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动的思想
年底了,乡下亲戚杀猪,邀我去吃猪肉。他家不富裕,但招待却十分热情。他有个七岁的儿子,叫大虎,跟我很熟。
那天他家很热闹。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锅里水烧得滚开,腾腾地冒着热气。几个壮汉随着屠宰师傅来到猪圈前。我抱着大虎也跟了上去。
猪很肥很大,一色的白,白里还透着淡淡的粉。十分讨人喜欢。猪仿佛意识到它的厄运即将到来,哼哼着退到墙角。几个壮汉上前去抓。它肥胖的身体倒很灵活。在人的缝隙中蹿来蹿去。几个壮汉眼见被猪耍得团团转,就是抓不到它。我看得咯咯直笑。
突然,大虎趴在我肩上,在耳边说了句:“我可不长太胖了。”这句没来由的话让我不再笑。孩子思想多么的单纯直白。在他的思维世界里:猪因为长得太胖所以才被杀。人可不能那样。对一个刚喑世事的孩子我该怎样去和他解释呢?
我抱他要往回走,孩子大声说:“不要回,我要看胖胖。”他这一喊,猪圈里的猪立刻就停止了叫声。几个壮汉也都僵立在原地。大虎哇地大哭起来。弄得我们大家面面相觑。
亲戚抱过他,严肃地对孩子说:“昨晚不是说好了吗?男子汉要说话算话。”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但这话真的非常管用。大虎立刻就止住了哭声。
他看看猪,又看看大家。然后对猪说:“胖胖,我家穷,没钱买本,你的肉可以换钱买本。你听话!”
猪似乎理解了大虎的话。变得很乖,站在那一动不动。壮汉乘机上去抓住捆了起来。
真正杀猪的场面是坚决不能让孩子看的。我抱着大虎来到他家后院。
院子里栽满苹果树。那些果苗是我春天时买给他家的。只一年,就长有手腕那么粗了,高的还超过了我的头。
我知晓因为杀猪这件事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留有一丝阴影。就柔声对他说:“这些树苗长得好快呀!”大虎搂住我的脖子说:“谢谢您,我知道这树苗是您买的。我爹说过三年就会结果。只要我好好给它浇水,它就会早结果。那我就有钱买本,不用杀猪了。”话题又转了回来。我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竟有如此的思维。惊讶中带有丝丝欣喜。
这样懂事的孩子不多见,尤其现在。与他同龄的孩子伸手向父母长辈磨着要这要那的很多。甚至十几二十的孩子还不知“得到和索取”是何意。他却仿佛领悟到其中的真谛。从孩子说的话里,我看到了希望:他强则他家强,少年强则中国强。
一个成年人被一个孩子感动着。
晚上,当冒着热气的猪肉被端上桌时,屋子里香气扑鼻。每个人都很开心,相互笑着品尝猪肉的鲜香。一个大孩子招呼:“大虎,快来吃肉,这肉可香……”话还没说完,一块大肉塞进了嘴里,硬把剩余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见大虎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看着满屋子的人吃肉。这场景很普通,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丝丝的沉重。他平常吃不到多少肉,这肉香对他应该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他母亲叫他别坐那,窗台凉。他听话的站起来,对他父亲说:“爹,咱家留猪肉,卖骨头行吗?”
满屋的喧嚣全部凝固,只听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的思想在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