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棉花,绵软温暖的母爱(散文)
东北天气冷,然而,冰天雪地的东北,却不产棉花,因此,生活中用的棉花都出自外地。别处我不知道,老家山东的棉花最好,也最温暖,单单,只是一点,沾染着老家的山水乡音乡情的,就足足暖着人心儿了。
那年,刚有了弟弟,母亲在坐月子,很想念姥姥和家里的亲人们。然而,姥姥实在分不开身,她得去同样是千里之外的二舅家,南方一座小城里去了,因为,要去照顾二舅母的月子,二舅母也生了。但是,为娘的心里又怎么能放得下她的女儿呢?因而,也是急得团团转,实在没办法的事,儿媳也需要照顾的。
恰巧姥姥村子里有人要来我们东北,是小霞的姥姥,因为小霞母亲姓刘,我们就索性叫小霞姥姥刘姥姥,我姐小微听了,叫着叫着就咯咯地偷笑,说,刘姥姥是大观园里人物呐,说不定这刘姥姥来了咱们东北,比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还要热闹,笑话事一定少不了。
姥姥早早来信说,要小霞姥姥给带了二斤棉花来,别的都没带。因为,不好意思带太多的,因为远路无轻载的,好几千里路呢,人家自己也要带些东西的。
母亲看了信,眼眶都湿润了,说:娘,真是不易呢,还要想着女儿,还要去照顾儿媳孙儿,又给自己带来了棉花,那是多么温暖的事呀。
虽然,二斤棉花不算什么,可是,千里送鹅毛,那是多么深重的母爱呀。
母亲月子里呢,看着信,就流下了泪来。外面飘着雪花,屋子里炉子上煮着小米粥,热热的气息一缕缕弥漫在屋子里。一旁的徐奶奶,看着母亲读着读着信,伤心起来,就劝着母亲:玉儿妈妈,不要难过呐,月子里不能流泪的,等过了这些日子,你弟妹满月了,说不定,玉儿姥姥再来看你呢。
徐奶奶也我们家的邻居,她家住在我家的前院,一直与我家来往的,她说话很直,人儿也热情。我奶奶和她相处得很好,母亲更是很敬重徐奶奶的,只要给我奶奶做衣服,也就给徐奶奶做上件的。
奶奶一听姥姥捎来了棉花,很高兴,徐奶奶也说:山东的东西,要说最喜欢的就是棉花,就好似小孩子喜欢花生喜欢糖果一样的,爱死了棉花嘞。
徐奶奶和我奶奶在老家时,就是好闺蜜呢,现在又都随着儿子来到了东北,相处得越加的好。我总是从两位奶奶口里了解老家,吃的蟠桃树上结的柿子大西瓜,还有出了名的潍坊萝卜,说呀,“烟台苹果莱阳梨,比不上潍坊的萝卜皮。”
今儿,又说起来了,棉花,看着眉飞色舞的两位奶奶的神情,那更是自豪又快乐呢。
这还没有捎来呐,好似棉花的软绵与温暖,已经充满了屋子似的,到处都是暖意融融的气息。尤其是,我奶奶徐奶奶在老家都种过棉花的,因此,说起棉花就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从棉花种子开始,到棉花苗儿,再到棉花开花结棉桃。一个环节也不落的讲呀讲。
那年,我才几岁大,也就是刚刚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好多细节,还是以后,听到母亲和我姐小微说的。
我姐小微,不是我的亲姐姐,是二叔家的,二叔家孩子多,二婶生病去世了。这让二叔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生活困难,顾不过来,就把小微放在奶奶家里生活。后来,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二叔更是忙得自顾不暇,母亲就将小微和奶奶一起接到我家里来生活了。小微生得很美,喜欢打扮,母亲经常给她买好看的花布做衣裳,还给她买女孩子喜欢的头绳纱巾小梳子小镜子的。我父亲小薇的大伯也一样喜欢小微,因为我父母向来都喜欢女孩儿,家里只我一个女孩,又来了小薇,很是欢喜的。本想,母亲会给我再生一个小妹妹的,可是,没想到我又添了弟弟。母亲说想什么,就偏不来什么,小弟弟就小弟弟吧,一样的,也喜欢呢。
