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可以说，R的学生时代就是一部苦难充满各种黑色幽默的悲剧史。R的初中是在他所在城市的那所具有悠久历史且培养出名人无数的全省重点高中一中的初中部度过。初一时，R比较单纯，没有几个朋友，喜欢学习，喜欢在班里或者家里看着书做着题，尤其是英语，成绩非常不错，上等。R初二时，同桌均为女性，夏天时候，R常常以讨论问题为借口，伺机偷窥同桌女同学刚刚发育有一段时间但还不怎么成熟的胸部，并仔细观察所带最小尺码胸罩的颜色与形状。学习成绩下滑，中等。R初三时，开始人生中第一根烟，第一次郁闷和因为第一根烟，第一次郁闷而导致的第一次失眠。在中考的压力下明白了高考的含义，知道自己在高中三年后肯定要被高考所强奸，因此有了“要努力学习，要以优异成绩光荣进入重点一本Z大学”这一远大目标，并以此为动力，发奋学习。初中毕业那一年R顺利被中考强奸，而且强奸的特别完美，考出了非常出色的成绩，免费直升他一中的高中部。但是R可能被中考强奸的过于兴奋，放弃直升高中部的机会，在志愿上填报了另一所离他家比较远，比较偏僻也是具有悠久历史且培养出名人无数的全省重点高中二中，但这个重点高中二中名气却远远比不上他已经考上的他本校一中的高中部。
　　 我曾经问过R，为什么他会放弃这个机会，因为，进入一中的高中部就等于进入大学的校门，每年的高考达线率都是很高。要知道R所在城市中有很多的学生和家长为了进入一中而互相撕打，背后耍阴招，走后门塞人民币。而R跟我说，一中对他来说就等于两个字，而不值得他去耗费三年的时间呆在里面。我问他，是什么两个字？
　　 R非常清晰的告诉我：“鸡巴！”
　　 在二中第一年。R高一时，思想有所成熟，形成了富有他自己特色的社会主义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在班内跟几个男同学关系较好，组成班内帮派，不写作业，不听讲课，积极参与逃课，吸烟，喝酒，打架。成绩靠着初中的基础，勉强中下等。
　　 但R高一这中间有个重要的插曲，不得不详细说一下。R在高中进校军训时，他的班十六班和隔壁十五班组成一个连合训，这个学生连叫“钢八连”。R在一次集体走正步时走神了，用R的话就是说，他当时正在给自己设计高中三年的人生规划，非常耗费脑力与精力。别人保持队列一直围着操场齐步走，R走神没有看到他前面同学的后脑壳，因此R丧失坐标，走着走着就走出队列，直奔背对他们正在用手机发短信的教官，嘴里还和其他同学一样大声喊着“一、二、三、四。”R一直走到他的左脚踢到教官屁股时，才发现自己脱离了原线路，停步，笔直的站在教官后面。此时的教官以为踢他的是他的上级领导，发现他工作时玩手机而踢他一脚作为警戒，立马把手机塞进兜里，快速转身，也很笔直的站在R的前面。就这样R神情严肃，笔直挺胸的站在教官前面；教官神情严肃，笔直挺胸的站在R的前面；R看着教官，教官看着R。过了大概两秒钟，教官才认清对面跟他一样表情的不是领导，是他的学生兵R。这时，教官很不爽，问R：“有事儿？”
　　 R摇摇头：“没事儿。”
　　 教官又问：“没事你走出来干吗，还走我这儿？”
　　 “走忘了。”R回答。
　　 R的回答确实很简洁很实在，但是，基于教官的角度可不这样认为。他大声对R说：“你这个学生实在太随便，我之前都说了，你在回答教官问话之前，一定要说‘报告教官’，而且你的行为也严重的破坏了团体，影响了纪律。正步走完，你再做一百个俯卧撑。”
　　 R感觉这一百个有点多，他跟教官说：“报告教官，能不能少点，我在家最多只能做五十个，一百个撑不住。”
　　 教官说：“行，给你少点，一百五十个。”
　　 结果，在连队训练完毕后，R班和隔壁班两个班一百四、五个同学围着教官和R，边大声笑着边看教官监督R做他那一百五十个俯卧撑。当R做到五十六个时，两臂发麻，毫无感觉，腿部疼痛，脚趾抽筋。为了转移自己痛苦的感觉，R在每一次俯卧撑下去的时候，装作痛苦把头转向左面或者右面，看看自己带给周边观众的笑容和快乐，来冲淡下自己的痛苦。R做到一百二十六个时候，已经到了极限。但是，关键就在于这第一百二十六个，当R把头扭向右边时，发现右边第二排观众中，有个女同学手里拿包红色的“相印”面巾纸；在第一百二十七个时，R看到那位手里拿包“相印”的女同学边看他做俯卧撑边捂着嘴笑边跟旁边同学讲话；在第一百二十八个时，R趁着教官不注意，拼了命地把自己身体向右边移动了一点，终于听到了那个手里拿着“相印”女孩的笑声、说话声，并看清楚了她的容貌，一个非常非常清秀的女孩；当R做到第一百二十九个时，R看着那个女孩，感觉，他的春天，来了。
