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县委大院
在黄淮县县城的里里外外,纯居住的出租屋,最壮脸的是县委大院,然而,租赁价钱最便宜的也数县委大院。咦?这是为什么呢?且看写家从容道来。
张三,男,现年四十郎当岁,平头,团脸,个头敦实,两个绿豆粒子似的眼珠子一秒钟最少也能转动两个来回。
最近十几年以来,张三一直在苏州常熟一带做服装批发生意,日积月累的发达了,银行存折数字向左进位的速度也逐步加快了,不仅把乡下自家一拉溜六间砖墙瓦顶的起脊屋扒掉,盖起了两上两下的小楼房,还花了9万多块钱,新买了一辆小轿车,顺捎着又上了苏州牌照,而且还把两个儿子的学籍给转到县城一中来了。
但是,两个闺女的学籍却没转,还在镇里学校念书。用张三的话来说,闺女的学籍就不转了,女孩子家嘛,嗨,浮萍草啊,早晚都是人家的人,花大本钱替旁人家培养人才不是憨熊吗?什么什么?你说我重男轻女?哎——这话可叫你说对了!今天你大爷我就重男轻女了,你能怎么我?嗯?你要想拍我马屁还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呢我对你说!你大爷我不是每天子的张三了,我——现在——有钱啦!你要是把我惹急喽,小心我找人弄几筒子开山炸药炸了你个小孬熊揍的我对你说!如今这晚子只要你舍得花钱,还有什么买不着的?嗯?
为了使自己的家族烟火不受委屈或少受委屈,张三谢绝了县一中后勤科的一再挽留和劝阻,住进了校外出租屋。用张三的说来说,要住就住县城里最壮脸的房子。什么叫壮脸?所谓壮脸,就是体面。于是,张三的两个儿子就在这年寒假过后住进了黄淮县县委大院8号楼2单元4楼417室,所以也就有了下面的几段子故事。
一、人狗战犹酣
张三的老婆何茹自从两个儿子在城里头租房子上学以后,每个星期天都要进城一趟,洗洗大件衣裳,打扫一下子室内卫生,有时候自己一个人来,有时候还把两个闺女的其中一个顺捎着也带来见见世面,每回进城,都是一大早清子来,晚黑天快黑透气了儿子去上晚自习了再坐最晚的一班车回家,到了镇上以后,还要步行十七八里的夜路才能打开自己的家门。
何茹每回子来城里,家里的大黑狗都要跟来,无论怎么撵、怎么打也无济于事,非得要跟路不可。于是,何茹只好向大黑狗妥协,替狗买一张人票。即使花过钱了,大黑狗也没有资格坐在座位上,只得蜷曲在座位底下蒙受着一路的不公平。
按讲说,大黑狗对主人的新家也是轻车熟路了,也绝对不会给主人惹上什么麻烦的,但是,这一次来到县委大院,却给自己和主人惹上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麻烦。
头天下午,何茹一个人在离县城五十多里地的斜路张家自己家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被电视剧里的男女亲热场面给撩拨得浑身上下怪好一阵子热忽忽痒忽忽,于是,就打开手机,随手给张三发了一个短信——小三子我想你想得浑身任哪都直难受直痒痒!
到了晚黑快十一点了,张三的短信才来,说,我也想你,乖,我只顾忙着挣钱,好久好久都没爱你一回子了!让你守活寡了!我争取明天回去一趟!
张三的这段短信,何茹一连看了五六遍,每看一遍,心里边个都觉着暖呼呼的,心想,乖,你别看小三子平日里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其实,心眼子也细得很呢,怪知道疼人,是个知热知冷的好男人。
过了老大一会子,何茹才给张三回短信——你不在那好好挣钱,回来干熊?
张三回复说,回去你就知道了。别回复了,你好生睡觉吧,我也睡觉了。再见!
天将麻麻亮,何茹就带着大黑狗启程了。到了县委大院以后,早锻炼的人们还没收工呢。
因为是个星期天,大昌子二昌子睡懒觉都还没起床。于是,何茹进家以后,就轻手轻脚的洗衣裳、做早饭,接着就出门买一些红萝卜、粉条子和五花肉。五花肉炖红萝卜块子外加粉条子,不光张三爱吃,大昌子二昌子也爱吃,每回子无论做多少,都是一扫而光。
其实,何茹没出嫁之前是最爱吃这道菜的了,可自打嫁给小三子以后,就不舍得多吃一口自己亲手做的这道菜了,自己最养心的享受,就是亲眼看着一个大孩子四个小孩子狼吞虎咽一样的朝他们嘴里扒拉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
大黑狗从第二回子来到县委大院以后,就跟这里的这个类型那个品种的同类混得跟个死党似的,不是小花狗主动撅起自己屁股给牠闻给牠舔,就是大白狗、二黄狗争着抢着闻着牠的屁股,其亲热程度超过人们对张三爷仨亲热程度的几千倍几万倍。于是,每回子来城里,大黑狗都不愿意跟着何茹上楼,而是直奔牠的同类去了。这回也是如此。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钟,两个儿子才睡够懒觉,起床以后,胡乱扒拉几口饭,就一人趴着一张书桌,极其投入的做作业了。
看着两个儿子一个劲的不住气的在作业本子上头刷刷刷的写着字,何茹的一身疲惫渐渐退去,身心的每路神经里头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四点多钟的时候,有人咚咚的敲门,把沉浸在信马由缰遐想中的何茹惊扰得一个激灵,本能的就问,“你谁个?”
