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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与海夜阑(上)


作者:友韦 进士,6104.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778发表时间:2010-05-06 08:24:27


   风挤进窗缝,呜咽声冰透老熊成熟即央的梦,在睡意出现裂痕的时候他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几点了?”
   正在拖地的大仙说:“四点半。”
   “操,不是叫你喊我的吗?”
   “又没到晚上。”大仙仍低头拖地,并不打算因讲话而停下手头的活。
   老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间尚早,“不是昨天晚上才拖过?”
   “没事做,不找点事做闲得慌。”
   “操。”老熊从床上爬下,在桌子上拿支烟点上,说:“记得帮我和江月掩饰一下,要是班主任问起的话。如果不问就算了。”
   “没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星期吧,不过以钱花完为准。”老熊扔掉烟,拿起洗具走进卫生间。
   “靠,回来别蹭我的饭。”大仙把拖把把仍到门后,坐到椅子上说。
   “嘿嘿,要不一起去吧。”
   “你们有心事,去是放松,我啥事没有,去是放纵,性质不同。”
   “……”老熊把牙刷塞进嘴里,捣出一嘴泡沫。
  
   江月提着个包,背后有个大大的画板,站在学校门口,外面风很大,垃圾袋、纸屑、残叶在车辆稀少的马路上飘来飘去。天空阴得不彻底,夕阳处乌云显出金灿灿的裂痕,一种倔老头的感觉。
   约莫一刻钟,老熊背个黑包走出校门,看到江月的画板,他奇怪地问:“你打算去写生?”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画,要是情不自禁就画两笔。”
   “呵呵,要是有闲情画,说明你已经有资格从失恋中走出来了。”老熊掏出月卡,伸头看看公交有没有来。
   江月没说话,等待着出现在远处的前往火车站的公交到来。
   “赵蔷好像就在那。”老熊突然想起来说。
   “哪?”
   “海边啊。”
   “你们也认识?”
   “以前许红、她、樊清鸣、段不惊还有我都是初中同学嘛。”老熊怀念地说:“也不知道她现在变漂亮没有。”
   江月笑一下,掏出月票,看着即将到站的公交,准备上车。
   买到的火车票是夜里十一点的,第二天六点到站。走在灯火辉煌人群紊乱的广场上,老熊看了看表,离发车还有五个小时,又仰头看了看天空,深邃的上方有零星小雨飘落。
   “吃点东西去?”他熊说。
   “刚吃过一个小时,你还饿?”江月无精打采地说。
   “那上网去吧?”
   江月点了点头。他无意举目,环视一圈,看着眼前这些行行色色的人,突生迷乱,一时间心抽痛不止。
   “完了。”老熊叹口气说:“你那后知后觉的魂丢了。”
   江月没反应,跟在老熊身后,拿着手机把玩。走了大概十分钟,进入一条古老横斜的老街,路灯淹没在两旁萧索的老树枝桠间,寒风畅通无阻地穿行在街道上。这时,江月停住脚步,拨出许红家的电话。
   响了两声之后,电话通了。
   “阿姨你好,我是江月……”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许红不在!”
   “那她去哪了?”
   “不知道!”
   这时电话被许红的爸爸抢过,他强压着满腔怒火,平静地说:“小子,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我告诉你她去了哪里。”
   江月刚才一路攒集的勇气,一下泄瘪了,不知何回答。
   对面等了一会,知道不可能得到答案了,刚想破口大骂,电话便被抢了过去。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明确地告诉你,以后不准你再打这个电话,更不准你来找她。”接着许红的妈妈缓和一下口气,说:“本来以为你们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两人会走很远,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也是好事,你可以重新审视一下,两人之间的差距,好自为之吧。”
   电话挂了,江月被揶揄的恼羞成怒,低头四顾,狠狠踢了一下脚旁被细雨润得亮闪闪的成排冬青。
   “操,人家冬青惹你啦!”折回来的老熊说。
   一直遭阴霾压抑的心情被怒火冲击之后,倒是缓和不少,“要不你去上网,我看看书去。”
   “到哪看书去?”
   江月指了指路对面的一家书店,斑斓的夜色下鲜有几人出入。
   “好吧。”说罢两人分开。
   来到书店,江月把东西寄存,便径直走向艺术类书籍区。他精心挑几本画册,找个角落坐,打开画册第1页便是霍贝玛的《并道间》,头脑顿时懵了。第一次和许红去书店,就是这家,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到这来。在她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忍不住央求要去他家乡看看,他当时答应暑假带她去,后来发生那么多事,这话很自然地被忘记了,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如果她偶尔还会想起——这是个叫人心酸的念头。
   书店里的空气被时间吹出皱皱的细纹,远远近近或大或小的回忆像惬意的鱼儿,游弋,不时悠然到他眼底,待他发现,它们便吃惊地加速或甩尾溜走,留下他捧着画册,茫然、恍如隔世。
   几个小时过去,他将看完的画册放回原处,捶了捶坐麻木的腿漫无目的向前转,随手拿过一本诗集,看到一首诗:
   我就要动身了,去茵纳斯弗利岛,
   搭起一个小屋子,筑起泥笆房;
   支起九行芸豆架,一排蜜蜂巢,
   独个儿住着,树阴下听蜂群歌唱。
  
