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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菊韵书评★鹏鸣诗集〗张扬人性的美德 ——读王安忆《长恨歌》


作者:鹏鸣 举人,4059.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068发表时间:2010-06-01 08:21:51

〖菊韵书评★鹏鸣诗集〗张扬人性的美德 这是一个开始不久就准备结束的故事。
   这是一个快乐很少悲伤很多的故事。
   这是一个感情复杂情绪难言的故事。
   这是个故事,既是一个时代的遗物,更是一曲命运的挽歌……
  
   翻阅王安忆的《长恨歌》,一开始就被作者笔触之细腻所打动:王琦瑶是一个生于上海,长于上海的旧式女子,美丽却不骄傲。她十六岁那年受追求者程先生鼓励参加了“上海小姐”的竞选,意外地得到了第三名,人称“三小姐”。后来她得到军方神秘人物李主任的垂青,竟成为他的“金丝雀”;及后李主任惨死,她悲痛欲绝,万念俱灰地回到家乡,和单纯的阿二有一份似有还无的感情。三年以后她收拾心情回到上海,又与一大户人家的独生子康明逊堕入情网。后来他们因为她的怀孕而分开。王独自养大女儿薇薇,晚年与一名二十六岁的青年老克腊有一段畸恋。最后因为黄金而为人所杀。这便是这部作品的主要情节。
  
   《长恨歌》属于名副其实的上海风格,即使张爱玲,也没有如此哀婉。她是素净的,娓娓道来的,一字一句都是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认真,却又是漫不经心的认真,仿佛做着什么女工,在不经意间与你一言一语地低声吟诉,这一吟诉,就是一个女人四十年的情与爱。四十年呵,就这么在她女工的一针一线中穿梭,看起来轻巧,掂量起来却着实是让人不敢轻易承受的沉重。这轻巧也是漫不经心的假象,里面包含着多少哀婉,那是眼睁睁看着时光从针眼中消逝的无奈,那是女人心如发线的细腻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人性的缺点和弱点
  
   王安忆笔下的王琦瑶,是一个让人同情而又怜惜的女人,她身上带着浓重的悲剧色彩,这悲剧并不只是体现在结局上,而是在字里行间的。王安忆的笔触是像流水一样的,那是真正的水一般的文字。她就像上海潮湿的梅雨天气,雾洇着你的身心。她如小溪一般细流,并由此伸展出各个细末支流,最后汇集成一面镜泊样的湖,湖面下,是暗流涌动,躁动不安的心灵。她是女人,水般温柔,温和,温润,却也有水的暧昧与温存,内里,有着一颗汇集跳动的心,情与爱,一触即开。
  
   王安忆说,王琦瑶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待字闺中的女儿,是小姊妹情谊,是小女儿情态。她为王琦瑶定下这样一个泛泛的概念,然后又漫漫地铺展开来,细腻绵长的笔触如梅雨水浸染她的一生。王琦瑶就这样成长了。王琦瑶是独特的,这独特却又是那个时代的一个平凡,于是她有了代表意义,她一人的四十年,代表了上海无数小女儿的四十年,贯穿了上海四十年的风雨变革,于是她又有了时代意义。她一人的四十年,在王安忆看似漫不经心的笔下,在生活琐事的说道与变迁中,成了四十年的“现代上海史诗”。于是在梅雨水的一点点浸染下,王琦瑶泛泛的概念终于成了经典,有了具体意义,有了负重,有了使命,有了内里实实在在的重量,是经得起掂量,经得起拿捏的。
  
   王琦瑶这个人物其实是完美的。有着人性的缺点和弱点,因此是作为一个真实的人的,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完美。她活得清醒,知道自己的美,却懂得谦逊和沉默,因此并不张扬。她的美是平凡的,平易近人的,是上海的三小姐。王安忆写道,大小姐二小姐是应酬场面的,是盛大场合的一部分,三小姐则是日常的图景,是我们眼熟心熟的画面,她们的旗袍料看上去都是暖心的。三小姐这个称呼就是为王琦瑶量身定做的,是专属于她的称号。她以后的生活中,贯穿了三小姐的称号。这是她生活背后隐忍的背景,就像电影的背景乐,该是它的时候它就响起,不需要时可以退隐幕后的。但是却着实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三小姐是王琦瑶一生的光环,淡淡的,却确是添色的。
  