“我一个,三——子!”一句吴侬软语和普通话混合发音在门外回应着。
啊?
何茹立马的浑身发软,连直腰起身的劲也提不上来了,费了好几下子劲才站起来,紧赶慢赶的连走几步去开门。
两个儿子也听出来了,是他们的爹来家了,不约而同的放下书本和纸笔,一齐扑向张三。
张三一手搂着一个儿子,胡噜这个头,挠挠那个胳肢窝,一路奔波的疲惫立马消失了一大半。
何茹两眼直直的站在一边,享受着他们的打闹,幸福的泪水一个劲的从心口窝朝鼻腔子里头、朝眼眶子里头涌现着,就赶紧的转过脸去,看着窗户外头的风景发愣。
张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对两个儿子说,“哎,放你们两个钟头的假,去网吧打游戏吧,歇歇脑子!”
大昌子二昌子顿时雀跃着,夺过那张十块钱就朝门外飞奔而去。
这个时候,房间里头就只剩下夫妻俩了。只见张三紧跑几步到了窗前,拦腰把比自己高小半头的何茹抱在怀里头,来到进户门的门边子,一脚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何茹忽闪着一对飞凤眼,幸福的看着男人,连一句话也没顾上说,张开嘴就把他的嘴唇子给吃到了自己的嘴里头,紧紧的包住,牢牢的裹住,连一秒钟也没舍得放松。
何茹的外包装正在被一件一件的剥去,接着,何茹也使唤自己的手和脚,帮着张三剥离着他的外包装,一边忙碌着,一边还在嘴里头喃喃着,“哎,苏州城里那么多美女,那么多浪娘们,你还来家搂我干熊啊?嗯?”
张三一边忙碌着,一边嘴里嘟囔着,“那些个美女浪娘们,都是旁人的,不是我的,你,是我的。”
“现在的俺,算个熊啊!都过四十了,浑身任哪都净是皮了,不像那些个青春靓丽的,要多嫩有多嫩,要多柔有多柔,要多水有多水的!”
“不是的,在我眼里,你永远都嫩,永远都水……”
张三说着说着,就顾不上说话了,因为,嘴唇子已经派上了旁的用场。
何茹一边轻柔地抚摸着怀里的男人,一边说着直叫人脸红害羞的丑话,“我的个小乖乖来,男人真是个怪物哦,你看,将才还跟个剩几天的油条头子似的呢,这才多大会子工夫?就变成一根鲜黄瓜了……”
“……不嫌丑。”
“乖,你这个……大城市……人……还……还怪……假来,自己……男人……怕个……熊啊……”
此时此刻,房间外面也在上演着一出子浪漫激情。
楼下的平地上,一群母狗正在争夺着大黑狗,围绕着大黑狗转来转去,大黑狗呢,也优哉游哉的享受着县城当央同类美眉的情和爱。
就在这时,突不其然的,一条深灰色巨型犬斜插花的蹿了过来,直奔大黑狗脑门子冲来,眼看着就要把沉浸在爱河里的大黑狗耳朵给咬在嘴里头了。
忽然,大黑狗一个激灵,发现了敌情,随即迅速转变角色,全身心的投入了战斗。
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身高几乎超过成年人腚瓣子的巨型犬,脖颈子下边个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一路淌着血,一路嗷嗷惨叫着落荒而逃。
身高只超过成年人膝盖子一丁点的大黑狗,抖擞着满身的灰尘,踱了几小圈子碎步子,接着,才神情轻松地对着牠最钟情的纯白色母狗走去,继续演奏着爱情叙事曲,没要多大会子,就进入了实质性的交合状态,惹得一大群母狗们低声叫喊着,抒发着失恋的感慨,传递着嫉妒,共鸣着期待。
猛然之间,这段呜呜的喊叫中断了,只见一个光着脊梁的壮汉,挥舞着一根红白各半的木棍,自西向东,一路快跑着,直奔两个演奏家而来。
动物们的直觉总是先于人类的。
这个时候的大黑狗,一个急转身,把跟自己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母狗甩了出去,接着,四脚抓地,双目圆瞪,俯首撅臀,毫不畏惧的迎接着壮汉和木棍。
深灰色的巨型犬紧紧跟在壮汉身后,狂妄的乱叫着!