　　 俯卧撑做完后，R拖着已经站不稳的身体多方挖掘，多方询问，终于以六瓶绿茶，一顿十个人的食堂聚会晚餐为代价知道那个女孩的情况。
　　 她的名字叫L，跟R一个学生连，十五班，R隔壁班。
　　 R高二时，由于R在二中高一下学期打架出事和二中确实离R家太远这两个因素，R在家庭的压力下不情愿的转到离R家只有一街之搁的同样具有悠久历史且培养出名人无数的全市重点高中三中。R剩下的两年高中时光是在三中度过。R刚转进三中时，班里面人很多，老师就把R安排到最后一排空调角落里坐，顺便负责每天关开空调。因此R现在都很经常高兴的跟我说他那时很不幸，认识了本来就不应该而且就根本认识不了的几位哥们。于是，R在三中又重操旧业，继续在三中参与班内帮派，不写作业，不听讲课，积极逃课，吸烟，喝酒。当然，有一个活动R参加的次数少了，就是打架。R跟我说，他那年高二只上一门课。我问他啥课。他说，自习课。我问他，其他课呢，你都干吗？他说，要不逃课，要不看书。我问，你看书？看的都是什么书？他说，我经常看，象《静静的顿河》、《黑与白》、《光晕——丰饶星的失陷》、《机械迷城》、《流浪地球》等等这些的。然后，我就跟他说，你牛逼，这书看的绝对比教科书有水平。他说，有时候我也这样想。R在高二时学习成绩有所提高，中上等。高三时，高考的压力随之而来，R被压的有点郁闷，经常和他一哥们跑到食堂去吸闷烟。R的高三没什么可说的，非常平淡，能说的就一个，R吸烟吸上瘾了。R学习成绩在高三时又是下滑而且下滑的厉害，倒数最后一次高考模拟测试成绩破天荒的进入班内后十名。当然，经过R在最后十几天的顽强抗争，R终于顺利被高考强奸，但这一次R的底气没初中那时候那么足，因此也没强到上R他想上的Z大学。无奈之下，R只能在二本志愿上填报了他现在跟我呆了四年的这个大学，W学院。
　　 哦，为什么我能知道R这么多的事情？因为，R是我大学同院同系同班同桌同寝室将近四年的同学。R平日没事总喜欢给我点根烟，帮我搬张椅子，给我讲一下，他当年以及现年他的或者他朋友的各种故事。而我，也挺喜欢R给我讲故事。因为，R只要一给我讲故事，我就不用再去买烟了，光R在讲故事期间给我发的烟就够我吸个一两天，而且都是好烟。R要讲故事之前，总要看下天气，他比较喜欢那种阳光明媚的午后，一般是一两点，我午睡后。R总会在阳台上吸根烟，看看天，摸摸墙，观察天气。如果要是好的话，他就进来拍拍我，让我起床，说天气这么好，他刚买了两包好烟，反正大家都没事，他趁着好天气跟我说一下他的故事，让他回忆回忆，让我也开心开心。然后，他就搬两个椅子，放在我们寝室的阳台上，他坐在阳光比较直射的位置，我面对他。接着，他扔我一根烟，等我点着后，他也点一根，深吸一口，闭上眼睛，享受一下太阳的照射，喝杯带有茶叶的浓茶，清清嗓子，就开始跟我说：“兄弟，我跟你说，我那年……”
　　 R这大学四年，整天是跟我混在一块儿。在这四年，喜欢R的女孩也不少，从大一到大四，每个学期都会有几个本班，本系或者本院，更或者其它院的女孩，多多少少的透给R一点暧昧的信息。R也会全盘接收，也会不怀好意的跟她们聊天或者出去玩。但是，R始终把界限局限在一个普通男女范围之内，超过了，R会自动回来，从此割断与这个女孩的联系。因此，R这四年牺牲掉的机会可以说非常多。每次R从外面跟女孩回来，总会坐在我旁边点根烟发呆，再叹叹气。我有时候就问R为什么？R听我问完，什么也不说，只是继续叹气，摇头，苦笑。
　　 究竟是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就是那个夏天军训让R在做俯卧撑时感觉到春天降临的那个R隔壁班的女孩L。
