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重逢
　　
　　 看看年关就要到了，江波还一点音讯也没有，小秋心情重又沉重起来。这天，妈妈一边帮着做棉花球，一边对小秋说：“唉！眼看过年了，江波这孩子，连个信也不给，多叫人担心。现在交通事故多，要有个三长两短，家里连个人知道都没有。秋儿，不会有什么事吧？”
　　 小秋说：“不会的，妈，若真有那样的事，公安局会根据身上的证件通知家属的。我每天都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线路忙，发短信也没回音，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妈妈只有长吁短叹的。
　　 又过了些时日，看看就到年跟前了，学生也放假了，人们都开始买过年的东西了，雪平给小秋送来伍佰元钱，让她给孩子们买衣服，并让她也好好买件衣服。
　　 小秋说：“不用呀雪平，老忠叔来后，生意满不错的，我不缺钱了。”
　　 雪平说：“你不是替江波还账了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姐，你也好好买件衣服，咱不能因为江波不在穿的破破旧旧让人笑话。”
　　 硬把钱塞在小秋手里。这一段虽然有李老忠看病，生意虽然红火起来了，可是江波在家时没还完的账，不断有人上门来要。小秋是个爱面子的人，她不愿看人脸色，就紧着还了几笔账，因此手头还是比较紧的。
　　 妈妈也叮嘱她过年馍呀肉呀，你一概别管，到时都给你拿来。
　　 小丽一放假就来了，这天小秋带她们去买衣服，先给李老忠买了一套中山装，才给几个孩子们选衣服。当给小丽选的时候，小丽懂事地说：“妈，你别给我买，我爸不在，你没钱。”
　　 小秋说：“不买不知你妈买不买。”
　　 小丽生气地说：“不买我不穿，她是我亲妈都不买，老想着占你便宜。”
　　 小秋说：“也不能那样说，我买是我的心意。”
　　 嘉丽说：“妈，你说我要是不理她，就是不孝，龙真的会抓我？真有龙吗？”
　　 小秋说：“那是骗人的，世上谁见过龙？不过不理她也不对，该叫她妈还叫，再不好你小时人家也抚养过你。”
　　 嘉丽说：“我小时她老打我，有时她拿个笤帚不是打我的，我当她是打我的，赶紧抱住头。”
　　 说得大家都笑了。小秋说：“无论以前她怎样对你，看在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身上，你和小丽要对她好点。你两个好好上学，将来有出息了，能挣钱了，你两个把她养活了。我和你爸，小丽不用管，她从法律上说判给她妈了，她光管她妈就行了。我和你爸按说你有责任管，可是你只要能把你管好就行。”
　　 嘉丽说：“那我判给我爸了，我也光管我爸和你。她以前对我又不好。”
　　 小秋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姥姥总对我说，要记人的好处不记人的坏处。你把她管了，以后她想过来了，也会对你好的，你就多个亲人了。”
　　 小丽说：“她给我们说的和你说的就不一样，她老骂你，还让把你的东西给她偷。她就是受罪也是恶有恶报，谁让他对我爸不好，还放毒药。”
　　 嘉丽说：“就是，她好胳膊好腿有房子有地，为啥非靠人养活。”
　　 小秋看给她们再也摆正不清，就说：“我听人说要爱你的敌人。”
　　 嘉丽“哈哈”大笑，对小丽和阳阳说：“咱妈是叫她们给气神经了，敌人还得爱，敌人要杀你你还得给他递刀哩。嘿嘿，我听电视上说的。”
　　 说着还扮了个鬼脸。小丽和阳阳也跟着“哈哈”大笑，说：“就是，咱妈是让气糊涂了。”
　　 引得路人都向他们看。
　　 小秋实际上是想从爱的角度教育孩子，不想让仇恨占据他们幼小的心灵，谁知越说越古懂。说：“给你们也说不清，以后大了，你们慢慢就明白了。”
　　 走到一个成衣摊前，小秋站住了，她在看一件深蓝色中山装，那很适合江波的父亲穿。老板要伍拾元，最后搞到叁拾伍元成交，刚好碰到徐湾乡的一个老乡，小秋就让他给捎回去。
　　 她却没买一件衣服，因为还有账没还完哩。
　　 刚转身迎面碰到在东街开诊所的王大麻医生，他问江波回来没有，找他有点事，小秋说没有。他又大声嚷嚷着：“他在哪里发财？一定大发了，过年都不回来。钱里有火，过罢年把我也带去，他过年给你邮回多少钱？”
　　 小秋怕说没邮有损江波的威信，想说邮了伍佰，又怕他说邮的太少了。想了想说邮了两仟。
　　 王医生说：“两仟还可以，够过年了，江医生可是个好人，学问深，人品好，回来了打个电话我去看他。”
　　 小秋说：“好！我一定打。”
　　 回到家，嘉丽、阳阳都问：“妈，爸爸没邮钱你怎么说邮了？”