   我就会得到安宁,它徐徐下降,
   从早晨的薄雾落到蟋蟀歌唱的地方;
   午夜是一片闪亮,正午是一片紫光,
   傍晚到处飞舞着红雀的翅膀。
  
   我就要动身了,因为我听到,
   那水声日日夜夜轻拍着湖滨;
   不管我站在车行道,还是人行道,
   我都在心灵深处听见这声音。
   此时他站在书店,心中湖面微漾。接着他又翻到一首诗——《当你老了》,才知道这是叶芝的诗集,于是看下书后的标价,迫不及待地走向收银台。
   走出书店时,老熊正站在门口点烟,“啥书?”
   “诗集。”夜色已浓,幽幽寒风吹得他清醒许多。
   “走吧,十点多了。”老熊说。
   雨像是又大了一点,打着伞的行人中有两个逆着斜风细雨的人,背着行李奔赴远方——向那洁白的云涛和湛蓝的风声追去。
   不管我站在车行道,还是人行道,我都在心灵深处听见这声音。
  
   火车上旅人很少,江月和老熊各占一排座位,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火车缓缓靠站,透过车窗可以看见一个潮湿的冬晨。走出车站,一座寂寥的海边小城睡眼惺忪地伫立在灰色的天空下,并无丝毫陌生,似乎每个火车站都是如此。
   “有点失望。”老熊抠了抠眼角说。
   “还没看到海呢。”江月也有些失望,但不甘心。
   “要不先找家旅馆休息一下,下午找赵蔷去?”
   “也行。”
   找到旅馆放下行李,老熊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毫不客气地把赵蔷吵醒,简单的调侃之后便告之他来了。挂上电话不久,一份详细的地址发了过来,从这速度看得出来他们初中时候的关系还是很铁的。
   下午,虽然未下雨,但满天阴郁,除了有太阳的地方显出一滩肮脏的惨白和浊黄。这是一种极难耐的煎熬,倒不如下场雨来的痛快。旅游旺季已经遥不可及,取而代之的是凛冽的海风贯穿全城,因此寒冷的小城显得更加清秀,极像一位素面朝天的渔家少女。江月和老熊坐在公交车上,朝赵蔷的方向。除去司机,公交车上还有三三两两女生,她们谈笑嬉闹着,突然一个女生惊喜大叫:“看,海!”
   除了司机,车上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车窗外,原来车已经行驶在海岸线上,灰色的天空与灰色的海在远方相接,形成一派自下而上无尽的浩淼,看不出任何不协调的痕迹。礁石、岛屿、堤坝、驳船,被遗落在那里,除了几只白色的鸟再无人问津。沙滩上有个拾贝人,她恬静的身影被看海的人拾走。江月打开车窗,一股强劲的海风带着咸腥和涛声鱼贯而入。
   “操,你不冷啊?”老熊说看把窗户拉上,“感觉上当了,这破海有啥可看的?”
   “对于你这个一身横肉的人来说,夏天比较合适。”江月笑着说。
   “你今天气色不错嘛,都会说笑了。”老熊缩了缩脑袋,悻悻地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海,非常失望。
   江月笑而不语,与海如此相逢虽不如媒体上来得诗情画意,但是生动,就像回忆起乡村只能引起乡愁,却不如站在乡村路口,有那种迫不及待的兴奋与感触溢于言表。