　　 R跟那个女孩其实就没关系。那年军训完后，有人把R的心意转达给了L，L就知道了R，也见到了R，但L也没说什么，而R也没有具体去实施行动，因为高一的客观条件把R给局限了，再说，R那时的个人条件也没有达到应该可以行动的标准。R那时用特别在高中生中流行的小灵通跟L也通过几次电话，得到回答的成分，总体来说，是拒绝大于同意。R高一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着。R本来打算准备到高二时好好的去行动行动，可高二，R的雄伟计划还没成型就“呼”的一下就飞到三中，和L的联系算是断了，R只能在靠着幻想留在三中。高考完后，R来到西安，L去了北京的一所大学M学院，R和L的联系是彻底彻底的完全了断，R没L的手机号码，没她的QQ号码，没她的MSN号码，没她的邮件地址，唯一拥有的只有L高中时用的但R大一寒假打过去就已经空号的可是R却一直保存到现在大四的小灵通号码。更重要的是因为缺少信息来源，R还不能完全肯定L去的就是北京的M学院。于是，R的高二，单身，高三，单身；大一，单身；大二，单身；大三，单身；大四，继续单身。R跟我说，算起来，他单相思那个女孩L，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七年了。其中，除高一那一年，R有六年没有见到L。
　　 就在大四这学期，有一天晚上，R在寝室跟我对着电脑看异形，我跟R都挺喜欢科幻恐怖电影这种口味。R在吸完一根烟，翻我烟盒准备再拿一根续上时，他手机响了，我看了眼，是他在外地上学朋友打过来的。R边看电脑边点烟边接电话。我当时带了耳机听的都是电脑播放影片的惊声尖叫，也没听清楚R在电话里讲的话。过了有大概半小时，R通话完毕。他把我耳机扯下来，平静跟我说：“我那朋友在北京的M学院看到了L，L还真的在那个M学院上学，看来高考后，我收到的最后消息是对的。”
　　 “我操，六年没见，现在终于确定下来她到底在哪，你很不容易，兄弟。打算怎么办，现在？”我问他。
　　 “跟我一起去趟北京吧。我想看看她。”R吸口烟盯着屏幕上的异形蚁后跟我说。
　　 “那学校里的事，还有咱们那考研复习那事怎么办？”我问R。
　　 “凉办，不问，你跟我去不？”R又吸口烟。
　　 “行，去。”我表示同意。说完，我的目光也回归到屏幕上的尸体上。
　　 第二天，我们就把我们学生证后面上的半价火车票的目的地改成北京，买了两张票。我出路程上的全部费用，R包在北京的全部活动费用。下午，我和R一人拎个运动包又带了两大袋吃的就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火车上，我就问R：“你要是在M学院真的见到了L，你怎么办？”
　　 R边啃鸡腿边跟我说：“不怎么办，就看看，就行了。”
　　 “就看看，就行了？”我又问。
　　 “恩。”R嚼着鸡肉点点头，拆掉一个包装袋，递给我，说：“来，尝尝，咱学校五餐炸的鸡腿确实很好吃，我听咱们上届学长说，五餐炸鸡腿，用的都是公鸡的腿，母鸡的从来不用，公鸡肉多。”
　　 “那母鸡的呢？”我尝了一口问他。
　　 R说：“五餐隔壁那六餐炸鸡腿用的都是母鸡的，肉少。”
　　 “明白，我说五餐的鸡腿这几年怎么这么热卖，六餐怎么这么冷，原来是这样。”我说，R听后，边吃边向我举起大拇指，并点点头。
　　 我和R在火车上，啃了十个鸡腿，磕了三袋葵瓜籽，一袋西瓜籽，吃了六袋薯条，两包饼干，四个苹果，四根香蕉，喝了两瓶百事，两大瓶绿茶，长途跋涉一千二百多公里于第三天下午五点到了北京。
　　 出了北京西站，R拦一出租车，我们就直接去了M学院。北京太大，我和R在晚上六点多才到M学院。付了七十多块钱的车费后，下了车，R在M学院大门左对面发现一个宾馆，R看看宾馆又看看M学院的大门，跟我说：“行，就这个宾馆了。跟M学院非常近，方便。”
　　 我想了下，跟R说：“北京物价之高在全国都是有名的，那宾馆你看清楚了，是上规模的，咱俩一个标准间，估计有点贵。”
　　 “你这个人就是没出息，咱出来办事还在乎这点钱？之前就说好了，这钱由我出，你别问。”说完，R给我根烟，提着我们东西进去跟总台交涉开房去了。一个小时后，我和R从宾馆收拾好出来吃饭，R出门第一句话就是对我说：“我操，真他妈贵，一夜两百，还说学生证打折。你银行卡带了吧，我这卡经过刚才那一刷剩下的估计有点不够咱俩的开销。”
　　 “没带。”我毫不犹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