田笑。风又吹过,老铃铛再一次叮铃作响,像是在为这乡村振兴的诗篇,轻轻和着韵。这秋,这爱,这岁月里的故事,都该好好装进记忆里,等明年重阳再翻起,又会多几页更美的篇章,在任庄的风里,轻轻流淌。
任庄的秋,重阳节里的欢歌笑语。
2025.10.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