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村女教师1
　　
　　
　　 石莲家经常有信件,不是哥哥的,就是姐姐的。因此，邮递员老梁都成了她家的老熟客。一天，老梁骑着自行车老远就喊：“五叔、五婶，你们的信！”
　　 石莲的父母亲赶快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应：“哎！来啦。老梁快进屋喝茶吧。”
　　 老梁摆摆手：“不啦！今天信件多，我要赶时间。”
　　 石莲的母亲像往常一样，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把信剪开，然后把信交给父亲。父亲和母亲一起看信，信上说：“......叫石莲来到我学校，我让她去代课。”
　　 父母亲听说给石莲去代课，高兴得不得了。代课也好，代课也是做老师。哎呀！这下可好了，石莲不用做梦了，真的可以做老师了。
　　 父亲说：“等一会儿石莲回来，知道七姐让她去当老师，她一定会高兴的。”
　　 母亲连忙说：“等她回来才告诉她？我看还是拿信到茶山去，让她早点知道早点高兴吧。”
　　 父亲拿着信急匆匆地来到茶山，到了山脚就叫石莲。梅二哥看见，问有什么事。父亲把石莲去代课的事跟梅二哥说了。梅二哥就说是好事。梅二哥想，正是这个时候，茶业队里工作特别多。人手本来就少，如果石莲去了，人手就更少了。怎么办？他脑子一闪，不！不能阻拦石莲去当老师，这是有关她的前途问题。我应该替她高兴，支持她，让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于是，梅二哥接过父亲的信就飞快地跑上茶山。他一边跑一边叫：“石莲，妳姐姐来信了，说叫妳去当老师啦，妳快点回去吧。”
　　 山上的姑娘们听梅二哥一叫，都跑过来。“好呀！石莲，我祝贺妳。”“石莲，妳不要去。妳去了我们就少一个人采茶啦。”“对呀！妳去了我们唱歌就没兴趣了，妳还是不去吧。”“哎！大家都别吵，听我说，我觉得还是让石莲去。这是个大好的机会，不能让石莲的梦想再一次破裂，对吧！只要石莲星期天回来时能来跟我们玩玩，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大家说这样好不好？”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对对对，星期天就来跟我们玩。”石莲答应姐妹们星期天就来看她们。她说：“好吧，星期天我回来看你们。等一下我收工就回去，明天就去学校。”
　　 “还等收工？不等了，妳现在就回去吧。回去准备准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呀！”梅二哥说。
　　 谢过了梅二哥，告别了姐妹们，告别了给她带来欢乐的茶山。石莲同父亲回到了家。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石莲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她感慨万分，昨天的梦想，我今天终于实现了。感谢上天，感谢七姐，感谢所有关心自己的人。她想到很多，想到梦游西牛角，想到现在真的要当老师了，不再是梦幻了，她感动得两颗眼泪掉在枕头边。
　　 第二天早上，石莲背着行李走在路上，那股轻松而欢快的劲，就像半年前去读中学一样，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她来到七姐的办公室，拿了七姐给的介绍信，去到了另外的一所小学。进了学校见了校长，石莲举起手行了个队礼。哈！来当老师啦，还行队礼！老师们好笑得不得了。后来，石莲每当想起这事，自己还觉得好笑呢。
　　 校长和老师们商量怎么安排石莲的课。原本梁老师是上三年级的，校长意见让原来上一年级的刘老师上三年级，等石莲上一年级。可是刘老师不肯。但是考虑到石莲是刚从学校出来不久，没有教学经验，自己毕竟是有几年教龄了。想了一下，刘老师也就同意了。
　　 石莲说：“让我上一年级吧。我是新来当老师的，没有教学经验，也没有那么高的文化水平。而且我喜欢一年级的学生。我记得我刚刚入学读一年级的时候，我的启蒙老师就说过，一年级的学生最听话，最好教。因为他们什么也不懂，老师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老师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这些学生就是一张白纸，你要在他的上面画什么都可以。”
　　 上课了，当学生们站起来叫“老师好！”的时候，石莲有多么的高兴和激动。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叫老师。那一份甜滋滋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再也不是梦幻里的感觉了。她高兴得热泪盈眶，她强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石莲和这些学生还合得来，尽管是第一次走上讲台，自己还没有经验，但她的真诚得到这些孩子们的信赖。孩子们都愿意接近她，把她当作自己的大姐姐一样。“老师，我的铅笔断了。”“老师，我的作业本烂了。”“老师，我的字写歪了。石莲这下子就够忙的了，既要教这些孩子识字，还要帮他们削铅笔，补作业本。真是忙个不停。