小微听说我姥姥给捎来了棉花,就对我母亲说:婶子,给我做一副棉手套,用姥姥捎来的新棉花,好吗?母亲说,当然可以的,放心吧,只要棉花一到,就给你做。
奶奶说月子里不能做针线的,要出了满月再做的。母亲笑着说,没事儿的,哪里那么娇贵起来。
那段日子,小微和我都在盼着棉花,没事就到小霞家去看看,打听一下,小霞姥姥来了没?我和小薇都叫小霞姥姥霞姥姥。见了小霞也问:霞姥姥来了吗?你说火车走到哪里了?得到一句答复,就赶紧回家告诉奶奶和母亲,说如何问了小霞,小霞如何答的。
奶奶也在盼,我知道,母亲不说,也是在盼着呢。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母亲,她见了棉花就好似见到了故乡一样的,也如见到了姥姥的影子,那上面有姥姥的汗水姥姥的温度,那是一种亲情一种乡情一种故土的温暖在其间的。
然而,当我们望眼欲穿,终于把小霞的姥姥给盼来时,却没有盼来姥姥捎来的棉花,很不幸的是,小霞姥姥自己也是左一包右一包的好几大包行李带在身边的。途中把行李给弄丢了两包,其中就有我姥姥给我们捎来的棉花。听了这个不幸的消息,我心里很是失望,难过得直想哭,小薇更是失望,开口就说:我看不是丢了,是他们小霞一家子看着棉花太好了,就舍不得给了。
奶奶一巴掌就打在了小薇脸上,说:浑说,哪里会有那样的人,小小年纪把人想得这么坏,以后,咋做人?
母亲赶紧拦着,一把将小薇拉在怀里,嗔怪奶奶不该打小薇,奶奶反而说:就算是玉儿今天这样说我也打得的,小小年纪,心不正就该早管,不然越长越歪,大了定了形,可就整不过来了呐。
徐奶奶见了,也说:老姐姐,你呀,老糊涂了咋啦?咋能打孩子?
母亲抚摸着小薇的头,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着她,说着奶奶:小薇父母不在身边,我们只有惯着孩子,哪里打孩子的呀?有事慢慢说,打不得的,那样孩子心里会委屈的。
奶奶才不去管那些,她依然坚持自己是对的,孩子就该管,不听话或是有了错误的苗头,只有打,才能起作用的。
棉花的事儿,好似就这样过去了,我和小薇又快快乐乐的该做什么做什么了,母亲出了月子,第一件事,就是去集市上买了棉花,给小薇做了棉手套,还给小薇做了一身新衣服。我呢,母亲说捡着小薇的穿就可以,小孩子穿不出什么好穿来,等长得大些再穿吧,现在长个子的时候,就算是做了新衣服也穿不了几天,就小了,白白浪费。
我奶奶和徐奶奶都觉得母亲太偏心小薇了。母亲听了也只是笑笑,我呢,无所谓的,小薇穿过的衣服,也不很旧的,穿在身上依然美美的,很好看呢。
棉花的事情,虽然,就那样过去了,可是,小霞的母亲,却总是,心里过不去,小霞姥姥回老家后,就说啥也要还给我姥姥二斤棉花,这样,姥姥才知道,她的棉花没有捎到我母亲手里,心里很是难过,难过的不是丢了那儿斤棉花,而是,她做母亲的一颗心,没有捎到女儿身边。
而我母亲,月子里,就却早已写信给我姥姥,说:娘,亲爱的娘呀,见字如面:棉花,收到了,给你刚刚出生的外甥做了棉衣,还给小薇和你外甥女儿玉儿做了棉手套,暖暖的,都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