　　 小秋说：“家不和外人欺，你们出去也别乱说。”
　　 嘉丽说：“打肿脸充胖子。嘿嘿，我还是听电视上说的。”
　　 小秋哭笑不得，溺爱的瞪她一眼。
　　 李老忠看到小秋给他也买了衣服，还硬塞给他伍佰元，感动得流着眼泪，他不想再给小秋添麻烦，非让小秋给他侄子打电话接他回去过年，小秋不打。
　　 谁知下午李老忠的侄子可接他来了，并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还给小秋带来一大袋红薯，一袋面。小秋十分感动，做饭让他吃了，可是坚决不让李老忠走，说走了过了年再来很麻烦。李老忠的侄子只好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到了腊月二十六，妈妈就让小军把肉、豆腐、馍、馃子送来了，先拿了两个馃子递给正在看电视的李老忠说：“老忠叔，可别见外啊，我姐有哪些照顾不到的地方，你老人家多担待。”
　　 李老忠忙说：“好娃呀，你爸妈是咋教育的，一个个这样懂事，叫我说啥好哩。”
　　 小军又吩咐小秋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想那么多，没有过不去的坎。”
　　 怕小秋难过，没提江波的事。
　　 话虽这样说，可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小军走后，小秋还是觉得心里很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心被谁掏空了似的肚子饥饿般地闹心。
　　 邻居们来看她，问她江波的情况，她只好说他在上海，被朋友留住，邮了钱回来。邻居们走后，她像害了大病似的，腿都拉不动，只想上床睡觉，孩子们都守在她身边看电视。
　　 三十下午，小军和雪平来和阳阳一起把对联贴了，为了不使他们担心，小秋强打精神起来要给他们做饭。
　　 雪平说：“不用，妈正做着呢。”
　　 就和小军一起走了。小秋做好米饭和大家无精打彩地吃着，李老忠看小秋提不起精神，劝她说：“别难过，也许孩子他爸有事绊住了，过了年就回来。闺女，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别泄气，你想啊，只要有人在，健健康康的，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就像我，残废了，就想着，要是我有个好身体，好胳好腿的，就再困难我都不怕。”
　　 小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晚上，妈妈和父亲过来坐了一会儿，吩咐明天中午让李老忠和她们都过去吃饭。
　　 妈妈和父亲走后，小秋让阳阳把炮鞭放了，打起精神包好了饺子就上床睡了，却没脱衣服，她在等江波的电话。孩子们和李老忠围着火炉看文艺晚会。她其实也睡不着，坐起来给江波发短信，一边说小丽：“小丽，你是不是回去明天再来，你妈一个人过年，不回去又该说你了。”
　　 小丽说：“她一个人惯了，我不回去她省一个人饭还高兴哩。”
　　 小秋也不忍心再催她。她开始给江波发短信，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
　　 每年除夕夜，阖家乐开颜。
　　 夫君身边坐，儿女绕膝前。
　　 今岁除夕夜，人人透骨寒。
　　 空气也凝固，因少半边天。
　　 短信发出后，她瞪大两眼望着天花板，静等他的回音。可是没有。后来她睡着了，做了个恶梦，梦中江波不要她了，又和一个年轻女子结了婚，还劝她也改嫁了吧。她伤心地哭了，正哭得伤心被小丽摇醒。小丽小心地问她：“妈，你怎么了，你生病了？我去给你拿点药吧。”
　　 李老忠也叹着气说：“唉！我这心也被你搅碎了，真叫人疼啊！”
　　 原来是联欢晚会结束了。小秋从梦中醒来，发现枕头都湿了。嘉丽和阳阳也围在床边，吓得不知该怎么办。
　　 小秋说：“我没什么，做了个恶梦，你们睡去吧。太晚了，也睡输液床吧。”
　　 起来把李老忠扶到输液床上睡下，她也回来睡了，却再也睡不着，祈盼江波能发发善心，给个回音，可是，还是没有。
　　 新年的鞭炮声响了，孩子们都还睡着，她起来把锅坐到煤气灶上，准备下饺子。她把孩子们的新衣服及李老忠的衣服放到他们床头，这时，李老忠也醒了。他坐起来穿衣服，小秋说：“老忠叔，你再睡一会儿吧，饭好了我喊你。”
　　 李老忠说：“睡不着了，今年在这儿过个年，看着你这样受罪，还给我买新衣服，唉！”