　　 甚至有的孩子还向她撒娇呢：“老师，我的手累了我不想写字了。”更要命的是，有一位学生在写字的时候什么都没写，只在作业本上画圈圈。
　　 石莲对孩子们说：“你们长大了想当老师吗？”
　　 孩子们就齐声说：“想当！我们长大了就像老师一样，教别人写字。”
　　 石莲说：“那你们说，刚写两个字就说手累了，不想写了，这样能学会写更多的字吗？或者说只在作业本上画圈圈，不写字，这样也能学会写字吗？”
　　 “那我们以后认真写字了。老师，妳教我们怎么写我们就怎么写，妳教我们写什么我们就写什么。”
　　 那个说写字手累的孩子说：“老师，我的手不累了，我可以写字了。”
　　 石莲说：“真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不累了呢？”“我用手摸摸就不累了。”那孩子不好意思地说。
　　 那好呀，手不累了就要多写字。只有多写多练才能学会更多的字。石莲见孩子们变得乖了，心里暖烘烘的。她走近那个总是画圈圈的女孩，看见她在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不再像以前那样画圈圈了。
　　 女孩见老师走来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不会写。”“好吧，我教妳写。”
　　 石莲抓住女孩的手，教她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的写。这女孩就认认真真地写了。其实，这些孩子是很听话的，她们这种认真面里没有一点虚假。怪不得以前石莲的启蒙老师说刚刚入学的学生最听话，最纯真，最好教。说真的，刚走出中学校门不久的石莲来教学生，简直是孩子教孩子。不过也有好处，孩子们都当她是大姐姐，爱接近她，爱摸她的头，有时还趴在她的肩膀上，有时还拉她的小辫子。他们之间显得那么亲热，那么调和。
　　 一个女孩靠在石莲的肩膀上问：“老师，妳戴过红领巾吗？”
　　 “我戴过红领巾，妳想戴吗？”石莲反问她。
　　 “想呀！我姐姐在二年级，她有一条很漂亮的红领巾。”女孩说。
　　 “唔，想戴红领巾，就要努力学习，爱写字，爱读书，尊敬老师，爱护同学，遵守纪律，懂吗？”
　　 “我当然懂啦，我姐姐告诉过我。我姐姐还是小队长呢！老师，妳当过队长吗？”
　　 “当过。”石莲越来越觉得这些孩子可亲，可爱。她想，我要当一辈子老师。什么可以不做，但是不能不做老师。
　　 一个星期六下午，校长说趁着活动课，天气又好，我们去种点红薯吧。以前是梁老师做劳动组长，现在我想让石莲老师做，大家同意吧。老师们说同意。石莲说不行。校长说行，听说妳在中学读书时去参加夏收夏种还得过奖，我看妳可以当这个组长的。
　　 其实组长不组长也没有什么区别，大家还不是一样干工作？反正不是你挖地，就是我浇水；不是你放薯苗，就是我填土。总之，也没人闲着。要你当组长，给你一个名称，让你心里舒服些，干活卖力些。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让你不敢偷懒。种完红薯苗，就把以前种的红薯挖回去煮。哇！真漂亮的红薯，沙地的红薯真好，直直的，滑滑的，一点不粘泥土，而且特别香甜。大家一边吃红薯一边说笑，亲亲热热，真像一个大家庭。石莲感到特别温暖。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梁老师的两个月产假期结束了，石莲的代课也结束了。那是一个晴朗的早上，石莲依依不舍地告别老师们，告别那些天真活泼的孩子们。校长说，以后有机会我叫妳来任教。孩子们有的拉着她的手，有的拉的她的衣服，不想让她走。“老师，妳还在这里教我们吧。”
　　 石莲带着依恋的心情离开了学校，回到了家乡。
　　 第二天，石莲来到了久别的茶山，见到久别的姐妹们。茶山上仍然是以前那样热闹，姑娘们的笑声和歌声仍然是那样欢快动人。久别重逢的姐妹们比以前更加亲热。想死妳了，石莲，两个月不见妳了。有的说石莲长胖了，有的说石莲变瘦了，有的说石莲比以前更成熟了，姑娘又开始叽叽喳喳的了。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石莲从茶山回来，父亲拿着一封信跟着跑回来。“石莲，信，妳的信，‘一远小学’寄来的。”父亲跑得气喘呼呼的说。
　　 石莲打开信看，对父亲说，是‘一远小学’叫我去代课的。父亲说好呀！母亲说，以后妳七姐会叫妳去的。不要急。
　　 父亲说：“以后？等到什么时候呀？现在人家需要就去吧，不要错过机会。而且人家又是长期的，这么好你去那里找呀？”母亲觉得很有道理。
　　 晚上，石莲收拾好东西，准备明天就去‘一远小学’。“五叔五婶，吃饭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学校校长的声音。
　　 父母亲把校长迎到屋里，母亲赶快倒茶递给校长。校长谢过了，说：“想让你们家石莲到学校教书，大队支部也同意了。”
　　 “可是‘一远小学’作天来信叫我去了，我怎么跟人家说呢？”石莲说。