   赵蔷身着黑装站在简单站台边,背后是汹涌的大海,身姿绰约,特别是那被海风吹动短发,让人想起沙宣广告,加上白皙的皮肤,冷峻的气质,与老熊口中胖胖可爱的形象大相径庭。老熊下车后惊得乱叫,“天呐,要不是你那双大眼睛,鬼能知道你还是赵蔷!初中时咱们的身材还是不相伯仲,上天对我太残忍了。”
   赵蔷笑了笑,说:“你一点没变。”
   “什么叫一点没变。”老熊摸了把下巴上胡渣子,“不觉得在下很男人?”
   “细看倒是老了不少。”赵蔷瞥了江月一眼,说:“这帅哥是你同学?”
   “是啊。”
   江月微微一笑,点下头。
   “还有一个月就放寒假了,你现在来不怕挂科?”赵蔷边说边带着他们朝她住处去。
   “还挂科?再不出来散散心整个人都要挂了。”为了加强渲染力度,老熊深深叹了口气。
   赵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怎么想起来这了?”
   “这离我们学校最近嘛。”
   “晕,还以为是我在这吸引你来的呢。”
   “哈哈,现在是了。”眼看赵蔷要把他们带向海边旅馆,老熊奇怪地说:“你学校在这?还是你走读?”
   “不是,许红失恋了,来我这时整得跟活死人一样,要不是这几天陪她在这玩,估计她的魂儿早飘过奈何桥了。”赵蔷无奈地笑一下,发现身后两男生都停住了脚步。
   江月从老熊口袋掏出烟,背着风一手护着一手打火,颤抖着手几次才将烟点着。
   “我好像在哪看过你。”赵蔷走过来拧着眉头说:“噢!许红的手机上,江月!”
   “请带我去找她!”江月盯着赵蔷说,刚才还懒散的目光突然如炬,就像一个绝望的虔诚的信徒倏地见到了真主。
   “啪”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令当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赵蔷的手隐隐作痛,但她心中对自己动作的匪夷所思并没有使她露出妥协的表情,“你他妈要不要脸!”
   “赵蔷,你太过分了,就算打也轮不到你!”惊醒过来的老熊义愤填膺地瞪着她说。
   又是一巴掌,比刚才的力道还重,“刚才是我打的,这巴掌是许红的!”
   接着,发生了不可意思的事情,赵蔷和老熊愤怒的争吵,江月却一点听不见。夹杂着涛声的海风以喧天憾地的声势击打着他的大脑,一波强过一波。岸边破旧的渔船被铁锈斑斑的锚锁在沙滩上,随着海浪袭来,一波一波的重创不过是为了适应即将到来的万劫不复……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这不是梦,但麻木越来越严重,他感觉不到呼吸、心跳、颤抖、寒冷,除了飘忽不定的视力……和老熊争执中赵蔷败下阵来,她头也不回走向旅馆。老熊带着他跟去。赵蔷猛然转脸阻止。他们再次争执。争执中他们来到旅馆。旅馆二楼赵蔷打开门许红清冷的背影稍现即逝,静止的心跳动一下,门关上就再也没有开过。老熊吸烟,一支接着一支。老熊冲着他说话。老熊冲着门大喊。门和海边肃穆的灯塔一样,在阴冷的天空下静得可怕……
  
