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收获】母亲种南瓜(散文)
父亲去世后,母亲由于刻骨铭心地怀念父亲,身体经常有病。我和爱人把母亲从铜川王石凹煤矿接到西安,希望母亲换个环境,能够改善母亲的心情,但母亲依然精神抑郁。心情不好,导致身体不好。后来,母亲说几十年不回老家了,特别想念老家的人。我和爱人商量后,就决定先回老家看看情况,如果条件环境允许,让母亲回老家生活。毕竟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人情世故都熟悉,也都是老家人,生活习惯相同,好相处。后来我就回老家看了一下,老家的院子依然完整,房子也还可以住人,就是有些破旧不堪。于是我就在老家住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把老房子全部翻修了一下,并重新盖了两间厨房。那时候物价虽然已经上涨,但比起现在还是经济实惠,大约花了2万多块钱,就把房屋翻盖好了。2005年后半年的时候,我和爱人把母亲接到故乡,母亲非常高兴。但由于母亲在西安的时候摔坏了一条胳膊,需要人照顾,因此我们决定全家都搬回老家去,既能照顾母亲,也可以根据老家的环境,做点生意。
母亲回到老家以后,和老家的年龄相仿的老人很快融合在一起,经常坐在我家院子里拉家常、看电视。母亲一辈子性格要强,内秀,对人始终充满善意,她们都愿意在空闲时候来给母亲作伴拉家常叙旧,度过一些寂寞时光。回到老家后,母亲看到我家院子里家徒四壁,经常到村子周围捡拾树枝、玉米秸秆等,当作柴火。我们多次劝母亲不要干了,母亲总是不听。有一次我说:“都啥年代了,你还这样,好像生活在几十年前一样!”母亲看着我,认真地说:“不管啥年代,咱们的根还是农民。东西多了要记住东西少的时候。”我细细思量也是,父母亲那一代人,生活阅历和我完全不一样,经历过无数的艰辛与贫穷,他们始终勤俭节约,而且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年龄,总觉得干些活,生活才有意义。我理解母亲的心情,就不再干涉母亲的行为。
我的老家院子在村子的最西头。在我家院子西边,是几家已经搬迁走的老院子。房屋早已经倒塌了,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看上去荒草萋萋,十分破败。母亲经常扛着镢头拿着铁锹,去清理那里的断壁残垣,慢慢地,那里竟然被母亲整理出来一块不大不小的土地。
我们有时候问母亲,你清理那些破旧院子干什么呀?母亲笑着说:“您们别管我。我想干什么还得给你们汇报是咋的?”我们都不再问母亲了。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母亲不断地在那里挖呀挖,把那块不到一亩的土地翻得平平整整,看上去非常适合种植庄稼和树木。
我们整天看着母亲在那里耕耘平整土地,并不知道母亲想在那里种植啥。
等到那块地里冒出来小苗的时候,我去辨认了一下,才知道母亲在那块地里种植了几十棵南瓜。
这块地,本来是已经荒废了的院子,多年无人管理,得到了休养生息,土地非常肥沃。
母亲种植的南瓜,在这片土地上,就像有一种营养的河流灌溉着似的,长势非常喜人。一天一个样地长出叶子,延伸着瓜蔓,瓜藤粗壮有力,叶子生机勃勃,翠绿翠绿的,彷佛一掐就能滴出水珠。
每一棵南瓜的瓜秧都有好几米长,有的是一根瓜秧,有的是几根瓜秧,自由地却是互相谦让着向远处延伸。站在不远处看去,那片南瓜地里绿油油的有一尺多高,全部爬满了瓜秧,既让人十分好奇,又让人非常欣喜,成为我家院子外的一道美丽的风景。
南瓜秧越来越长,南瓜叶子也越来越碧绿。南瓜开始孕育苞蕾的时候,大都是躲在暗处。细看则在叶子与叶子相间的地方或者叶子底下,有一个类似于莲花的花苞或者蓓蕾,在悄悄地生长。从叶子的缝隙间看去,整个南瓜地里有很多这样的花苞和蓓蕾。一棵瓜秧上多的达到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少的也有三五个或者七八个。
当南瓜开花的时候,则是另外一种精彩与神奇。它们好像约好了的一样,在某一个清晨,悄然开放了。那些南瓜花,就像一个个喇叭,呈现出六瓣六角形,开出的是黄花,花蒂处是绿色的,逐步向花蕊蔓延,渐渐变黄,花瓣则全身是黄的。这种黄,是一种粉黄,富有青春活力,彰显青春魅力,既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神奇,又让人觉得爱不释手。花儿开得是那么灿烂,又是那么鲜艳夺目,而且散发着青春而且芬芳的气息,招引来很多蝴蝶和蜜蜂在这里飞舞歌唱采蜜。
我常常看见母亲在南瓜地里浇水、施肥、拔草。偶然我问母亲:“收拾这些干啥,让它们自由地长呗!”母亲依然是往常那种神气和口气,有些责备又有些嗔怪我的多嘴“你懂得个啥?我的事情你别管!”我站在母亲旁边笑了。
我原来以为,母亲随便种的这块荒地,也许只是母亲的一种爱好,喜欢种地就让她种吧,图个高兴。而且我感觉即使南瓜秧长得很茂盛,也结不了几个南瓜。
谁知道到了秋季的时候,那片南瓜地里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十几斤重的大南瓜,最重的几个,竟然达到了二十多斤。这些南瓜,不同于陕北的圆形南瓜,也不同于大棚里的小型南瓜,而是全部都是墨绿色的,长得又粗又壮的大南瓜,有的南瓜前边粗壮尾部较细,像个大葫芦;有的南瓜前边是圆的,后边是弯的,像个婉转的大气囊;有的南瓜弯着腰,就像一个老翁;有的南瓜则像个大牛头。这时候的瓜秧则渐渐发黄枯萎,而南瓜则像从水里浮出来一样,越来越突出,越来越壮观,看起来让人欣喜。
这时候,住在我们村子西头的很多邻居,特别是和母亲年龄大小差不多的,有的我该叫老奶奶的,有的我该叫奶奶的,还有我该叫婶子大娘的,也有和我平辈的妇女,经常会到南瓜地里摘南瓜,他们摘了后扛着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大摇大摆地回家了!我爱人就问母亲:“你一个人种的,他们咋那么大方,就像摘自己家的一样?”母亲笑着说:“左邻右舍的,咱们家又吃不了,让他们吃了,总比浪费了强得多。”有时候我和爱人碰见那些邻居,就问他们:“你们不害怕我母亲发脾气吗?”他们则笑着说:“你母亲是啥样的人,我们清楚。她种的,我们敢来摘;要是别人种的,我们就不摘了!”言语之间对母亲充满了敬意,我也深深感受到母亲有一种情怀,不仅乐善好施,而且对人非常宽厚。
那一年,我们家的饭桌上,经常有南瓜上桌。儿子和女儿都说:“奶奶种的南瓜,又甜又面,真好吃!”
到了冬天的时候,我们家厨房里,还堆放着二十几个大南瓜。那一年,除了村子里的左邻右舍吃的南瓜之外,我家的好几家亲戚来了,母亲也总是笑着让他们带回去两个大南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