　　 说着话，锅也滚了，小秋一边下饺子，一边喊孩子们起来。不一会儿，孩子们都起来了，例行了放鞭吃饺子的公事。小秋给她们每人发了拾元压岁钱，说：“你们想买什么买什么吧。”
　　 孩子们都很懂事，知道妈妈艰难，没有人伸手去接钱。小秋把钱一个个塞到他们口袋里说：“过年了，多少图个吉庆。”
　　 孩子们知道妈妈心里不痛快，都安安静静地不大说话，李老忠也体谅小秋的心情，坐在火炉跟前烤着火看着电视，不说话。
　　 小秋对嘉丽说：“嘉丽，你带小丽回去转一圈再来，要不，”她停住了，不知是说怕那花朵儿来寻事，还是该说她也挺可怜的，应该回去看看她。迟疑了一会儿说：“总之，你们回去转一圈再来吧。”
　　 “好。”这回嘉丽没说风凉话，很听话地和小丽走了。
　　 小秋说：“早点回来。”
　　 她们俩走后，小秋说阳阳：“你想玩也出去找你同学玩吧。”
　　 阳阳说：“我不去，我在家陪妈妈。”
　　 他知道妈妈不想看电视，就把电视音量放小，安安静静地坐在李老忠身边看。
　　 小秋本来没有精神，想上床睡觉，又想着今天是大年初一，应该去给妈妈、父亲拜个年，就对阳阳说：“我去你姥姥家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阳阳也要去，小秋说：“小丽和嘉丽都没去，你也不去了吧。”
　　 阳阳很听话，又坐下来看电视。小秋出去了，可不一会就回来了。原来刚出门就碰到小军和雪平到这里拜年，就拐回来了。他们怕小秋伤心，都没提江波的事。雪平给三个孩子每人发了二十元压岁钱，小丽和嘉丽不在，就交给阳阳转交。叮嘱她中午在那边吃饭，让孩子们把李老忠推过去。
　　 小秋说不去了，推来推去太麻烦，让她告诉妈妈一声。
　　 小军说还要去给同事拜年就和雪平走了，小秋又上床睡了。这时小丽和嘉丽回来了，小丽眼睛哭得红红的，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
　　 嘉丽说：“还想叫小丽来占便宜，还说没良心，把她一个人扔下。我就不想去，你要叫去。”
　　 小秋说：“不和她一样，她心情不好。”又问小丽：“那你怎么又来了？”
　　 小丽说：“我想来看我爸打电话不打。”一句话震动了小秋的心，她想就是我不想江波，孩子也想啊，为了孩子也要再努努力试一次，想了想她又发了一个短信：
　　 我泪流，君泪流，海誓山盟耳边吼，相思泪不休。儿泪流，女泪流，大年初一不如秋，狠心把儿丢。
　　 短信发出后，小秋想起老年人说过小孩子说话最灵验，想试一试到底准不准，对孩子们说：“你们说爸爸能来电话吗？看谁说的能应验。”
　　 小丽说：“我看不一定，要来昨天就来了。”
　　 嘉丽说：“也许能来，可也难说，十点多了，要来早来了。”
　　 小秋问阳阳：“阳阳，你说呢？”
　　 阳阳想了想说：“能来，一定能来。”
　　 小秋说：“凭什么呢？”
　　 阳阳说：“凭直觉。”
　　 小秋心情好了一点说：“好，就凭你的直觉，我就给大家炒几个大菜，大家高不高兴？”
　　 大家都说：“高兴。”
　　 李老忠也说：“小孩子说话最灵验，也许真的能来电话。”
　　 于是小秋先滚上汤熘上馍，开始洗菜切菜，这时雪平来了，她说：“姐，妈让我来帮着把老忠叔推过去，中午在那边吃饭，大家凑一块热闹热闹。”
　　 小秋说：“不去了，你看，我把汤都滚上了，你也在这儿吃吧。”
　　 雪平说：“那我回去了，妈还在家等呢。”说着出门去了。
　　 小秋切好菜在煤气灶上又炒又熘，不一会儿就炒好了六个菜，热腾腾地端上桌，先扶李老忠坐下，才挨孩子们坐下，可是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这时雪平和小军来了，每人手上端着一个小磁盆，里边是两个菜，一个醋熘鲤鱼，一个宫爆鸡丁。小军说：“姐，老忠叔你们尝尝我和雪平做的菜。”
　　 小秋忙拿来两个盘子，把菜倒出来说：“真是的，大老远的端来，冻手不冻。”
　　 让他们坐下一起吃，雪平说：“你们吃吧，我们回去吃，晚饭可别做了，一定过去吃。老忠叔多吃点啊。”
　　 小军也说：“老忠叔，小朋友们，都多吃点啊！”
　　 李老忠红着眼圈说：“好，好，嗨！”感慨地嗨了一声。
　　 阳阳和嘉丽也说：“舅舅、妗母新年好！”
　　 小丽丽也低声附和着：“新年好！”
　　 雪平和小军笑哈哈地走了，大家又重新吃饭，这时也有了点欢乐的气氛。嘉丽说：“妈，现在还不到十二点，看着吧，爸爸的电话马上就到。”
　　 话音没落，就听手机“吱噜噜”响了，是短信的信号声。小秋一下跳起来，抓起桌上的手机一看，是江波发来的短信：
　　 妻泪盈，我泪盈，大年初一在漂零，谁解苦中情。儿泪盈，女泪盈，思儿盼女心难静，我已归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