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美人峰上决战烈，恩怨散开离意去
　　
　　
　　
　　 宝贝伤心地哭了半响才止住了，泪眼朦胧地对故事道：“大叔，你第一次杀人哭了没有？”
　　 故事微笑：“没有，但我很清楚地记得，我很难受。好了，宝贝，我们要去办正事了，我担心去晚了会来不及，你没有事情了吧？”
　　 宝贝抽噎着点点头：“走吧。”
　　 故事将马交付给店家看管，两人却步行上山。
　　 铁马山，连绵百余里，群山绵延，最高处达到千丈之高，山上树木丛生、人烟稀少。而军警则选择在主峰建造驻地，帮中兄弟上千人。
　　 故事和宝贝两人专挑偏僻小道行走，有高大的树木遮挡，两人行踪隐蔽了不少。
　　 山路崎岖遥远，两人走得两个时辰，却还离主峰尚有半个时辰路程。
　　 宝贝忽然低声笑道：“大叔，你看这风景，好漂亮啊。”抬手一指，却是说对面那山，怪石嶙峋，像极了一个美人在搔首弄姿。
　　 故事笑了：“那山是美人峰，我曾经去过一次，险处丛生，实在是个要紧之地。”
　　 话犹未了，忽听得对面一阵箫声，如泣如诉。故事听得心中一紧，变色道：“那是蓝婷姐姐的箫声，如此苍凉，莫非有事？走，宝贝，我们赶紧前去。”说完，展开身形，像一只飞鸽，如飞向前。宝贝也忙使出内力，赶紧跟上。
　　 不出片刻，两人便赶到箫声所在之地。远远地便看见蓝婷一个人在一绝壁之前，面向千丈深渊吹着箫，后面是一片空旷之地。故事一个嘘声，两人施展绝顶轻功，上得一株离蓝婷不远处的参天大树，借树形藏好。
　　 不多时，一人飘身前来，行至蓝婷身后一丈处，方才停下。故事嘘声道：“欢儿？她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上官欢儿。
　　 蓝婷还是没有回头，却听见欢儿冷冷地：“帮主，我来了，你要对我说什么？”
　　 蓝婷：“我并没有叫你来啊。”说着，缓缓转身，忽地大吃一惊：“你……你怎么了？”
　　 欢儿“哼”了一声：“死不了，拜帮主所赐。”
　　 故事听得这话，大惑不解，仔细一看，却见欢儿身上血迹斑斑，竟是已受伤的模样。
　　 蓝婷迟疑道：“莫非你也中了埋伏？”
　　 欢儿冷笑一声：“到现在，你还要装？”
　　 蓝婷仰天叹息：“我蓝婷一生光明磊落，居然落得葬身荒野。上官帮主，你觉得是我做的，就请动手吧！我绝不还手，让你解气。”说罢，竟是闭目不言了。
　　 上官欢儿一呆：“你这是搞什么鬼？”忽见蓝婷脚下草丛中竟有人影，当下不禁又是一声大喝：“蓝婷，你究竟搞什么？约我到此，路上派人将我击成重伤，现在又在此埋伏有帮手。你还假仁假义让我动手，若我真是动手，岂非早就性命不保了？”
　　 蓝婷听得此言，心下一阵黯然，却默默无言，转身用箫将那草丛扒开，那转身的动作竟是十分迟缓，好像已经受伤。上官欢儿吃惊之余，看那草丛中，竟然是五具尸体！尚有鲜血在流，欢儿一眼便即看出：五人伤口均是被箫击中头颅，正是蓝婷的夺命绝招“笑望苍穹”所致！
　　 欢儿此时有些糊涂了：“你，你也被伏击了？”
　　 蓝婷闭目道：“我业已中了剧毒，回天乏术了。”
　　 欢儿大惊：“难道……真的不是你？那年昆山一战，在混乱中击了我和故事一掌的，也不是你么？”
　　 蓝婷凄然道：“不是我，真的不是。”
　　 欢儿疑惑：“那么，我和故事看见那黑衣蒙面人，拿着你的玉箫，那是怎么回事？”
　　 蓝婷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欢儿见此光景，情知蓝婷不是撒谎，自己却仍是一头雾水，不禁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么？让我来告诉你吧。”
　　 话音未落，两个女子和十来个持斧头的黑衣蒙面人出现在面前。那说话的女子，正是蓝婷的丫鬟小珍，而另外一个女子，却是故事认得的，曾经伏击过故事的小云。