   三小姐是王琦瑶人生的转折点。她要竞选上海小姐时,带着懵懂新鲜兴奋和莫名恐慌,但一定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将从此再也不同。经过了上海小姐,王琦瑶也算是见过了世面,却从此,也成为上海女人的“精英”之一,落入了上海众多金丝笼中的一个——爱丽丝公寓。也叫做交际花公寓。而这些交际花是惟有在这个城市才盛开的,花期也仅有短促的一季。然而这一季确是百年的一季,盛开是极美的。“这美真是光荣,这光荣再是浮云,也是五彩的云霞,笼罩了天地。那天地不是她们的,她们宁愿做浮云,虽然一转眼,也是腾起在高处,有过一时的俯瞰。虚浮就虚浮,短暂就短暂,哪怕过后做它百年的爬墙虎。”王琦瑶对人生是有着过分明白的态度的:倘若人生定数只能面也凑合,里也凑合,还不如丢下一边,要个满满的半边,也是不圆满里的圆满;再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缺一半,另一半反可更牢靠更安全还说不定呢。这番话可是推心腹的,堪与蒋丽莉母亲辈的人平齐,让蒋丽莉刮目相看的,一席话便令得那些王琦瑶的流言者一下子没了立场。
  
   很多人不喜欢王琦瑶这样的小女子,而我却觉得,她是有着大智慧的女人。她的智慧不是君临天下的豪迈,而是认认真真过生活的直率与真实。她的道理都不是写在书本上的,没有经过那样小说式的粉饰,却着实令人刮目。她是过早的成熟的,这成熟里面有天性,也有着阅历。她是天生的交际花,每一个阶段都会有心甘情愿为她付出的人,一个或是两个,男人或是女人。而她却又不会给人一种交际花的感觉,因为她是上海的“三小姐”,是近人的,暖人心的,美,却又不是虚华的美;交际,却也是在交心。她对生活没有过多的欲求,这是十分难得的。虽然这于她带有一种退隐的意味,也是因为有着李主任那一盒金条为自己压底,但也是难得的。也是因为这样的态度,令她的美更加的迷人。
  
   一个女人能在每个年龄阶段都保持魅力,是不容易的,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王琦瑶能。这也是她智慧的一个体现。王琦瑶的智慧就在于,她深知自己的定位在哪里,即使在风潮浪尖,她也冷静得不会形于色。于是尽管时代变革,她依旧能保持跟随时代的浪潮不落伍,同时生活得安逸又不失乐趣。
  
   悲情人生的命运挽歌
  
   阅读《长恨歌》的悲情人生,总是会让我想到张爱玲,但细细品味,就发现这两人其实还是不同的。虽然都有典型的上海味道,但是张爱玲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是嘴角带着冷冷的讥笑的,而王安忆则不同,她虽然也是旁观者,但却是以一个讲述人的身份,是温温和和地慢慢道来的,不会给人压迫感,也没有什么主观感情色彩。一般来说,很多人都是会感觉张爱玲比较冷血的,但我却觉得,王安忆其实要更冷血一些。张爱玲的文字虽然犀利带有冷嘲热讽的意味,但其实这正是因为“有情”,而王安忆则太过冷静,我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冷血。
  
   王琦瑶的晚年是让人心痛也心寒的,四十年的罗曼蒂克到最后完全都只是泡影的样子,令人心酸,也有着于自身的恐惧。看着时光一点点流走而在自己身上刻下的痕迹,想必是极可怕的一件事情。尤其对王琦瑶。她其实是什么都没有的,除了李主任为她留的那一盒金条能给她金属质感的慰藉,她还有什么?在薇薇之前,她甚至连身边的亲人都是没有的。而薇薇,也不过是私情中意外的产物。因此,她能抓住的,除了那盒金条,还有什么?于是,王琦瑶对安全感的缺乏,终于开始一点点地体现了出来。她开始需要感情,需要关怀,需要一个能守护在她身边的男人。程先生的离世对于她不能说是没有打击的。她生命中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用生命来爱她的男人,也就是程先生了。但是程先生却是终生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感情最为单纯。可是王琦瑶却从爱丽丝就开始复杂了。年轻时,她可以等待,风韵尤存时,她耐得住寂寞,然而当看着时光在自己身上就要没多少了,她开始慌了。她不是耐不住寂寞,她是恐惧。她的安全感在一点点地被时间剥离,于是她开始需要切实的关怀,触手可及的温暖。于是她开始期待老克腊。而老克腊却是不可期待的。他还年轻,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是没有勇气承受这样一段感情,而是他不想。他不是程先生那样单纯付出的人,他对王琦瑶也不是那样单纯的爱。对于王琦瑶,他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不甘心。王琦瑶风华的高潮他没有赶上,现在是罗曼蒂克谢幕时刻的悲凉暮场,这是他不愿承受的。却可怜了王琦瑶,她将自己人生最大的慰藉,得以淡定的最大保障--那一盒金条都拿了出来,要交付给老克腊,来证明自己的郑重,自己的真心,也是对自己可悲晚年的一个表态,是要博取同情的,也是要用物质来诱惑他来留下的。然而这么一来却将他彻底吓到了,他再一次逃将出去,手指手心留下的不再是回味,而是死到临头的冰凉。这一次逃走,则是真正的了结了。
  
