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散文】异域游走的鱼
掐指算起在这里度过的每个时日,失去的每个人,会恍然惊觉这人世似弹指一挥的烟云。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并无时间给你准备。
记得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才十八岁。第一次离家,爸爸和舅舅一起送我过来读书。火车咣当一路,十个小时多的路程我们都不曾眠。爸爸一路上告诫我许多话,说到学校大家一起生活,要学会谦让学会宽容,学会自食其力。舅舅却说,去了怕是要被同学欺负,如果谁要欺负你,你要假装比他还厉害些,一次就叫他心里怕你以后他就万万不敢了。话还没说完,爸爸就笑说听你舅舅那馊主意。三个人遂一起笑。
夜深的时候,我靠在爸爸的胳膊上不愿意睡觉,只觉得从未如此亲近过。舅舅坐在对面的铺上也不睡,伸手过来拨拨我的头发,说“你个丫头,这样文弱弱的一个人在这里可怎么弄啊!”似乎有些伤感。舅舅待我如同亲生,却似乎又比他亲生的两个儿子还要娇惯些。
出门的时候我还满心欢喜,一点点离伤都没有。
待妈妈一手扶着腰慢慢的送我们走出巷子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开始惧怕起来。突然就哭了,也不是因为妈妈生病,也不是因为要离开家,只是觉得伤感,突然莫名其妙的孤单的感觉。
而这一刻,爸爸和舅舅越是如此安顿,我越发觉得恐慌和孤单起来。不似先前的勇者无敌的样子,或者说无知无畏。
初次离家的欣喜慌张犹然眼前,而人生却又早早的开始了另一段行程。
毕业那年正好赶上非典,整个街道一下空旷起来。饭店、车站、商场都是人际寥寥。学校怕承担责任,将我们这些人以极快的速度赶出了校门。来不及送别,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在去巡视一遍生活过几年的校舍。就这样匆匆的走出了校门。
和同学一起租了间十平大小的民房。开始张罗锅碗瓢盆,慧很会折腾,找了个几个牛奶箱子套起来,然后在上面贴了塑料布做成了我们的灶台。然后两个人又跑去家具市场买了两个钢丝床……
第一个‘家’就这样被搭建了起来。
开始找工作,投了无数的简历,去了几次人才招聘会。原本该热闹非凡的地方,也因为非典的搅和而变的门厅冷落。因为生活,慧在一家很小的广告公司找了份工作,而我则在一家服装连锁店里落了脚。雄心壮志,一时似被从天上打落人间的感觉。委屈、沮丧、甚至开始怀疑难道这就是大学之后的自己?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对自己的近况和家里只字不提。或者是因为怕担心,但更多的是怕被父母看到自己的不堪。那种无法面对自己和家人的落寞感。
熬过了六月,到七月中旬我们相续辞职。那时候非典已经过去。一切回到了正规。很快的我们找到了喜欢的工作。
开始的时候依旧很艰难,实习生的工资很低,除去房租交通费电话费,所剩无几。
记得最难过的一次,慧出差,差费被偷,她在异地电话我时哭的不能言语。我跑去银行取出了所有的钱凑了一张够她回程的车票钱……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无言的啃着大饼,中午怕同事叫吃饭,早早的躲在休息室。
那段日子让人怀念。
后来慧也离开了这个城市,走的时候她说,“我会怀念和你一起分享彼此财产的日子。”她拥抱我,然后说“我想安定下来,对不起。”
陌生的路途有人做伴有人一起分享你的不幸或者快乐,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可是生命中,总是人来人往。一些人来了,你刚学会了靠近他们,学会了和他们拥抱牵手,然后却突然的离开了。又有新的人来……
每次深夜里寂静无眠的时候,我都会怀念那段时光。以一种沉默而坚持的姿态对抗着,那种等待曙光来临的信念。
工作开始忙碌起来,生活开始拥挤。
在出差的路上遇到这样那样的人,偶尔会认真的攀谈,讲电影讲工作,讲许多周遭的事情。然后下车,各自东西。走过繁荣的街市对侧卧在大厦地上的流浪汉侧目,然后回头然后消失。会满怀童心的追赶小城草坪上的白鸽,看他们扑腾着翅膀飞开,心里有飞鸟的影子划过,不留痕迹。
奔波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在路上,每一次出发都是一个新的旅程。偶尔想起之前细声慢语的自己,像是望着别人,就那样躲在记忆的暗处咕咕的笑。
我越来越讨厌孤身一个人在外地的感觉了。
会在别人团聚的月夜黯然流泪
会在生病的时候想念母亲
会在受了委屈的时候想念父亲和家
或者每个漂泊的人 对于家和父母的感情都是隐秘和深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