　　 欢儿心中一紧，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珍“哼”了一声：“要你们命的人，实话告诉你吧，军警今天就要全军覆没。江湖中从今天起就没有军警帮了。”
　　 蓝婷和欢儿相视一眼，疑惑不已。
　　 小珍大笑：“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一切是都我们斧头帮的计谋，多少年来，我们费尽心思，终于在你们内部安排了不少眼线。你们两人的不和，也是我们的计谋，上官帮主，多次伏击你的，是我们的人，而蓝帮主并不知道，每次都是我假传她的命令。当年昆山一战，亦是我拿了蓝帮主的玉箫前来袭击你们，你们没有想到吧？”
　　 欢儿心头一震，忽地吐出一口鲜血：“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的？”
　　 小珍得意地笑：“当然！今天之事也是我们安排的，先将帮主诱出伏击。帮主的武功高深，本来是不会上当的，但近日为与上官帮主之事而忧心忡忡，才上当中了毒针，但饶是如此，我们还是损失了五个兄弟。”
　　 故事大震：“蓝婷在中毒针之下，还力毙五人，那仗，也够惨烈了。”
　　 欢儿：“你们就算今日害我两人，但军警帮中兄弟众多，会为我们报仇的。”
　　 小珍哈哈大笑：“你别做梦了，我们计谋已久。今日将你两人诱出，牛帮主不知去向，群龙无首，行将束手就擒，更何况，我们的兄弟已经在你们帮中饮食中放了无色无味的蒙汗药，此时已经发作了……哈哈。”
　　 蓝婷和欢儿心头不禁如当头一棒，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珍道：“你们两位，是自己解决呢？还是要我动手啊？”
　　 蓝婷凄然一笑：“我不想死在小人手中，本帮主视你为姐妹，你为何背叛于我？”
　　 小珍黯然道：“蓝帮主，此事你休怪于我，是军警毁我帮在前，杀我无数兄弟姐妹，害我姐妹无家可归，此等大仇，十年过去，今日总算得报！”
　　 蓝婷心中一片死灰，自己手中剧毒，一动真力，必定立刻暴亡。而身边的上官欢儿，亦是重伤，现在，对方只需要出来两名高手，就可以解决欢儿……到那时被擒，受其凌辱，还不如现在就自尽，只可惜这军警的威名却是毁在自己手中，心下一片惨然。便黯然对欢儿说：“欢儿，我先走一步……”说着，转身便要想悬崖跳去，却被欢儿一把拉住。
　　 欢儿：“蓝婷帮主，要死我们也得死在一块，何况，我们不一定死得了。”
　　 蓝婷很是诧异：“此话怎讲？”
　　 小珍冷笑：“你还想有人来救你不成？”
　　 “人不行，蚂蚁行不行？”忽听一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蚂蚁，长于使掌，一手“漫天冰雪”之招式，让人眼前如冰天雪地，鹅毛大雪，无处躲匿。当年蚂蚁单人一夜间连闯十三个寨子，刺杀了贼首，闻名江湖。
　　
　　 小珍等人大惊，却见一人慢悠悠地从一大树后走了出来，一身白衣，却蒙了面。蓝婷大喜：“蚂蚁，是你么？你怎么来了？”
　　 小珍喃喃道：“蚂蚁，你不是出游了么？”言语中不禁有些颤抖。
　　 需知那蚂蚁，多年前曾经是军警的帮主，在帮中威信极高，武功高深莫测，虽不常在帮中，但人人俱是尊重于他。是以小珍突然见蚂蚁出现，不禁慌了手脚。
　　 蚂蚁冷冷道：“今日总算找出内贼，你们受死吧。”
　　 小珍后面两个斧头帮众相视一眼，忽然跃出，一左一右，向蚂蚁攻了过来。蚂蚁冷哼一声，双手运力，猛地使出五成功力，正是他的拿手绝招“漫天冰雪”。只听见“轰轰”两声，那两人身子腾起，摔在两丈之外的大树树杆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众人大惊，更是忌惮蚂蚁功力，须知蚂蚁见对方众多，而欢儿和蓝婷重伤之下，自己唯有先展示功力，将对方士气压住，方有取胜之望。
　　 小珍身子有些颤抖，小云猛道：“姐姐，我们一起上，杀了他，十年之仇，不可不报。”