   长脚是个复杂又单纯的人。他令我想到魔戒中的多比。长脚善良起来的时候会自我反省懊恼,令人觉得他凡事皆可原谅;而卑鄙起来,则完全是个流氓,无赖的样子。最后王琦瑶死在他的手上,是要噎得人说不出话来的。王琦瑶一生虽不能说没有缺憾,但也可以说是风光尽享了。大场面,大阅历都是看过,经过的,最美好的花季也尽情绽放,也算是大大的绚烂了一把的,如今将人生结束在一个流氓无赖手中,不止她自己,连观众都是要替她惋惜,感慨一番的。然而又说不出更好的结局来,这才是真正噎人的地方,让你吃了苍蝇还说不出恶心的。
  
   王琦瑶一生都过得是气定神闲,宠辱不惊的样子,惟独到最后,大大的失态了一把。她向来是给人留余地,也是为自己留余地的,可到最后关头,偏偏和自己较上了劲,逼长脚逼得紧,却将自己逼上了不归路。还是为了那盒金条。李主任为她留的这个人生的底子,是爱她,也可算是害她,令她到最后突然间的分不清了是非轻重。不过也是情有可原的,李主任,康明逊,程先生,老克腊,都相继离她而去,罗曼蒂克已经成为了历史,时光在她身上已经只剩下影子了,除了那盒金条,她还能再抓住些什么呢?当长脚想要窃走她最后的精神寄托时,她便一下子歇斯底里了起来,变得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却没想到局面会发展到她不可控制的地步。她可谓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谁成想这一时的糊涂,就足以要了她的性命了。
  
   妙的是全书最后一段,王琦瑶眼睑中最后一幕景象,是在片厂,开麦拉中的那个横陈床上的女人,是死于他杀。原来她当初对那一幕场景莫名的似曾相识,竟是缘于她自己。
  
   王琦瑶在上海滩只能算是个小人物,她太普通了。然而,王安忆却给予了她特别的关注,对她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张扬“庸常之辈”人性美德。
  
   文章在最后又回归到第一章节,鸽子,弄堂,新生代的王琦瑶。王安忆在最后结尾中不经意地点染到了轮回。一个生命的轮回,一部悲凉人生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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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细细读了,有种想读《长恨歌》的冲动,亲身体会一下“三小姐”四十年十里洋场的生活。佩服鹏鸣老师深刻的解读!推荐加精!【编辑:天野幽客】【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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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纪开芹        2010-06-01 10:21:15
  看过王安忆的《长恨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喜欢王琦瑶。我们总喜欢调侃女友说是“王琦瑶”式的人物。呵呵···也许是没有深入分析过,只是凭借着一时的感情喜好来看文本。对于开头的那一大段关于谣言的铺叙倒觉得很有趣。
中国作协会员
2 楼        文友:蠖蛇之度        2010-06-01 12:42:13
  拜读佳作,问好大师!
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文学联合协会会员 ,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流派《诗歌周刊》,《参花》,《三晋诗韵》,《江山文学》《西部作家》等杂志和网络。
3 楼        文友:叶雨        2010-06-01 15:19:38
  悲剧总是比喜剧更让人刻骨铭心,所以大作家总是在悲剧上下工夫,动脑子。鹏鸣教授对作品的分析,对人物的解析,是那么的到位和透彻,可见读作品的用心和细腻。这是可取的,可学的,也是可敬的。
文学陶冶情操,文字净化灵魂。
4 楼        文友:鹏鸣        2010-06-01 18:56:24
  没有悲剧就没有文学!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真正的生活!
以诗为伴 欢度人生
5 楼        文友:鹏鸣        2010-06-01 19:02:53
  悲剧是一种真实的生活!欢乐是一种无奈的掩饰!这就是纵横的交错!立体了实与虚的纠葛。。。。。。
以诗为伴 欢度人生
6 楼        文友:叶雨        2010-06-01 21:41:04
  明白了,老师!你又给我上了一堂文学和生活课!
文学陶冶情操,文字净化灵魂。
7 楼        文友:鹏鸣        2010-06-01 23:30:29
  悲剧出生活,欢乐铸挽歌!
以诗为伴 欢度人生
8 楼        文友:天野幽客        2010-06-02 09:30:44
  不幸的生活各自有别!生活太幸福就弱化触觉,淹没于平淡,虽然我们追求幸福生活。
读诗、爱诗、喜欢用长短句记录心境,没有固定风格,随性而就。
9 楼        文友:鹏鸣        2010-06-02 14:45:37
  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生活,朋友们的观点各有千秋。但我们必须接受现实!而不是适应与面对!也许太残酷了。。。。。。
以诗为伴 欢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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