　　 “这个我知道，‘一远小学’的校长跟我说过，说是等妳从妳姐那里回来就叫妳去。合适现在我们学校得上面批准增加一个名额。我们正需要人，妳还是就近在我们学校吧。‘一远小学’那边没问题，昨天开会时我已经跟那里的校长讲过了，他已经和我统一意见，他答应我们了，妳放心吧。”
　　 石莲犹豫着。父亲说：“就近当然好，可是人家是长期的。我就怕做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校长笑了笑说：“哦，刚才我忘记告诉你们，我们学校也是长期的，你们想一想是远的好还是近的好。”
　　 母亲说：“当然是近的好呀，那还用说？免得去远了让我们挂心。”大家就这样决定了，石莲就在本村小学任教了。
　　 当她来到自己从小就读的学校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学校周围还是那么多石头。学校旁边的两排柳树还是那么绿，那么婆娑；学校侧门的那棵牛甘树还是结那么多果，密密麻麻的，一串一串的；学校里的那些朱槿花还是开得那么多，红色的，耀眼的红。学校里的老师都换了新面孔。不再是以前石莲在这里读书时的那些老师。看见有两三个年轻的老师，听说是前两年分配来的师范生。
　　 一个高个子的男青年老师走过来。石莲一看就觉得面善，好像在那里见过。仔细打量后，才认得是她中学的同学。高个子男同学看见石莲就说：“妳不是那个还不是民兵就去打靶的石莲吗？”“哎！是你呀，你分配来我们学校，我怎么不知道？”“现在不是知道了吗？”石莲一时记不起这位同学的名字，不好意思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宁波。”“噢！你是初三年级的那个诗人。”“妳开玩笑了。”
　　 一个留短头发的，长得端庄大方的女青年老师走过来，向石莲点点头说：“我是‘钦师’分配来的，我姓江。”石莲看着这位端庄的女老师，心里就有几分敬慕，她她点点头说：“噢，江老师好！”
　　 石莲是新来的，无论资历和学历都不及其他老师，她当然只能上一年级的课。这是在理的，也是她意愿之中的。
　　 石莲刚刚开始上课，就注意到有一个学生像以前教过的那个学生一样，写字时总不认真写的。她不是画圈圈，而是在本子上乱七八糟地画上几笔。当石莲走近她的时候，她就抿着嘴对老师笑。天呀！到处都有一个让妳伤脑筋的学生。“妳写得几个字啦？”石莲故意问她。“老师，我不会写字。”女孩说。
　　 石莲抓住她的手，一笔一笔地教她写。并对女孩说：“妳要记住，写字要先横后竖，先撇后捺。不要乱画，妳记住呀！”
　　 女孩说：“老师，我记住了。”可是当石莲走开时，那个女孩又乱七八糟地画了。当石莲走过来时，她又对着石莲抿着嘴笑。
　　 石莲很奇怪地问：“妳为什么不好好写字呢，却要乱七八糟地画呢？”
　　 女孩说：“老师，写字很费神，我这样画不费神。”
　　 石莲真是哭笑不得，她伤透了脑筋。她说：“哎呀！妳怎么这样想呢？”女孩对着石莲抿着嘴又笑了笑。石莲真拿她没办法。谁说刚入学的孩子最好教呢？我看刚入学的孩子也有不好教的时候。石莲奈何不了这个孩子。她只好对女孩说：“妳爸爸不是在部队吗？他很久不回来了，妳不想他吗？”
　　 说到爸爸，女孩就来劲，她神秘地对石莲说：“老师，我爸爸来信了，说下个月回来探我们呢。他又说，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他肯定回来的。”
　　 石莲心里一动就说：“那妳会看你爸爸的信啦？妳真能干，竟然会看爸爸的信了。那妳认得好多字了呀！”
　　 “不是，我不会看信，是我妈妈看了信跟我说的。”女孩有点自卑。“那妳不想看妳爸爸的信吗？”石莲说。
　　 “想呀！我妈妈说送我来读书，认得字了就可以看爸爸的信。”女孩说。
　　 “是呀！那妳一定要好好认字，才能看爸爸的信。好好写字才能认得字。写得多了才能认得多，懂吗？”石莲说。
　　 女孩听老师这么一说，心里就明白了。说：“老师，只要能看爸爸的信，学写字费神我也不怕。”
　　 石莲见女孩能这样想就很高兴。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女孩从此就一横一竖地写字了，不再乱画了。后来，由于她用心学习，进步很快。
　　 石莲班上有个‘小跳皮’，很爱捉弄人。有一次，他把一只小蜻蛙放到一个女孩的衣领上，平时就胆小的女孩被吓得大声叫喊。石莲跑过去帮女孩抓住小蜻蛙。并批评‘小跳皮’，“你以后还拿小蜻蛙吓人，我就告诉你爸爸。”‘小跳皮’想，妳就单单批评我一个，不批评她。喊这么大声，大惊小怪，着轻报重。妳就是护着她，不护我。等妳去我家我叫狗咬妳。一天晚上，石莲真的去‘小跳皮’家里家访。石莲走到他家门口，一只大黄狗跑出来“汪，汪，汪”地叫。‘小跳皮’听见狗叫，跑出来看见是自己的老师，连忙抓住狗尾巴死命地拉，不敢放手。此时，他已经把前天说叫大黄狗咬老师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只是想，要是大黄狗咬老师了就不得了。一定不能放手，死也要拉住。石莲终于躲过了这一场灾难。他很感激‘小跳皮’。回到了学校，石莲表扬了‘小跳皮’。‘小跳皮’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是我错了。以后我不再捉弄别人了，也不说叫狗咬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