　　 小珍咬咬牙，一挥手：“各位兄弟，大家一起上，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众人立刻闪身，将蚂蚁围在中间。故事忍不住了，拉拉宝贝：“你先在这里待着，别出声，我去帮蚂蚁。”
　　 宝贝点点头：“需要帮忙的时候，大叔你就学声狗叫，我就出来啦。”
　　 故事气得“哼”了一声：“小妮子，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宝贝笑笑：“我自己么会收拾，你看你看，我的衣服多干净整洁啊。”
　　 故事见宝贝胡搅蛮缠，不再理她，身子一顿，已是如一道云烟闪落在众人身边。欢儿和蓝婷同时喜道：“故事？”
　　 故事哈哈一笑：“此等盛会，怎可少了我？蚂蚁兄，对不？”
　　 蚂蚁也是哈哈一笑：“故事别来无恙？”
　　 这时，蓝婷忽然轻哼一声，身子望后便倒，欢儿大惊之下，甚是迅速地抱住了她。只见蓝婷身子发抖，脸色惨白，脸色绯红，正是中了那“红首”剧毒。据说那毒，中者浑身滚烫，疼痛难忍，半个时辰之内毒发而亡，没有解药。
　　 故事连忙上前，蚂蚁也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越过，到了蓝婷身边。故事和蚂蚁对视一眼，心下十分难受。故事一手搭在蓝婷后心，传输内力于她，果然，蓝婷好受不少，缓缓睁开眼来。
　　 蚂蚁颤声道：“婷儿可好？”
　　 蓝婷惨然一笑：“蚂蚁，见到你真是高兴，只是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众人一时无语。
　　 忽然，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传来：“我有办法解毒。”众人回头一看，却是那宝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了。
　　 故事大喜：“真的么？宝贝？你有办法？”
　　 宝贝两眼上翻，右手摸着下巴，模仿着爹爹摸胡子的样子：“大叔，不是告诉你需要我的时候就学狗叫么？你怎的不叫？”
　　 故事又气又笑：“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胡说八道。”
　　 宝贝“嘿嘿”一笑：“那毒，需百年以上的冰川雪莲，再加以内力辅助，将毒逼出即可。”
　　 众人刚有一些希望，却又是心头一沉：“哪里去找那百年以上的冰川雪莲？”
　　 宝贝见众人黯然，“嘻嘻”笑道：“这里这里……”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打开来，却是一株雪莲，折了一小枝，放到蓝婷口中。
　　 蓝婷将那雪莲细细地嚼，故事忽道：“蚂蚁，用你‘漫天冰雪’之功夫，来助蓝婷一臂之力，或许效果更好。”
　　 众人一喜：“不错。”
　　 蚂蚁便依言将掌放在蓝婷后心，输了内力。不多时，便见那蓝婷面目之上，全是细汗，头顶有淡淡的烟尘。想是那毒已是解到关键时刻。
　　 小珍等人见状，情知蚂蚁亦是不能动手，待蓝婷之毒一解，场面更是不可收拾，现在已是唯一的机会。小珍和小云互望一眼，点点头。忽然两人同时双手扬起，顿时漫天毒针密密麻麻向众人射来。宝贝冷笑一声：“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手段。”说话间，宝剑已是挥出，迅即一道剑圈将众人身边挡住，那剑光，密不透风。
　　 故事赞道：“宝贝，你还真有剑术大家之气魄了。”
　　 宝贝得意地一笑，剑光已将那些毒针全都击落在地。斧头帮众人一起冲了过来……
　　 故事和宝贝同时跃起，一掌一剑，似狼如羊群，碰面之间，便有死伤。只十来个回合，斧头帮众人便死伤过半。欢儿则紧张地守护在蓝婷和蚂蚁身边。
　　
　　 惨烈。
　　 断肢、鲜血、惨叫……密林深处的这一战，打破了林子原有的静谧，连鸟儿们都吓得不敢再叫，纷纷逃开。
　　
　　 蓝婷和蚂蚁同时站起身来，欢儿欣喜地看了看他们。