   清晨阳光明媚,外边涛声依旧清晰在风中。昨夜下了场小雪,由于天气太冷,没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样的情景,哪怕埋藏到记忆深处,经过浩荡的时光,有朝一日回想起来仍是那样寒冷耀眼。外面是个萧索的院子,一些风干的海产在残雪下静止。窗户上方是那家旅馆的二楼,窗帘一直垂掩,外面是宁静的阳光。
   “你醒了。”老熊伸着头“咝啦”地吃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全然不顾外面阳光下迷人的雪景。
   “唔。”江月仍痴痴地看着二楼的窗户。
   老熊看出他的心思,“放心吧,昨天晚上许红说,她会见你的,只是不是现在,毕竟她这么倔强执着的女孩受到你这样的伤害,没拿刀杀你就谢天谢地了。”
   江月轻轻一笑,“我们住这是……”
   “她们不让我们和她们住同一家旅馆,为了防止她们逃跑,只好在旁边住下,虽然是普通渔家,环境不怎么样,不过价格地道,你就将就一下……这都是为你好嘛,呵呵。”
   “谢谢你,老熊。”江月感动地说。
   “都是兄弟,这算什么,真没想到许红竟然也在这。”
   “原来你不知道她在这?”
   “当然不知道了!”
   “噢。”江月穿上衣服,但没有及时下床,“我昨天怎么了?许多事都恍恍惚惚的?”
   “操,你还说!昨天你给赵蔷抽了两巴掌,然后整个人就傻B了,不论跟你说什么,都不带回答的,不吃不喝,啥也不知道,完全就一行尸走肉……还以为给她打出脑震荡,要是今天还那样就得领你看医生去了。”老熊吃完将面桶扔进垃圾篓,打开一瓶可乐,“咕咕”喝几口,然后点支烟接着说:“赵蔷这娘们,昨天差点揍她,太他妈邪恶了,不就瘦了点嘛,看她能的!”
   “没事。”江月双手枕到头后,靠着墙说:“她们的关系很好啊。”
   这句话勾起老熊少年时的回忆,于是坐到床上喋喋不休地讲起他和她们从上到大青梅竹马的故事。随着时间流逝,窗外的天渐渐阴了。和老熊聊天时江月不时转脸看对面二楼的那窗,它却始终停在落幕的状态,完全没有收起的意思。房东是个小老太太,一点左右她扣门请两个小伙子一起吃午饭。
   “不用了,我们刚吃过泡面。”老熊笑着说。
   “泡面条吃的啊?”老太太不以为然地说。
   “是啊。”江月点了点头。
   “那不中,不压饿。”老太太固执地说:“一点点的东西,泡出来看着大,吃到肚子里就没了。俺儿子逮了些海鱼,刚炸出来,最好吃的。”
   老熊江月相视一眼,“海鲜,好啊。”
   午饭过后,外面的阳光已经收敛,乌云遍布天空。江月有些可惜没趁阳光璀璨的时候出去走走,“要不要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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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有些误会是很痛苦的,之所以痛苦,是明知其中有误会却没法解释!可以想象到李晓雯内心的痛有多深!问好作者!【编辑:幻新】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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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幻新        2010-05-06 08:25:06
  有些误会是很痛苦的,之所以痛苦,是明知其中有误会却没法解释!可以想象到李晓雯内心的痛有多深!问好作者!
生活给了我源泉,我在生活里歌唱
2 楼        文友:月儿常圆        2010-05-07 23:48:22
  很是欣赏作者这种叙述风格,读这样的小说,总能让你产生身临其境之感。
痴情于文学,向文友学习 在纸媒及网络发表文章二百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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