壮汉使出浑身的蛮劲,用木棍直捣大黑狗眼眶子。大黑狗一个跳跃,躲过木棍,然后,围着壮汉胡乱地走曲线,一会子顺时针绕行,一会子,又猛的一个急转身,改成逆时针转圈子,绕着转着,转着绕着,突然一个直行,直奔壮汉的身后扑去,只听壮汉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一边滚动着一身的肥膘,一边啊——啊——啊的嚎叫着,一边还腾出一只手来,朝自己的身后挥舞着,只有那根红白相间的木棍子躺在土石地面上知趣地休息着。
这个时候,正是下傍晚子四五点钟,晌午喝多的睡到这个时候也醒酒了,晚黑有饭局的也睡足了午觉,打麻将斗地主的也想活动活动胳膊腿了,在外面闲逛的也嫌累了,回到家里,惬意地去抿几口冷凉的茶水,所以,看热闹的就一个接着一个的营造着这里的人气,不到半个钟头,观众人数就超过了五六十口子。
大黑狗嘴边子向外面滴溜着通溜溜红的血水子,走到哪里,血水子就滴落在哪里,没要多长时间,将才的战场上就画满了曲曲弯弯的胜利轨迹。又过了一会子,大黑狗才一个张嘴,把一直含在口腔里的一块子血糊糊的肉团子给吐了出去。
“哄……”观众们一齐惊叫着!
那块肉团子足足有大昌子的拳头那么大!
有个戴眼镜的矮瘦男人一看见那个肉团子,就被惊吓得嘴唇子直哆嗦,一边慌不择路地往家里跑着,一边大岔声地喊叫着,“赶快打110啊,赶快打110啊——”
乱哄哄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叫喊着,“这是谁家的狗啊——这是谁家狗啊——”
有个四十多岁的胖乎乎女人,从西面披头散发的直奔头跑了过来,朝着仍在地上翻滚着的壮汉喊叫着,“哎呀——我的个妈妈,我的个娘嘞——你伤哪了啊,你伤哪了啊?”
壮汉龇牙咧嘴的一边吸溜着,一边伸手指指自己的腚瓣子。
胖女人伸手扒拉着壮汉血迹斑斑、破烂不堪的白色短裤,嫌看不清楚,索性就拉下了白色短裤,露出了仍在朝外面淌着鲜血的有红有白的腚瓣子,大声的叫喊着,“哎哟——我的小乖乖来,我的个心啊——挨咬掉这么一大块子肉哇——”
“你说你可无用!啊?这么大的人,这么大的一条大洋狗,还弄不过一条子小土狗!嗨!都是无用的东西!都是一些子造大粪的玩意!”胖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腿,去踢身边的那条巨型犬。
巨型犬呜呜的哼叫着,意思是说,你不要怪我无能,是那狗太狡猾、太厉害了!俺们根本不是牠的价钱,根本抵挡不住啊!你要是不信这个邪,你就去跟牠俩个比试比试以后再说话!
胖女人急忙打开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手指头子胡乱哆嗦着,嘴唇子胡乱翻滚着,不知对着什么样的受众发布着什么内容的指令。
过了十几分钟,一辆亮闪着红蓝警灯的巡警面包车开了过来,吱呀一声,停在了事发现场的外围。
从车里前前后后一共蹦下来七八个戴着大檐帽子的真警察和不大真的警察,一边拨拉着观众,一边大喊百叫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让一让,请大家让一让!请大家配合配合!啊?我们是来执行紧急公务的。”
这个时候,最悠闲的就是大黑狗了,只见牠旁若无人的趴在那棵梧桐树底下,在一圈树荫的庇护下,非常用心的舔舐着自己的两个前爪子,丝毫不去理会另一块空间的闹闹哄哄。
与此同时,张三和何茹正在床上继续着新一轮的演奏。
张三一边全身心的运动着自己,一边张开大嘴,把口腔里、鼻腔子里的感慨呼呼的向外面的世界传递着。
何茹呢,也迷离着自己的各路神经,尽情的让自己向更高的空间飞着,飘着,飘着,飞着……
这个时候,楼下的战场外面,两个警察正在猫着腰,一人攥着尼龙绳结成的大网的一头,悄悄的向梧桐树下的大黑狗移动着,移动着,眼看就要接近大黑狗了,两个大檐帽把眼神一会,几乎是同时又对对方点了点头,紧接着就猛一使劲,径直把大网朝大黑狗撒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黑狗接连几个翻滚,躲过了大网,接着就一个跳跃,直奔另外一个看热闹的警察扑去。只见那个警察慌忙扔掉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橡胶警棍,撒腿就跑。那两个准备张网捕捉大黑狗的警察,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甩掉大网,奔不同方向夺路而逃。
顿时,这个场面就乱了!所有的观众都在同一时刻作鸟兽散,有的跳着跑,那是拖鞋跑掉的,有的飞快的跑,那是脚上一直穿着鞋的,有的呢,索性就不跑了,不是他不想跑,而是他被这个突然降临的变化给吓蒙了,不知所措了。