　　 蓝婷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来，毒已经全解了。
　　 故事和宝贝并肩站着，没有动。身边，全是尸体。
　　
　　 小珍满身鲜血，忽“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自言自语：“十年，就这个样子么？”
　　 小云扶住小珍：“姐姐，我们还是消灭了军警帮，我们的人那边的事情了了之后，就马上会赶来的，我们还有机会。”
　　
　　 “没有机会了。”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大喝道：“你们还不束手就擒？”一群人出现在面前，为首之人，竟是前帮主老牛，后面则是跟了军警帮的几个堂主。
　　 小珍和小云不禁心头大震：“你……你们？”
　　 老牛笑道：“就凭你们这些残孽，能奈我军警若何？”说话间，一派凛然。
　　 一个堂主接口道：“牛老帮主早就暗中吩咐我们万事小心。我们虽是小心在意，今日仍是中了你等奸计，好在老帮主及时赶到，暗中出手，给我等解毒，再屠戮奸贼。你等朋党已经全部就范，你两人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小珍宛如心头被重重一锤，脸色惨然：“天意么？妹妹，我们的十年辛苦努力，就这样的结果？我不甘心啊。”
　　 小云抱着姐姐，痛哭流涕。
　　 众人黯然地看着他们。
　　
　　 江湖，这就是江湖。
　　 有泪有血有痛苦有残忍有仇恨有遗憾。
　　 没有人能说清楚为什么江湖是这个样子的。
　　 江湖能改变么？
　　 不能！改变的，只有一个人的人生，如果你自己愿意的话。
　　 当然，就算是你自己愿意改变，也不一定能真正地离开江湖。
　　
　　 故事忽然道：“老牛，各位，以在下之言，放过他们吧。”
　　 众人皆愕然。
　　
　　 半晌，宝贝说道：“我是局外人，但，故事大叔为这事情，拼尽了全力。我想，是否可以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那小云，忽抬头看看故事：“你是为了我么？我不要欠你的。”说着忽然伸手，手中之剑猛地往脖子上划去。
　　 故事大惊，手指一弹，一股劲道直往那剑上击去。只听得“嘡哴”一声，那剑掉在地上。
　　 故事低低地：“你这是何苦？”
　　 老牛亦是曾经听说过故事被袭击一事，料想其中必有隐情，便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军警如今依然屹立不倒，何惧哉？你们走吧。”
　　 众人纷纷闪开一条道来。
　　 故事上前，递给小云一粒药丸：“这，可以治疗内伤，你姐姐已经受了重伤，这个可以帮她。你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吧，别在卷入江湖了。”
　　 小云麻木地接过那药丸，抱起小珍，转身缓缓离去了。
　　 众人见那背影，甚是苍凉。
　　
　　 蓝婷走到故事身边：“故事，你来了，谢谢你。”
　　 故事笑：“我们之间，还用谢么？不嫌见外了么？”
　　 蓝婷：“嗯，是的，不用说什么，弟弟你也理解我的。”
　　 故事拱手对众人：“各位，就此告别了。我与果果小人鱼有约，在下就此离开，各位保重了。”
　　 老牛、蚂蚁、欢儿慌忙上前挽留。
　　 故事笑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该走了。宝贝，走！”
　　 宝贝上前，两人正待离开，蓝婷却拉住了故事，附耳道：“故事，你到哪里去？”
　　 故事也悄声道：“我不喜欢这个血腥的江湖，我打算和果果、小人鱼去开一个酒家，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欢喜酒家。”
　　
　　
　　
　　 201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